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太后大悲:佞臣横着走 作者:小鹿丢丢 文案 别人眼里,哀家是个目中无人,出身奸佞,上蹿下跳的极品太后 实际上,哀家却是一个做不得主,还要处处吃瘪的苦逼太后 上有昏君仰赖扶持,下有佞臣虎视眈眈,中间夹着冲喜来的我,整日的泪眼婆娑(@﹏@)~ 最近,却有人却和哀家抛出了橄榄枝,说 哀家 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 ! 可是,哀家也是有节操的! 佞臣,哀家不是你想逗.想逗就能逗~! 内容标签: 青梅竹马 天作之和 搜索关键字:主角:傅瑶孟卿九 ┃ 配角:慕容恪 ┃ 其它:佞臣、萌货若干 ================== ☆、第一章(最新修改)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这是一个佞臣从良,寻求真爱的故事~(表打偶,偶说的真的~)   小太后呆萌霸气有看头,世家粗来滴,不是盖滴~   男主藏得略深,难配让人难恨~哎哟   至于反一号、反一......也表拦着我,待我慢慢写,嘎嘎~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一群全副武装的禁卫军把无忧山围得跟蒸笼似的,他们想蒸的包子就是斜插在悬崖壁上的那棵歪脖子树上挂着的我。   我和他们僵持了半日,眼看就要被人从树杈上取下来了,本着坚决不能坐以待毙的原则,我一扯身上的滚得透湿的道姑袍子,气沉丹田,一声厉吼:“滚!”   吼完之后,歪脖子树还坚强地颤了好几颤,人群随着“咔嚓”声好一顿惊恐,呼啦一阵后退,只为首的那名禁卫统领上前了一小步,恭敬地垂着头,手里托着一只足有我脑袋两个那么大的釉色瓷瓮。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讽笑道:“哟,现如今鹤顶红都是拿大瓮装的了?皇上果然是大手笔啊,害怕贫尼死不透么?”   那人悠悠地抬了头: “琼乐郡主明鉴。”   我抱着树脖子的手一抖,好意提醒道:“少年,你是新来的么?你不知道贫尼已经出家好些天了么?”   此少年颇有些清高孤傲的味道,他并不理会我,越发高举着瓷瓶,扬声道:“ 末将不知。末将只知道,今日来此,是为了迎接琼乐郡主入主中宫的。皇上说了,郡主要是怕住在椒房殿念及故人,未央宫72殿可任意择选,郡主要是喜欢讲经论道,除了吉服意外,寻日可任着道服。郡主要是还执意剃头,那么后宫众妃也就只能陪着郡主烧戒疤了。反正还有一种东西叫做假发的。还请郡主念及陛下一片诚心,岁末将回宫,切莫再胡闹了。”   陛下他竟然如此纵容我!   我突然就有些不想寻死了,抱着树杈往上爬了爬,随口道:“旁人怎的我不管,我爹和我娘呢?”   少年终于有了些恻隐之心,迎面又将瓷瓮给拖高了上来,字正腔圆道:“在这里。”   我身子又一怵,跟被雷劈了似的,差一点就没勾住那歪脖子。   禁卫军也里嗷呜响起了一阵唏嘘,少年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当言论,立马补充道:“皇上说了,郡主要是不回去,那就把正在游街的傅大人一家都请到瓮里面住。”   他顿了一下又道:“陛下还说了,君无戏言。”   我白楞地看着少年举着的手,由衷的想,陛下真是选了一口好瓮啊!   正章元年 ,关于大胤朝即将册立的最后一个皇后的传闻已经炒得漫天飞扬。   此女名唤傅瑶,年方十六,是先皇后的幺妹琼乐郡主,父亲傅邝官拜右相,是大胤百年难遇的佞臣贼子,连皇上都对他言听计从。   兄长傅恒却赤城的很,是为国捐躯的忠烈大将军。   可即便是满门荣宠,也抵不过她小小年纪,便无法无天的威名来得震慑人心。   这位郡主招猫逗鸟的劣迹已经不足一提,迎娶新后的銮驾到达傅府门口的时候,已被麻翻了几日的替嫁婢女猛然惊醒,泪流满面喊的是:“不好啦!琼乐郡主出家啦!”   出嫁的郡主出家了,向来淡定的皇上变了脸色,犹疑再三,肉痛地把心肝儿一样的傅右相提到了游街大笼里关了起来。   而那倒霉的郡主就是我,被随后赶来拿人的禁卫军给逼到了那颗歪脖子树上。   天都知道,我其实一点都不想死,更不想当那短命鬼的倒霉皇后。   可万万没想到,最后我还是回了宫。因为一番思量后,我觉得只有忘八才呆在瓮里,而我高贵的傅家是绝对不与忘八同流的。   最重要的是,那老皇帝开出的条件,又实在很不错。   那时候天还很蓝水也够清是非恩怨也还不甚分明,我二八年华却已选作国母,作为大胤朝最尊贵的女主人,外有佞臣老爹作威作福,内有皇储儿子承欢膝下,我觉得我似乎是传说中的人生赢家了,可没过几天,我的贴身侍婢却来告诉我,我必要为我驾崩的夫君哭上一哭。   我身子一怵,丧钟却已经敲了起来,再一转头,地上已经爬满了哭丧的。   瞧瞧这效率,嗷呜嗷呜的,个个都是皇家典范啊!   哭得最厉害的是那老昏君跟前儿唯一算得上忠厚的蒋德禄,看着我的眼神儿充满了同情。   “娘娘是天命所归的后宫正统,凡是都要娘娘拿着主意呢!”   拿主意么?可我着实为难,咱们都还没过蜜月期呢,他就在小妃子的床上挂了,我还没为自己的处境哭上一哭呢,怎么现在又要为他的丧礼拿主意了?   我的乳娘暗自踹了我一脚,我一个趔趄,扑通跪伏在了地上,疼得嗷呜喊了一声。   “皇后娘娘,节哀啊!”   于是她们在毓庆殿里放声哭了开来,一直哭到晌午,我才面前能吃上口饭。   吃饱喝足,我决定去看看那倒霉催的昏君。阿沫却说,光看还不顶用,必是要哭一哭的。   她们里外三层给我裹着繁复考究的丧服,我时不时瞥两眼,考究,真考究!可我觉得除了颜色,和喜服实在没什么区别。   大概先帝大限将至,我命中注定就是要给他服丧的,而不是冲喜的。我长叹一口气,终于找到了一些悲戚的感觉。   阿沫端着我的胳膊跨进宣室殿,密密麻麻的人堆子里,除去一堆傻哭一堆点纸一堆闲聊一堆心怀叵测的,放眼望去,最轰轰轰烈烈的,莫过于围着大行皇帝的棺椁瞎嚎的一群娘娘们。   阿沫环视一周,指了指整个身子霸着灵柩哭得最动情的一个,一挑眉,轻哼一声道:喏,就是她。   望着那水蛇一般儿的细腰,我略一颔首:果然有几分姿色。   满眼的的素白和号丧声儿晃得我晕乎晕乎的,礼部的谥号刚下来,明亮亮的一个“荒”,美其名曰“好乐怠政”,却让大胤举国都有一种送了瘟神扬眉吐气的感觉。   可,今儿哭的人竟也这么多么!   一个昏君倒下了,千万个昏君站起来!他们到底在伤心什么呢?   我微微一诧异,握着阿沫的手边便有些重了,圈着她捏了一圈儿,只听她瓮声瓮气,底气十足喊了一声:“哎哟,疼!”   她这一叫,我心里却怵了,凭白多了这么些人,我紧张得两腿竟然有些发软,被阿沫略一松手便要瘫下。   正当我要给去了的皇帝行个迟到的大礼的时候,肩头上突然搭上一只宽厚的手掌,一声温柔厚重却寒意泠泠的男声顺着他掌上残留的温热渡进了我心里。   “皇后娘娘,小心些。”   这声儿便是我听烂了嚼碎了也不能忘记的,我此刻心下一沉,一阵寒一阵烫,抬眼望着那孤傲清攫的背影,当下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阿沫却全副戒备起来,像是捋顺了毛的鬣狗,全身血脉喷张,如临大敌一般护在我身前,咬牙道:“慕大人,承蒙好意!”   那人却不恼,抽回手,继续冷冷道:“先帝刚去,皇后娘娘理应保重些,做臣子的,万不敢居功。”   一会儿工夫在先帝灵前被唤了两次“皇后娘娘”,这种□□裸的守寡暗示,让我鼻子一酸,立马有了伤心的感觉,嘤嘤小哭了起来。   我哭得略囧,慕容恪啊,皇陵有了主儿,你也舍得回来了么!   他烟青色的袍子扫过我笨重的丧服,竟是毫不停顿地越过我而去。去了一会儿,复又擦过我的袍子出了门,全程当我不存在。   我一边哭一边想,一个死了男人的皇后,马上就是太后了,被全天下喊娘的人,被他“敬重”一下,也算不上错,该啊。   “皇后娘娘……”阿沫皱着脸在一旁小声儿喊我。   我抹了一把眼,直了眼睛戳她: “你喊我什么?!”   我一二八少女,冲喜似的嫁给那个死老头儿,房还没洞呢,皇后才当了半天,他就嗝屁了,太后的徽号却都已近下来了!阿沫你个熊崽子,你也起哄么?   “主子。”阿沫咽了一口口水,终是柔声下来,扫了一眼棺椁旁哭得不成体统的一堆小妃子对我频频示意:“主子如今是皇后了,可得带个好头!”   我抛了她一个大白眼儿,狠狠抹干了眼泪,心里想,带头哭么,他要是活得褪了皮,我才真要哭瞎呢。   “他回来做什么,这次又是个什么职位?”   “是文贵妃给叫他回来的,贵妃说皇长子德行甚佳却无心储位,便封了个‘顺亲王’,带着皇长孙和王妃去给先帝守陵了。贵妃又说咱们六王爷年纪太轻,没有个贴心的人辅佐,到底是自家兄弟,所以千呼万唤给请了回来……”   啧啧,我不由得佩服起来,慕家不愧是世代忠良啊,典型的“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啊。   文贵妃自己不争做正宫,两个儿子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也不做储君,立了有出了名的奸臣傅家血统的六王爷也就算了,还把一个偏房里的侄子煞费苦心地弄出来辅政。   可是,她是什么法子,逼得原本是名正言顺嫡长子的皇长子,“甘心”看祖坟去了?   我扬起手,作势要打她:“叫你废话多!我就问你,这回给他封了个什么官儿做?”   阿沫踌躇了半日,方才挤出几个字:“御史大夫。”   御史大夫!三公之列,掌百官奏事,负责起草诏命文书。客气地说是皇帝的眼线,负责牵制丞相和太尉,不客气地说,依照眼前小皇帝无权无实的境况,他简直成了名义上的皇帝么!   慕家那个老女人真是看不出来的狼子野心啊!   我抬腿便要走路,我才不哭,我要回去接着晕倒去,不养好精力,往后怎么护着我姐姐留下那个倒霉儿子!   许是我方才实在伤心地有了些模样了,惊扰了众人,就在我转身要跨出宣室殿门口时,我的存在感终于爆破了。   “皇后娘娘长乐无极!”   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儿,灵堂里的哀嚎一下子就卡住了,大伙儿齐刷刷把眼光扔向了我,然后分了批次似的裹着一股子沙哑声儿刷刷跪下朝我行大礼。   进宫前,我爹嘱咐我说,做皇帝的女人,尤其是做人大老婆的,得好好端着架子,在奴才面前端着树威,在小老婆面前就更要端着立信。至于前朝的……这辈子没什么碰面机会,碰着了也是缘分……端着!   我悻悻扫了一圈儿,这皇后当得仓促,也没来得及办立后大典,这么多人跪着还是头一遭享受。罢了,就当是提前行使一下太后的福利。   我爹是个奸臣,大胤谁的话都没有奸臣管用,偏我爹还不是一般的品级的奸诈,撺掇的全是遗臭万年的勾当,傅家的名儿简直臭得烂了。   我反正生来也没有什么好名声,方才经过御花园还有小宫女笑话我是奸臣家送来的小寡妇来着。   扫了一圈儿后发现,这里全是些奴才和小老婆,夹着一群各部选来凑成治丧委员会的小官儿小吏,很符合我爹给我定下的“端着”的定位。   暗暗拿了主意,端着,就不叫他们起来。   我装模作样地嗅着鼻子假哭出声来,搓着眼皮儿装听不见,估摸着小寡妇伤心了,他们也应着景儿跪着陪我抽搭。   可是我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一拍,就在我觉得倍儿长面子的时候,我那便宜儿子来了。   我那便宜儿子来了不打紧,反正比他老子也高明不到哪儿去。   一拨溜还跟着他们萧家皇姓儿,他们萧家的皇姓儿来了也不打紧,权利七七八八被架空到只剩下姓氏这个渣。   再跟着的却是方才提了我一把的慕容恪,他姑姑——文贵妃。   我心尖儿上一颤抖,这下真是不太好了,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我可是新来的啊!   我那便宜儿子——萧煜,首先朝我挤了个眼,脆生生请了个安道:“母后安康!”   便宜儿子论资排辈儿还是我亲外甥,他那没福气的老娘,先皇后,便是我亲姐姐。   这小子今天看上去心情大好,大概和他老子的情义实在一般。亏他还虚长了我好几岁,敢腆着老脸喊我娘,我便赊了傅家祖宗的老脸受下了。   我朝他半干不尬地扯了扯嘴角,拿眼角抽筋儿似的戳了戳后头一堆。他立马了然,道了个“平身”,那群人爬起来明显哭得比原先更卖力了。   老贵妃拧了眉头,一副在别处就哭过的模样,仔细打量一番我这个即将从皇后秒变太后的女人,然后回头却嘱咐小皇帝道:“皇上,你好歹去哭一哭你父皇,皇后年纪小不懂事,你也跟着胡闹么?”   这话说得,我怎么听着味儿不太对!文贵妃一把年纪,比我娘的年纪都大,堪称德高望重。   在奸臣当道,佞臣辈出的大胤,世代忠良的慕家就跟稀有动物一样金贵,别说是我,就是驾鹤西去的那个,对她也是敬重得很。   但是常在河边走,难免不湿鞋,慕家的忠良若不是到了头,老皇帝需要扯出我们傅家来牵制么?   她不太情愿地朝我行了个常礼,因着年长的缘故,我赶忙对她略一福身。   她上下打量我一番,直到扫到我兔子一样红彤彤的眼睛时,心下才稍微安了那么一安,颜色稍微顺了一顺。   萧煜被赶过去哭了两嗓子,其他皇室宗亲也跟着过去意思了一下。   五皇子萧可和六皇子萧瑨皆是文贵妃所出,却不知怎么教育的,那叫一个刁钻坏坯子。经过我身旁的时候,我仿佛听见了个什么“尤物”和一声嗤笑,随后脸上被瞧得有些热。   这两个兔崽子!不,是狗崽子,忘八崽子!   我心里盘算着早晚要他们好看,文贵妃却早就挨着我哭开了,叫我不好意思继续走神。   不一会儿,陆陆续续又来了一些大臣,都是一副不哭的死去活来不罢休的模样儿。   我心下纳罕,我那个奸邪到令人发指的爹却没有来。   却不知这回的人事变动,他捞着便宜了没有呢?   宫里哭哭啼啼恐怕还要持续一些日子,一想到晚上还有阴森森的守灵,我心下便开始发毛,灵机一动,记起了小时候常对我娘做的把戏——两眼一直,又装作是背过气去。   “皇后娘娘!”   文贵妃身旁的宫女首先发现了我的不对劲儿,冲上来便要晃我。   阿沫却大喝一声:“别动!”   我家阿沫总是机智在很关键的时候,我瞬间也很是感动,越发配合着憋气起来。   被我一闹,宣室殿就更乱了,文贵妃没想到我一个新娘娘竟有这样的觉悟,从昨儿开始已经悲痛地背过去两次了!于是哭先帝变成了哭我,她领了头,一堆人爬了上来哭我,哭得我阴森森毛骨悚然的。   “贵妃娘娘,我家娘娘许是伤心过了,略歇一歇就好了。”阿沫柔声安慰并且循循善诱:“宣室殿旁似乎有片竹馆?潇湘斋?来人,送我们皇后娘娘去潇湘斋!”   又是一阵七手八脚,我很欢喜,阿沫用她的智慧帮我脱离了苦海。可是我隐约又觉得哪里不对头。   潇湘斋?咦,好一个假正经的名字!    ☆、第二章   潇湘斋里居然有人候着我。   那人一身素服,弱柳扶风,通身疲惫的模样,隔着老远就能听见哭声儿。我前脚还没着地,她已经哭得扑了上来,眼泪鼻涕蹭了我一身。   她抓着我的半个身子猛晃悠,晃到我差点吐出出阁前咽下的饭:“我的瑶儿!”   我两耳一怵眼前一亮,哟,我的亲娘嗳!   我这才想起来方才不仅没看见我那上蹿下跳不安分的爹,就连我娘都没瞧见,方才没瞧见,她却在这儿候着我,还哭红了眼睛,哭得这般岔气的模样。   我很是费解,先帝挂了,我娘却这么伤心么!   “哎,虽然是你女婿没了,也不必这般难过。娘,你莫不是哭我守了寡?”我示意阿沫关上了门,屏退了左右,拉着我悲戚戚的娘坐了了下来。   我爹是大奸臣,我娘却不是。可我娘却是另一朵奇葩,她是个叔控。   哦,不,算着年龄,也许赶上爷爷控了。   我爹虽然名声糟糕,可是诗学文赋却一等一的好,音律弹唱也是一等一的赞,更难得的,长得也是世间少有的,好看。   是以我爹在五十多岁高龄没了原配后,依旧是个风流倜傥,小姑娘们纷纷思慕的美大叔。   美大叔放着京城的美娇娘们不要,却看上了绿林好汉堆子里我娘这朵叔控的奇葩,关于怎么看上的,却是个传说。最终他老人家爬山淌河地拿下了我外公和我那群彪悍的舅舅们,迎娶了我娘。   娶了我娘不多久,自然就有了我。我爹实在是保养得当,看不出年纪,我并没有寻常孩子家觉得爷爷当了爹的阴影,相反,我总是错把我的哥哥喊成叔。   但是我和我爹亲密无间的父女之情,终于还是在他卖女求荣的勾当里破灭了。从我大姐去了后,我已经好久没有同他说过一句话。我觉得我娘这么哭着实在不是回事儿,我得开个玩笑逗她乐一乐。   “傅爱卿怎么没有来?”   我喝了一口茶,装模作样这么一问。先帝在世的时候我曾经亲耳听他这么叫唤我爹,叫得我爹跟吃了蜜似的心花怒放。我自是气他,姑且今儿就这么唤他。   “这死老头子,被那群忘八,给气坏了!”   我娘原本抽泣着歇下,听我这么一说,好不容易安抚下来的情绪,瞬间又崩溃了,我好好的丧服上面又蹭上了不少污渍,我现在好歹是太后了,我觉得,我娘这么哭,太不体面了些。   我听着那声“忘八”,很努力地憋着笑:“娘,你小心把我爹也一块儿骂进去了。”我娘一震,哭是不哭了,照着头给我来了一发大的一指弹,疼得我哎哟直叫唤。   “要死了,做了太后了,自己爷娘老子都要不认了么!你爹他,被慕家那个小王八蛋快逼疯了!现下,现下连我都不识了!”   慕家的,逼疯了,么!?   我瞬时觉得头顶滚滚天雷,第一声雷惊的是“慕家”,第二声惊的是疯。   我爹被气疯了,我娘莫不是在说笑!我爹人精儿似的,得捏着他多大的软肋,才能把他气出事儿来!   我娘却顾不上我,继续哭道:“慕容恪不知怎么说动了季家,用左令调动了半个军机营的军队,又用你做威胁,把你父亲围困在府里,逼他交出右令!你父亲一辈子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耗了一夜,现下,已经气得不能言语了!”   我爹生平最爱权势,爱权势也全是为了面子。现如今,被一个小辈儿逼得在府里动弹不得,再好的花容月貌,也只怕气得不成方圆了!   我再度愕然,我爹被我看上的人,捏着我做小辫子,给气疯了!   大胤所在的东陆,自古是英雄逐鹿的最佳展台。孟氏王朝立国已有四百余年,相较于前朝大周的八百年春秋实在是不值一提。   可是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虽然从里到外腐朽了个通透,可是碍于建国之初那几件神秘的“建国令”都掌握在水火不容的人手里,即便我爹这样的奸臣,也只敢做些媚主惑上的勾当,却万不敢打些谋朝篡位的主意。   可现下,左令和右令居然相认了么!   慕容恪万年沉静的面庞浮于眼前,一些莫名的过往涌上心头,那份清冷孤高的模样一时间却像是一把寒冰匕首刺得我措手不及,镇定全无。   我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是,季家和慕家若是联手,那我娘就是现在带着我爹躲到我姥姥家去,也为时已晚了!   我脑子里冒出的第二个想法是,事到如今,慕容恪是再不念半点情分了。   “我要出宫,我就不信单凭左令和右令,他们慕季两家就能翻天了不成!”我猛地甩开我娘的手,感觉眼睛有些迷,鼻子有些酸。慕容恪,他让我觉得心寒。他为了恨我,居然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么!   我一头的火: “他不就是恨我么,恨了这些年,还没完了,难道非要我偿命不可!他如今如愿将我囚在后宫中老死,还想如何!”   “瑶儿!”我娘一把擒住我:“你如今还不清醒么!饶是他对你,对傅家没有怨愤,他也舍不下仕途来接受你——傅邝的女儿,一个奸臣的女儿!他宁可韬光养晦去守皇陵,也看不见你,你还要胡闹么!”   我被我娘喝在原地,像是迎头浇上一盆冷水,冻得我通体寒意入骨。自古忠奸不两立,慕家世代标榜忠烈,慕容恪无论干什么,只要目标是“奸臣傅邝”都是忠义之举,而我傅家,却是再来十个殉国的忠烈将军,也救不了奸佞惑主,败乱朝纲的恶名。   我们是天生的敌人,无关爱憎。   我爹只剩下我这么一脉骨血传承衣钵,大概我爹之后,我会是这腐朽后宫的又一个传奇。为了我爹,我是不是该努力有些作为,成一个传奇。   曾经我是教养在大姐昭德皇后膝下的琼乐郡主,慕容恪的姑母文皇贵妃作为后宫实际的女主人,立志要让我脱胎换骨,把我教育成大哥大姐一样的“典范”和“栋梁”,我在宫中的无数恶行都被她无情地扼杀在了摇篮里,其中慕容恪简直居功至伟。   可就那样也不值得他百忙之中来恨一个我,若不是……我猛一机灵,我苦逼的单相思就这样夭折了,输给了忠义,输给了半只脚进了棺材的先帝。慕容恪,你大爷啊。   我娘哭着劝我:“瑶儿,只怕这里现在也被包围了!瑶儿,母亲只要你好好的!”   好,好个屁啊!我死命想挣开,可是我娘是个练家子,我被她按得动弹不得。我拼着吃奶的劲儿去撞门,冷不丁手心儿里却被塞了一块冰凉。   我狐疑地望了一眼,是月牙儿似的半张老虎脸,龇牙咧嘴的,很不友善。我还没能读懂我娘接下来的一串儿脸色,门口的人已经不想给我安生了。   “太后娘娘,微臣禁卫军统领罗摄,请娘娘即刻移步宣室殿。”   你全家的,请我去哭灵,居然烦驾到了你禁卫军统领的头上了!   请君入瓮么,你才是忘八,你全家都是忘八啊!   “滚!”我不假思索地吼出去,这一吼,吼得我的心肝儿生疼,我蹲在地上捂了半晌,也没得成效。可我娘已经拉了门预备走出去了。   “娘!”我冲上去把她护在身后,一拉开门,好家伙,小小一个潇湘斋,已然埋伏了不少人了,那个武官打扮的,是方才叫嚣的罗摄无异了,剩下一个白袍的,先不管白袍的……慕容恪!我一眼戳在了烟青色袍子的慕容恪身上,然后大步朝他走去。   他眼里依旧是那副“你们这群无知人类”的清高寡淡,从前那副迷死万千少女的神清骨秀和气宇轩昂,在他冰冷的皮相下更是发着瑟瑟寒意。   可不知怎么,越是靠近他,越是尝到了一丝不落忍。我却顾不了旁的,红着眼,扬手就是一巴掌。   “啪!”   哎呀,力气过了,我甩着膀子,火辣辣地一阵钻心的热辣。   阿沫躲在我身后,我嗅到了她无边的恐惧,与方才宣室殿的张牙舞爪大相径庭。   慕容恪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碰都没碰他瞬间肿起来的脸颊,可是,我却预备趁热打铁,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就骂上了。   “慕容恪,你好大的胆子!居然对我爹做那么卑鄙的事情!”   他把脸瞥向别处,并不理会我,顿了一顿,居高临下道:“太后娘娘,现在交出兵权,还来得及。”   我心肝儿又一颤,倒吸一口凉气,现在还在想着兵权么,这个混蛋!   我娘的脾气是最不好的,慕容恪欺了她女儿虐了她丈夫,是她头一号仇人,已经摆好了要开打的架势。看我被气成这般模样,新仇旧恨一起涌上来,眼见得就要冲上去收拾了他。   阿沫此刻一人护着俩,这边才帮我揉着心肝儿,那边看着不好了,只来得及惨叫一声:“夫人息怒啊!”   夫人的怒气自是平息不了了,可是夫人的身手却被人无情地鄙视了。饱暖了这些年的夫人身手明显不太行了,还没出招,就被人下了兵器——一柄赤色短鞭。   我娘羞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瞪圆了眼盯着下她兵器的人,快要背过气去,我沉痛扶额:傅家休矣!   那男子说话轻柔轻柔的,听来如沐春风,又像是汲地清泉一般爽朗純澈,让我红了半个耳根。   他把玩了一下鞭子,轻赞声“好鞭”,带着温润笑意:“容恪兄,看来你和太后娘娘的娘家有些过节。”   我心肝儿又一大抽,我的威信居然又被人鄙视了!   又 被 鄙视了!   我很崩溃,哑着嗓子:“你算哪颗葱?!”   他仰着一抹淡笑,微微屈身拱手,将短鞭双手奉上,朝我客气道:“首辅孟卿九,见过太后娘娘。”   月白的素袍掩映在竹海中,他微侧的面庞精致到我一阵错愕。看着是弱不禁风的模样,却连招式都看不清楚就下了我娘的兵器,我错愕之后便是更甚一层的怒火。   这样不要脸的招式是我平生最恨,好好一个男子,这副昳丽的皮囊又是我眼里容不下的大忌。我鼓足了腮帮子顺出一口气,默默在心底将他晋升为头号大敌。   首辅又是个神马玩意儿?这次的人事变革竟这么大么?孟清酒?那是什么酒?管他是什么酒,今儿哀家一并洒了你。   我努力憋着火:“孟爱卿,这是哀家的家事……”   还不待我出了下文,他就柔声打断我:“太后娘娘,微臣受命辅政,皇家的事情,微臣自当当做自己的。娘娘承了天命入宫,天命所归,现在是否该在先帝灵前哭着呢?”   哭,哭你妹妹啊 !还有,天命么?去你的天命!   我这一生最恨天命,最大的悲剧就是有个当奸臣的爹,最最大的悲剧就是有个当皇后的亲姐姐,最最最大的悲剧是看上了慕容恪,不死心地为他跑到庙里去求姻缘,瞎算命,却把自己算成了个小寡妇。   天知道我的八字是上辈子得罪了哪路神仙了,这辈子年纪轻轻要遭受这样的冤屈,还要被这不知道那个旮旯里蹦出来的货,羞辱!   我发誓,我与这个什么酒不共戴天。因为在我快崩溃的时候,他又完美得补了一刀,让我和慕容恪仅存的最后一丝情面,岿然崩塌。   “哎,太后娘娘其实也不用这般感激慕大人,哪知道慕大人找来的一个小小的江湖术士的话,先帝爷竟会信以为真呢?”   呵了个呵的,我终于知道浑身血液倒流是个什么感觉了,脑子一热,条件反射就挥着手里的鞭子蛮力扔出去了。   啪——!   刺啦——!   很好,我一手捞已经过羞得无地自容的我的亲娘,昂首阔面,决定去灵前好好哭一哭。 作者有话要说:  夹道欢迎暖男小九九~~~   同样列队恭候冰山容恪恪~   喜欢的话就收藏吧!!!我会努力码字的!嗷呜~~!! ☆、第三章(捉虫)   我娘说,我爹的后半辈子估计只能当个能吃饭睡觉眨眼睛的傻子了。她说这话的时候,我却觉得不是那么的悲伤。   我爹做了一辈子奸臣,大胤上至八十老妇下到弱智儿童,有点儿心眼儿的都巴不得他立马去去随侍了先帝左右去。   现下这般模样,已经是很轻的报应了罢。   可她说下面这句话的时候却很坚定,眼里甚至闪了光。   “瑶儿,娘一定要把你带出去!”   我娘认真的样子很可怕,像是随时能够千里传音,吆喝我那山坳里的外祖和舅舅,分分钟来场山匪起义的架势。可我却死了心,再不愿指望她了。   我脚步一滞,回头有点赌气地嘲讽道:“姐姐走的时候你怎么没拦着先帝召见我,那该死的道士胡说八道的时候你们没有冲上去挥了鞭子给我讨公道,圣旨下来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找那些绿林好汉劫了我去。”   现在要把我带出去么?别开玩笑了,哀家还没威风够呢!   “你、你!”   我娘一不占理儿就容易结巴,通常她结巴完了就是狡辩,就是歪理,可是今儿结巴了两声儿,却沉默地叹了口气。她原本扬了手作势要抽我,最后却一个转身背对着我蔫搭搭落在身侧。   我知道她伤心了,心里后悔起来,却更加难受了。   她的声音闷着传来,像是挠心的蚁虫:“罢了,有你在,傅家也许还能好过些。到底还有云峥他们兄妹,我虽不是亲祖母,到底不能不考虑那两个孩子。你兄长过世得早,你们兄妹到底都是苦的。”   我被气了个绝倒,我的亲娘,你果然是好汉堆子里出来的一又条好汉!够义气啊~敢情方才那坚定的口吻都是托儿呢!   我很悲伤,我们傅家,到了我这一代,果然是命运悲凉。我虽不指望她,却对她这样的“顾全大局”顿生今夜的又一次悲凉。   我终于觉得,也许多两个兄弟姐妹,并不是什么坏事。   父亲不纳妾,前一位傅夫人只留下了长兄和长姐一对儿女,我的两个小侄儿侄女是大哥的孩子,当我才会爬的时候他们已经能够拎着油瓶在我跟前蹦跶了。   可是在我终于也能蹦跶的时候,我的大哥,我总是错唤成叔叔的大哥,却不幸战死沙场了。   我们傅家祖上数好几代,统共出了这么一个忠良,却只昙花一现。大哥忠烈的死讯碰上了先帝元皇后的死讯,前朝后宫一合计,我那已为贵妃的大姐便摇身一变入主了中宫。   傅家凭着哀荣又风光了起来,可现下我大姐也没了,我也困在了这高墙之内,想了想父母和那俩亲侄儿,我咬了咬牙,不就是太后么,反正我的爱情夭折了,我也不想嫁人了!谁叫我辈分大呢,该!   我和我娘就这么沉默地走着,她给人当了后妈和后奶奶,我却更离谱,算上平辈宗孙刚诞下的麟儿,现在连后曾孙都有了!   我们果然是一对超越不得的奇葩母女。   可我却不能有我自己的孩子了,我重重叹了一口气。   走了一会儿,我娘又郑重嘱咐:“右令你一定要收好了,谁都不能给!你爹昨晚本来是要进宫的,或许他是要亲自给你罢。瑶儿,我……”   我其实并没有真的怨我娘,她这样,我的心里就更难过了。我们傅家,现在还能靠谁撑着呢?   我上去狠狠抱住了她,我告诉她右令我谁都不会给,傅家和父亲也绝对不会有事儿,我安抚好了她,让阿沫派了人送她出宫,这事儿才算暂时完了。   其实我和我娘心照不宣,我爹“不好了”也是有他的打算,所以眼下还是要在宫里混好了才是当务之急。   长舒了一口气,我琢磨着,这会儿去哭先帝,可真是要卖十二分的力了。   借着月光,我把右令拿出来仔细看了一圈儿,父亲许是真的不太好了,连带令牌上都无甚光泽。我好好看了两眼,突然喉咙一紧,头皮发麻。   我、我有些手抖!   “阿沫!”我失声大喊。   “主子,你怎么了,吓奴婢一跳!”   “阿沫!”我说不出话,捏得她一双手紫青紫青的,又没命地一大喊。   后头跟着的侍卫宫女都有些呆了,怵在原地看我就跟鬼上了身一般,阿沫龇牙咧嘴把他们喝了下去,拉着我到一颗树下。   “主子,你、你莫不是发现了什么?”   我警惕地把四周来回看了几圈,确定没人,压着嗓子问她:“上次先帝送我的那个牌子,我叫你收着的那个,还在不在?”   阿沫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什么牌子?   “笨蛋,就是大婚的前一天!在甘泉殿,病榻前!他迷迷糊糊塞给我的那个!说是没什么好东西,然后权当见面礼!”   “哦,哦哦!收着呢!”阿沫突然眼睛一亮,一边摸索一边得意道:“主子当时不是准备跑路来着,我看陛下从枕头底下宝贝似的拿出了,虽然青铜色的一块铭牌看上去不怎么样,可保不齐是上古珍品啊!卖了也值不少钱呢。奴婢从来随身带着!”   她明晃晃地一亮:“看!”   我眯了眼,我的那个乖乖,那条青龙实在是丑啊,而且歪歪扭扭看不出的龙的样子啊,而且通身无光啊。我感觉脑子里一片浆糊,抖抖索索地把右令慢慢凑上去……   “嘭!”   只觉得一道光把我震开,我倒了几步,赶忙收回了手,一脚踹了阿沫,把令牌扑在了身下。   守在后头的宫女们拥上来急切地问道:“太后娘娘!出了什么事情么!”   “不、不碍事!哀家小憩一番、碰、碰到石头了。你们退下,退下罢!”   阿沫呆着脸看我,我呆着脸看手上的两枚令牌,方才隔得还有八丈远,都能隐隐觉得那块青铜色铭牌上的丑龙仿佛要跳出来一般……   阿沫也算是中等人家出来的,从小跟着我没少长见识,此刻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咬着舌头抖抖索索:“主、主子!”   我深深憋了一口气,会意地朝她点了点头。   玄龙令!   昏君啊,□□裸的昏君啊!居然把玄龙令送给了我当见面礼!   大胤这块土地一向是乱,王朝更替的速度有的时候快得跟过家家似的。是以不懂是哪一代的王朝开始,就铸造了玄龙、朱雀、青玉、左右伏虎令以及星月六令,分别象征皇权、学识、经济、军事以及星象占卜。六令多是世袭,也靠机缘,通常在传承的时候要么由上一代令主的意识为准,要么实在孤立无主的时候,刺血为主……   我抖了好几抖,声音打着颤问:“阿沫,你说陛下在这个时候,孟婆汤都已经喝好了罢?过了桥罢?”   ???阿沫依旧呆呆地看着我。   先帝亲自把玄龙令给了我,玄龙令已然无光,昭示无主……   “主子,你要干什么!”   我明晃晃地抽出一把匕首,阿沫才猛然惊醒。   阿沫瘪着嘴要哭了:“主子,咱们女孩儿家家的,要是被首辅他们知道你认主玄龙令了,他们会杀了你的!”   杀了我?我挑了挑眉,更加坚定了信心。杀了我玄龙令就毁了。他们才舍不得杀我。   可是万一玄龙令和我毫无瓜葛,就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办了。我琢磨,上一代的皇帝一定是把玄龙令交到先帝手上的,先帝一定没有和它“滴血认亲”过。令牌啊令牌,小女此举真是万不得已啊,千万恕罪啊……   阿沫绝望地背过去捂了脸。   “嘶——”   通体一个冰凉,我倒吸一口冷气,果然爽啊…… 作者有话要说:  甘泉殿 宣室殿 长乐宫 未央宫~原谅小鹿是一条起名儿无力的懒小鹿,借了一堆汉室宫殿明儿~   后面还会借好多~   瓷器诗画即将进入一个混论的年代~   官位定属将进入一个混乱的世代~   我们无敌的大胤,首辅与公卿比肩~   某读者:怒!开国的那个皇帝一定是穿越过来的!!!   小鹿:......呜呜呜,伦家不要做女帝啦~考据党放过我啦~    ☆、第四章   我一定是史上最机智的太后,干完一切赶到宣室殿后,未及通报,我掖着小指上的创口嚎啕着冲到先帝灵位旁,左右踹开霸着灵柩的小妃子们,只客气地留下了上了年纪的文贵太妃在一旁。   旁人哭得都很充实,我却只能呜呜干嚎,本来不很伤心,可是我一想到被气坏了的我爹,将要破落的傅府,还有那个几次三番给我下套儿的慕容恪,于是越发伤心,竟哭得不能收拾了。   文贵太妃看我哭得卖力,便动情地深吸了一口气,也嚎啕悲哀了起来,我俩你争我赶,很快调动了宣室殿哭灵的气氛,一时间重整士气,委实把先帝的后事办了个轰轰轰烈。   哭到最动情处,耳边响起了一个垂暮老人沙哑的声音:“这孩子不错,不像他爹,倒像她一对哥姐,昭德皇后和忠烈侯傅将军,实在是前朝后宫的栋梁啊!”   蒋德禄抽抽搭搭在一旁提醒道:“老王爷,现在是我们太后娘娘啦,礼部新拟的徽号,随了先皇后的‘昭德’,叫做‘昭毓’太后的!”   “昭毓,毓秀钟灵,到底是个年轻的孩子……很好,很好!”   先帝的长兄雍亲王拿袖脚揩着眼睛,由衷对我表示了赞誉之情。   我听在耳朵里,心下小嘚瑟,抽空往身后瞄了几眼,发现一灰一白两色袍子正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一个满眼幽寒见不得底,一个面靥含笑略有思量。我干脆耸了身,继而整个人哭趴在了灵前。   一直哭到后半夜眠了过去,我才被人七手八脚地抬开,经过大臣们哭灵的那一排,我很不够意思地“梦魇”了,惊悸了,我也不知道踹在了哪里,反正大家都在哭,索性没人留意。   我踹得心里略爽,好好护着胸前的宝贝,却隐约感觉脚底一阵阴凉。   果然,回来的时候,我,呃,哀家,少了一只鞋。   少了一只鞋的哀家受凉了,受凉了的哀家病倒了,拥在房内左思右想鞋去哪儿了,先帝的殡已然出完了。现在,我终于是名副其实跑不掉的太后了。   关于我哭灵的表现,文贵太妃和雍亲王这两个皇室最有权威的人由衷给我打了满分,也算承认了我的地位。我从皇后的毓庆殿搬到了长乐宫的临华殿,正式开始了我的太后生涯。   国丧看起来是暂时告一段落了,我称病谢绝了后宫女眷的问安,在寝殿内打滚诅咒着某只的时候,我那机灵的阿沫又有话说了。   “主子,慕大人被您给抽花了脸,已经几天没有上朝了。”   哦?只花了脸么?便宜他了。   我闷声哼了一回,佯装是闭目养神,懒懒道:“男人总需添些伤啊疤的,才能更有男儿气概。慕大人忠心为国,他也不在乎这些。”   一个人影闪过脑海,我心里一紧,便看似随意地问道:“那个什么首辅呢?”   “呀,娘娘你说孟首辅呀?秣陵孟家的嫡子,当朝最年轻的孟首辅可是咱们大胤第一的美男子,秀骨奇清的一个人儿,画中仙儿似的呀!多少闺中小姐想嫁给他呢!他又是咱们大胤的第一大学问的鸿儒,诗赋通达......”   “阿沫,你的口水掉到熏炉里了。”   ......   阿沫没趣地撇了嘴,继续往一鼎釉青色博山熏炉内点着苏合香,香雾缭绕间,她突然叫了一声,倒把我又给吓了一跳。   “哎呀!”   我被吓得磕巴在床柱上,满脸幽怨道:“你又做什么,怕我吓不死么!”   她神神秘秘四处打量了一圈儿,发现宫女们不是瞌睡就是跑出去偷懒了,这才附在我耳边小声道:“主子,您可知咱们皇上昨儿去了哪里?”   我那便宜的儿子,佞臣手里的大活宝,金銮殿上的小傀儡,自从大丧过后,我倒是有几天没见着他了。   去了哪里?我白了她一眼,我又不是他亲娘,他又不是我亲儿子,我管他去了哪里。这个白眼儿狼,反正没来我这里。   见我漠不关心,阿沫急了,她一急就容易和盘托出,所以我们阿沫尤其是个守不住秘密的人,我有好多秘密,所以很希望她是个哑巴。   “皇上昨儿来了长乐宫,却去了玉堂轩。”   见我仍旧没什么反应,她更急了,一字一句道:“玉堂轩里住着舒太嫔!”   舒太嫔?阿沫挤眉弄眼的模样真是越发精湛了,我心里一嘀咕,姓舒的太嫔么?   哦!我恍然大悟,这小子,善心大发,去看他其中一个小娘了!我朝阿沫点点头,表示我已经知道了,阿沫半张着合不拢的嘴,整个一副痴傻了的模样。   我径自往床上滚了一圈,心里面检索着,姓舒的太嫔么?我竟然没有印象呢。看来称病不接受他们请安,实在不是长久之策啊。   “主子,舒太嫔今年才十七,她、她就是从前的舒贵嫔啊!”阿沫恨极了我如今诸事无为的模样,仿佛在极力点醒我什么。   她又趁热打铁道:“咱们皇上,如今后宫还是空着的呢!”   我眨巴眨巴眼,要给我儿子讨媳妇儿了?难道要把舒太嫔给了我那便宜儿子做后宫?咦,太血腥了~   阿沫被我气了个绝倒,倒下去后想想不甘心,又爬了起来,这次她吸取教训,直奔主题:“主子,舒太嫔就是先帝爷驾崩的时候,守在他跟前的那个。”   哦,哦!那个水蛇腰!   我这会算是听明白了,她就是那段水蛇腰啊,先帝是在她的榻上挂了的!论年岁,她却是充入当今皇上后宫的年纪!   我终于一个翻身从床上跳了起来,撑着脑袋问道:“先帝在大婚之夜在了她的宫中挂了,她居然还稳妥地封了个劳什子太嫔?我不问事儿,文贵太妃火眼金睛一样儿的,就容了她了?”   阿沫得意地抛给我一个“就知道你会这么问的”表情,咬着牙恨恨道:“谁晓得她去哪里找了个破道士,算了一卦,说是先帝爷不愿见她,到了跟前扰他太平,看她灵前哭得那个模样,太妃索性就封了个太嫔留下了。”   这、这话说得。先帝爷 不愿意见她 !么!   我在床上滚了一圈儿,这样儿的理由也可以!那边竟然也是个繁华大世界,能享福养老么!太妃果然是老了,忒仁慈!   哎,不对啊,这话又是谁说的?破道士?破道士?!   “等等,你说什么,破道士?”我猛地坐了起来,脑子里瞬间闪现出一个画面,一个骨瘦如柴,破布烂衫的老道,捏着一个如画少女的手,眯细起一双死鱼眼,嘴里鬼话连篇:   “姻缘之命天上定,今生富贵无极边,总是青墙出彩凤,半缘修得天子心。哎呀!姑娘,你是个母仪天下的娘娘命啊!哈哈哈哈————”   一干路人甲乙丙跟个惊呼:哦~!原来注定是要母仪天下的!哈哈哈哈——   哈哈你们个棒槌!   我这头一听道士算命之流,就气不打一处来,当下来了气,招呼了几个宫女道:“哀家要梳洗梳洗!”   阿沫屁颠儿屁颠儿迎上来:“主子是要去给那小妃子立规矩?”   我一挑眉:“不,是给小寡妇儿开开眼。”   哼,岂止是立规矩,哀家今儿要去扒了她一层皮,看她还找破道士妖言惑众!   我领着一堆人风风火火地冲到了玉堂轩外,麻利地掀翻了迎上来的小宫女,朝我自个儿的小太监努了努嘴道:“通报!”   小太监使刚上了吃奶的劲儿喊着“太后娘娘驾到”,我这边已经风卷残云大摇大摆地往里走了。   玉堂轩小小一块儿地方,连排场都撑不开,我对舒太嫔的印像就更不好了。   院子里寂静地连个鬼都没有,我才纳了个小闷儿,抬头瞥见正堂外守了一堆开小差开到周公家去了的宫女们。   阿沫冲上去一人给了一脚,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就吓得连话都说不麻溜了。   正堂里时不时还传来轻微的笑声,我琢磨着,这个舒太嫔不仅是个聋子,还是个胆大包天的聋子。   阿沫踹完了小宫女,一脚又踹开虚掩着的门,我蓄了一脸的怒意,正等着那个舒太嫔一个俯首帖耳的跪拜然后爆发。   只见正堂上首端坐着那个玲珑妖娆的水蛇腰,玲珑妖娆,妩媚生姿,下首却坐着一个扮相颇很异域的外族女子,轻纱覆面,神神秘秘。   大丧刚过,水蛇腰居然粉面红妆,一身玫红的宫装熠然生辉。   下首的女子眉眼清丽魅惑,虚掩在一袭宝蓝的头纱之下,通身翡翠色,我略一皱眉,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居然含笑看着我。   你们居然还笑得出来 !   我怔了一怔,然后低头,那我这一身灰蓝色的丧服一样的东西算怎么回事!   哎哟,哀家的头好晕!我快要晕倒了,士气即将大跌,而阿沫,显然是来给我提高士气的。   “大胆!”她断喝一声:“看到太后娘娘居然不下跪请安,舒太嫔,你跟谁借了胆子么!”   水蛇腰愣了一愣,旋即领会,莹莹跪拜,口中道:“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长乐无极。”   我直着眼睛瞪她,都这样儿了,还长乐无极么呢!有你在,哀家保不齐哪天就哭瞎了!   阿沫继续给我助威:“舒太嫔,你也太目中无人了些。方才内侍那么大声的通报,你当是玩儿的么!”   她巧笑嫣然:“是,是。”   我的眼珠子快要瞪出来了,还“是“?是什么是?!   她掩面又一笑:“哦,不是,不是!素闻咱们太后是最喜清静的,并未想到会来臣妾这里。方才,方才臣妾还以为是哪个宫里的小太监吓唬臣妾玩儿呢。”   素闻?谁那么无聊传这个谣言。我冷哼一声,哀家都被编排上了,看来太嫔你,着实不太好吓唬啊。 作者有话要说:  铛铛铛铛~小太后要立规矩啦~   上一章的字数有些少啦,往后每章三千是基本量哟~封面很快就来啦,大家屏息凝神~收图~ ☆、第五章   宫女们早已经让好了道儿,阿沫搀着我,舒太嫔也很有眼力地已经从上首位置退了下来,侍立一旁。   我坐下后,装模作样地抿了一口茶水,听着阿沫继续借着我的胆儿道:“太后也是你们可以拿来消遣的?舒太嫔,你胆子大了!”   我心下点了无数个赞,你的胆子这么大,你要倒霉了!   舒太嫔蹙着眉微微愕然,却不能发作,只得不住颔首:“臣妾知错。”   阿沫近来越发像个穷凶极恶的老嬷嬷的模样了,不难想象多年以后,她拿着针,恶狠狠地问:“说!是谁派你来勾引皇上的?!”销魂之景~   我咳了一声,装作是很通情达理慢条斯理地说:“无妨,哀家就是得空来看看妹妹。”   这声妹妹喊得又着实很经典,舒太嫔又怔了好几怔。   阿沫哼了一声,继续道:“娘娘,您也太顺着她们了。咱们皇上又是个年轻的,这往后,不好管啊。”   不好管?我瞧着阿沫挤眉弄眼越发嘚瑟的模样,终于来了些兴致,也想起来今儿来干嘛来了。是了,我要治治这个皇帝的小妈,好好扒她一层皮的。   于是我词不达意地由衷赞了一声:“舒太嫔穿得很鲜亮。”   在这样一个大悲的日子,舒太嫔你,委实喜庆的过了头啊。   我是预备她“扑通”一声自己跪倒,然后筛糠一样抖着,大声告饶的的,却不承想,接下去我连台词儿都编好了,却被人抢了风头。   “噗嗤——”   下首的女子掩在面纱里嗤笑开来,我正好被呛了半口水,憋红了脸重重咳了起来。   放、放肆!   我气得心肝儿疼,撒气一样搁下茶盏,瓷杯碰撞的清脆声把舒太嫔的脸色弄得不太好看了,她僵硬地抽了一下嘴角,终于不动声色地跪了下来。   “舒太嫔,这是怎么回事!”   阿沫也瞪圆了眼,比出指尖指向那名女子道:“你又是打哪儿来的,不请安问礼,居然在长乐宫穿成这个模样?!”   那女子端得高,舒太嫔也只是闷着头不说话,低着头神色也看不分明。   那女子却还不欲行礼,只慢悠悠站了起来,隔着面纱,轻柔委婉道:“民女巫郡慎儿。”   哎哟,我头也疼了,心肝儿又抽搐地愈发厉害了。   我管你是谁啊,慎儿?我管你伸儿啊还是缩儿啊的!今儿是什么日子呢,怎么我好歹一个太后,却处处不遭人敬畏了?从前我还是傅家琼乐郡主的时候,名声放出去,也是能吓跑一条街的人好么!   “主子,约莫是慎良相的族人。巫郡在南疆边陲,慎家……慎家以作筮著称,能祝延人之福疾,知人之生死存亡,期以岁月论断如神。建国之始便赐居占星楼,委以重用,先帝还册封了现任楼主良相之职……”   阿沫越说越声儿低,越说声儿越细,最后干脆全沉在了嗓子眼儿里,大抵是嗅出了我的火药味儿。   我整个人却听得振奋了,好一个算命问卦的哈,我看你今儿还能不能伸缩自如!   我扯了一下嘴角,笑眯眯道:“慎良相的族人么?”   她仰着脸,眸色清丽,一派天真的模样:“正是家父。”   我于是绽了一个更大笑脸。好样儿的,依仗先帝求仙问药对算命的痴迷的劲儿,因了她父亲,她八成还封了个小郡主了。   我在冲喜大婚之前也是个朝廷册封的郡主,赐号琼乐的。在我爹和长姐的庇佑下,我一向是横着走的,现在碰上个下绊子的鼻祖,我必要好好感谢一番。   我围着她走了半圈儿,假装虚心又虔诚地问道:“姑娘也会卜卦问鬼神?”   她又是一派天真又谦虚的答道:“神明之事不敢妄言。只不过家父从小栽培,略知一二。”   我不无惋惜道:“哦,看来姑娘属于晚慧的,从小栽培,却只是略知一二啊。”   啧啧,真是遗憾。   她却不气不急,星眸璀璨地,望着我的眼神儿似乎还有一些别的意味,看得我一时竟然有些怯场忘词儿,僵了半晌,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转圈儿。   我转啊,转啊,转啊……   阿沫恨恨的瞧着我这提不起士气的模样儿,作势要倒,眨巴眼睛暗语:话家常呢?水蛇腰的皮不扒了?   我立马耸了耸肩,扒,当然要扒,一起扒!   冤有头债有主,我冲阿沫使了个眼色,她立马换上一副笑脸,扶起了舒太嫔,陪笑道:“哟,太嫔怎么跪着,太嫔娘娘起身说话罢。”   “罪妾自知罪孽深重,不敢劳驾嬷嬷。”   “这话说得,妹妹啊,哀家很是好奇啊,方才来的路上,听了点子鬼话,怪吓人的哦。说是先帝怨恨妹妹,不愿妹妹下去伺候呢!那你说咱们这些喘气儿的,先帝居然……”   我猛然一咋呼,随即做出了一脸惊恐的模样。瞧着舒太嫔的脸色霎时间五颜六色的,好不热闹。   先帝烦你,竟要留着你的小命儿,那咱们这群被他宠着的......嗯哼?!   “臣妾、臣妾……”   舒太嫔才刚被搀扶起来,只听了两句话,便软泥一般瘫了下去,被阿沫一手半提着,要跌不跌的,还被同样“吓坏了”的阿沫不住地抖着半个身子。   然后她声音发颤,求救似的盯住了那个慎儿。   我顺着她的目光,疑惑道:“难道慎姑娘有高见?”   她笑开了眼,解释得一派通明:“先帝仁慈,太嫔娘娘芳龄正艳,先帝自是舍不得她以身殉葬,辜负了大好年华的。”   我听得一脸受挫,扶着额头:“哦,原来是这个解释。哎呀阿沫,哀家看着像是很老么?”   护短的阿沫登时涨红了脸,跳将出来,厉声呵斥道:“什么芳龄正艳!我家郡主二八年华才是芳龄正艳。被召选入宫,继位为后,原来咱们先帝是个仁慈的,是被进了谗言了!”   我隐隐上了悲戚之意,抹了抹眼睛:“阿沫快别说了,哀家命苦,还折了先帝的晚节,这可如何是好……嘤嘤嘤……”   屋里屋外的人一时间吓得全跪了下来,都是筛糠一样抖得颇有大难临头的意味。只听阿沫正色道:“主子,看来太嫔娘娘果然有些能耐,惯能支使那些庸人妖言惑众的。咱们可不能叫那巫蛊之风浸淫后宫啊!”   舒太嫔当真是怕了,扑通一声跪倒,眼泪鼻涕混为一遭,大哭道:“太后娘娘明鉴啊!臣妾万万没有本事编排太后啊!这、这一切都是慎郡主卜算出来的,不关臣妾的事情啊!”   好嘛,你早说啊!我给阿沫递了一个眼色,原先只想着找个撒气桶的,未曾料想却逮到了正主儿。   那就让哀家来看看,能揭掉你几层皮 !   阿沫一副大仇得报的神色,扬声道:“长乐宫乃是清静之地,不比占星楼能问鬼神。慎郡主年纪轻轻,无甚道行,却口出狂言,诋毁先帝和太后的名誉,今天不好好教训一番,实在有失公允!来人,庭院设杖刑台,太后娘娘今天要给后宫好好立些规矩!”   我带来的人自是明白我的想头,准备工作早就就绪,只待阿沫一声令下,早就将预备齐全的东西安置完毕。我得意地拨了拨额间的碎发,眼神儿递给了慎郡主一个“请”的暗示。   她掩着面貌,看不出神色,却能望见两蹙皱起的眉。   “太后娘娘这是要对我实施杖刑?”   我心下很鄙视她这种装傻充愣的样子,废话,不打你,我架着那儿预备坐着和你促膝聊天么?于是不耐烦地一扬手,示意把她拖下去。   她被人有些粗鲁地拖到庭中,却不反抗,只轻蔑地嗤笑一声:“那太后娘娘可不要后悔。”   我个暴脾气,我后悔什么,莫不是打残你了,再截开真相,你还能说你是我失散多年的亲闺女么?!   别闹了!   我心中隐隐有些膈应,打板子这种事情我小时候却是没少见,姐姐也会罚人,别的娘娘也会,可也没有死了残了的吧?想吓唬我呢,我挥了挥手:“暂且打个30大板吧,别耽搁了,再耽搁,赶不上哀家吃完饭了。”   “太后娘娘……”舒太嫔拧着眉有些不落忍的神色。   我颇为嫌弃她这个模样,于是和她商量道:“要不也算上你一个?”   她连连摆手,吓得失魂落魄:“不、不要!”   我白了她一眼,不要你还费什么话,一边儿站着去!   阿沫像是竞技场上的发令员,高喝一声:“打!”   打女人的板子和打男人的棍子到底还是有些不同的,不过落在那副较弱的躯体上,声音确实有够血腥暴力。我端坐在椅子上暗自数着板子,心下还纳罕那姑娘居然闷着一声不叫呢,真是个英雄啊!   管你是什么英雄,打完了,哀家给你最好的金疮药!   玉堂轩外似乎有些争吵的声音,我正想差个人去看看,却有人一脚踹开了大门风风火火冲了来,那架势,却比我踹门冲进来的时候还要霸气。   里面一院子的太监和女人这头刚受了惊吓,那人却风似的掀翻了一群打板子的人,顺手捞起了被打得见了血肉的女子。   荒唐,简直荒唐!长乐宫可是姑奶奶的地盘儿!我打着颤儿站了起来,转身直面的是穿着靛蓝色朝服,血红着双眼的慕容恪。   慕容恪自小就爱板着个脸,越长大越面瘫。他不笑的时候已经让人亲近不了,发起火来,简直是天灾了。   “你……”   “你居然还敢对慎儿施以杖刑?!”   慕容恪劈头冲我吼了出来,把我唬愣在了原地,等我反应过来,已经二话不说,把那女子交给随行而来的医官,抱进了寝殿里面。   带着医官?!居然敢监视我!!!   还有,叫她慎儿?叫得这般亲密?现在他是在质问我吗?我顿时火冒三丈,跟在他后面吼:“长乐宫是哀家颐养天年的地方,慕御史你是长了几个胆子,居然敢干涉哀家处理后宫事务?!”   他右眼下方那条血痕已经结痂脱落,褪得只剩一丝模糊的印记,此刻望忘之阴森可怖。还有他那满脸失望家绝望的神色,是冲着我来的么?我不就教训了一个满嘴胡言乱语的丫头,至于你这样?   我的声音听来像是赌气,堵得我自己心上疼:“慕御史,我的忍耐可是有限度的,你最好赶紧离开,我不管里头那位什么郡主是你的心上人也罢,是什么重要的人,都阻挡不了我今天教训她!”   慕容恪生气起来反而平静,他越是平静,却越是代表事情没有了回旋的余地。此刻他熄了眼里的怒火,一腔热血全都换成了对我的鄙视和苛责,冰冷控诉道:“太后娘娘原来是这般心狠手辣的么。”   方才没通的气此刻又堵上了一口,我气了个绝倒。   什么?心狠手辣?!我就是打了她几板子而已!   简直岂有此理!   “阿沫,随我进去看看,那娇贵的郡主伤得是多么没得救。若是无碍,拖出来继续打!”   我和阿沫冲进寝殿,那女子闭目躺在床上,掀了面纱,脸色惨白,眉目之间,却让我有说不出的熟悉感。我深吸一口气,正要说些什么,她却突然开口,气若游丝,却吓得我七魂失了六魄。   “太后娘娘可解气了?您曾是琼乐郡主之时,因为妒忌,借昭德皇后之手鞭笞死了我姐姐。我为姐姐报仇,借预言之力送你老死宫中,是不是已经很便宜了?如今,你还想害死我么?”   她缓慢睁开眼睛,旋即一笑道:“我姐姐,叫瑾儿。”   我往后倒了好几倒,听得骨头脆生生的“咯吱”声,连痛都忘了喊,狼狈地栽倒在床边上。   一些不太好的往事浮于眼前,晦气!她蒙着面,敢情是来报仇的! 作者有话要说:  阿沫有木有容嬷嬷的潜力,哈哈~   关于慎儿的姐姐,小鹿交代得比较直接~可是真相嘛~哎嘿,你们懂哦   慕御史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因为,他笑起来,真的会屎人的~嗷呜   舒太嫔留着有大用   然后,我们的小太后~ 桑(bei) 心(ju) 鸟 ☆、第六章   这一次慕容恪没有过来扶着我,介于阿沫和我一样处于灵魂出窍的惊恐状态,所以我光荣地狼狈了。   恍若是跨越了好久的一段记忆,模糊而血腥,那停留在记忆深处的女子明眸善睐,光华不可一世,彼时她还甚是童稚,娇笑着问我:琼乐郡主,谨儿同容恪哥哥定亲了,郡主欢喜么?   欢喜么?我怎么可能欢喜!慕容恪,他整日里只负责和我收拾烂摊子,围在我身边的,你怎么可能和他定亲,我怎么会欢喜!   我是那么喜欢慕容恪啊,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这在大胤已经不是秘密。   第一次遇见他,是在未央宫举办的文贵妃寿诞,世家的公子小姐一个个皆是一副傲娇凌厉不食人间烟火的臭屁样儿,把拼爹比妈秀才艺看成是寿宴的终极目标,一个个衣着靓丽地堪比孔雀开屏。   在一堆烂孔雀中,素衣秀眉的慕容恪显得尤其清朗利落,像是乘仙而过的凤凰,只是不小心在人间落了难。   “恪儿献上一副《国色》,恭祝姑母万寿无疆。”   他低眉顺眼,托着长绢安静跪着,原本侍立在文贵妃身侧的姑姑上前撑开了画卷,一片耀眼的赤色牡丹卷尽数铺开,芳华灼目。   文贵妃眼里的喜色也像是一团火,勾在了牡丹上,顷刻燃了起来,映得她更盛风华。众人唏嘘赞叹,未及赏评一番,只听一声鄙夷,刺得好不痛快。   “庶子果然不堪门楣之喜,难登大雅之堂。皇后娘娘凤座在御,你也敢献牡丹!中宫之尊,是谁都可以觊觎的么!”   说话的是当今国舅,季家的家主季恒。彼时季皇后还在位,季家一时风光最盛。他话一落地,原先还有些偃旗息鼓的孔雀们登时又热闹了让起来,碍于皇帝还坐在上面打瞌睡,所以只是嘘声嘲讽。   凤座上的季皇后也冷哼一声,她身侧的贵妃就更加低下了头,不能为侄儿辩解一句。   我终于被一干人烦得从我娘的怀里探出头来,吐出一颗荔枝核,朝那个素衣男孩儿望了去。   他远远地跪在我的斜对面,身子瘦削颀长,通身无饰。侧着的一面脸神色清冷,线条硬朗,却无喜无悲。颈脖间的皮肤泛出一色的古铜色,像是常年打马扎营的历练。   我惊讶于他通身的简素和清冷的气场,安瑟却在我身侧嘀咕了一句:“嘿,这罗刹!”   罗刹么!我觉得更意思了,他竟是不会笑的,可他不笑也那么好看啊!   “姐夫,这芍药竟画得这么逼真!”   我好好立了立身子,朝瞌睡龙大喊了一声。御座上那个臃肿的身子猛地一怵,跐溜吸上了口水,眼睛还不知道看向哪里呢,就登时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不错,哈哈。阿瑶说好就好,小德子,赏!”   众人满脸黑线,季皇后的脸色尤其难看。她十分不悦地瞪了我一眼,转身道:“皇上糊涂!文妹妹区区一个贵妃,一个妾室,怎么配得上牡丹这样的真国色!慕家庶子无礼,竖子欺我!”   文贵妃颤了一下,猛然抓住椅子,护甲嵌进掌心,满脸失了血色。   季皇后气急讲了一堆,还没睡醒的皇上是万万领悟不全的。他眯着眼,神色无奈地瞧了瞧我,满眼的求救信号,满眼都是“快来救救朕的耳朵!”   我吐了下舌头,无奈挠了挠头,季皇后如此较真,真是一点也不可爱!   好呗,我且救救你!   我装模作样看了一圈画:“咦?小哥哥画的明明是芍药啊。您再仔细看看,是也不是?娘娘母仪天下,是那‘真国色’,今天也当为天下表率,成全了小哥哥芍药盛艳,以‘国色’进贺姑母的孝心嘛!”   臃肿的皇上听了我天真的“点拨”,又哈哈大笑起来,抓过皇后的手捏在手心里,朗声道:“哈哈哈,傅爱卿,咱们阿瑶愈发能说会道了!爱妻,你是真国色,真国色!哈哈哈,下面跪着谁家孩子啊?素色的衣服穿得极好嘛!”   我爹意外吃了一份口头封赏,甚是神气,对着上座连连作揖。   文贵妃脸上的尴尬之色也缓了一缓,柔声道:“家里的侄子,不甚懂事。恪儿,还不给皇上皇后赔罪。”   皇上晕晕乎乎又闭上了眼:“无罪,无罪!甚好,甚好!哈哈哈…..,”   众人:……   慕容恪一直垂头跪着,闻言,平静地磕了个头:“是我言语欠妥,惹皇后娘娘误会。”   皇后挥手道了一声“罢了”,不再瞧他。   本来这件事情也算完了,我自觉大功一件,喜滋滋将要坐下,他却突然对着我又一拜:“容恪感谢琼乐郡主解围。”   我见过很多人怕我,很多人恨我,也很多人喜欢我,如此冷冰冰的客套,令我十分意外。我愣了一下,仰脸对他一笑:“那你今后便还我一恩!”   他漆黑冷漠的眸色终于有了一丝温度,瞬间而过的平静,于是扯下了我们纷乱的纠葛。   而后季皇后暴毙,我姐姐登上后位,我们同在宫中读书,那样长久相伴的岁月,他为我挡去无数烦恼,善后无数烂事,我对他的依赖和喜爱已经传遍了大胤,而今,他却要娶他人,叫我如何能安?   谨儿,为什么最后却要夺走他?   我发疯一样冲上去,发誓要好好揍她一顿,可是她的婢女把她远远护开,她在我的眼泪里继续笑,一句句话都扎在我心上:郡主的父亲只知道谄媚陛下,做些祸国殃民的事情,容恪哥哥早就讨厌郡主了,他才不会要郡主,他不会要你!   谄媚,祸国殃民,他不会要你,不会要你!   这几个字魔音一般响在我耳边,惊得我浑身拔凉,竟然哭不出声儿。然后一群人来了,谁把我抱了起来,温柔地哄了我,谁怒意大增,谁哭喊,谁央求,最后,谁再也没有出现过,谁再也没有靠近过……   心头一阵通透的寒意袭来,谨儿,她果真是因为而死?   我呆坐在地上,第一次正视了慎儿眼底那抹大仇得报的快意,同时入眼的,还有轻拥她入怀,连一眼都没有看我的慕容恪。   我才知道,他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恨我了,因为,我在他眼里已经彻底没有了爱恨的价值,成了一个绝对打倒性的敌人。   然后我酸溜溜地想,原来被人恨其实也挺幸福的。那他欠了我的,也就此了解吧。   所有的宫女内监都涌了进来,原本尊贵无比的太后此刻的狼狈被他们尽收眼底。阿沫终于回了神儿,却一下子收敛了锋芒,心疼地端着我瞬间肿起的脚踝,配合着把我往临华殿送了回去。   这伤一养,又大半个月没了。说是文贵太妃的身上也不大好了,前朝后宫一股脑都往长庆殿去送了殷勤。阿沫说我爹的官职被淘了个干净,云峥也被外放到一个寸草不生的地方,美其名曰“考察考察”。   我眼皮子一番,捏了捏最贴身的一个荷包儿,在床上滚了好几滚,决心好好享用这为数不多的清净日子。   可临华殿是在大得可怕,我养伤期间只能伸着右腿拘在寝榻之上,又着实憋屈。后宫的人好像躲正真着我一般,连半个探病的也没有,未免又有些孤独。终于在我抓着阿沫唠叨完我们傅家祖宗十八代的“光荣事迹”后,我的另一个便宜孩子——九公主萧暮烟蹦跶来看我了。   不过她既没有带礼物,也没有带慰问,嚎啕着进了临华殿,在我的脚边滚了一圈儿,红着眼睛向我明志:“阿瑶,你别拦着我,这回我一定要杀了萧漪澜!”   我听到“萧漪澜”三个字的时候居然很不争气地抖了两抖,不过我现在是太后了,自然不能这样畏畏缩缩的,于是正色道:“阿烟,第一,你要唤我母后了。第二,安瑟是你八皇姐,你直呼名讳已经不对了,怎么能够还暴露你的目的呢!”   阿烟是我姐姐的女儿,与我同年的我嫡亲的外甥女儿,我自然与她亲厚,唤她的名字。   至于萧漪澜那个混世魔王,我两也就作奸犯科的时候结成临时同盟,旁的时候自然是要划清界限不认账的。   靠得近的几个嬷嬷是宫里的老嬷嬷,听我前面几句话甚是欣慰,到了最后一句,个个变了脸色,一副没得救的模样,甚是觉得接下来的话不堪入耳,一个个默默退了出去。   阿烟红着眼,怒气冲冲道:“文母妃不是甚是会教养人,怎会把两个儿子教育地狼子野心也就算了,姑娘还养的这么刁钻刻薄!阿瑶,这回我非要她好看!”   我很是同情地瞥了她一眼,想要好好规劝一番,又怕伤了她的自尊。   萧漪澜是什么人啊,刁钻古怪又嗜钱如命,胸无大志又爱消遣,对付起人来光放出话去就能吓跑对手几条街,我都对她敬而远之,阿烟啊,你太实诚了,不懂得社会的黑暗啊。   我只得不动声色地转了转话题:“阿烟,你皇兄整日忙什么呢?”   阿烟揪了我的被子角拧着麻花儿:“皇兄么?我昨儿去了一趟未央宫,他正抱着孟首辅和慕御史的大腿哭呢。”   ……   我心肝儿颤了一颤,忒没志气了,这个臭小子!   我气呼呼坐了起来:“不过,阿烟,你看得实在么?两个人,抱着两条大腿,还是四条?他是怎么抱过来的?”   ……   阿烟做出一副绝望的神情,上下瞟了我几眼,也撇开了那个没营养的话题,幽幽道:“我说阿瑶,你真打算老死在这长乐宫里?别怪我没提醒你,慕容恪那个混蛋不明真相,你也不解释去?”   我一愣,顺了婢女手里一颗剥好的荔枝丢进嘴里,嚼吧嚼吧几口吐出了壳。如法炮制,十来颗荔枝下肚,那婢女却不见了踪迹,我只得作罢。   “解释什么?谨儿挨打本来就是因为我,说我妒忌也没错。他们俩的婚约又不假,我是奸臣的女儿,我娘,也就是你姥姥都说了,忠奸不两立,慕容恪和我从前没有可能,现在,难道我要爬墙去赖着他?”   阿烟吞吞吐吐,最后还是沉默。我俩都想起了那个笑靥如花的少女,说了一句不中听的话,就打了几板子,她夜里竟然扛不住,暴毙了。那时候慎家还未入仕,事情出得蹊跷,慕家有意遮掩,慕容恪却从此怨上了我。   我会在不明就里的时候为他不顾一切,却做不到在看清一切后为他飞蛾扑火。   我有我的傅家,他有他的大业,很好,很好。   我和阿烟各自唏嘘,却见她的贴身侍婢承欢进来,对我行了一个礼,然后道:“九公主,讲经堂的师父来了,八公主他们早就在天禄阁的偏殿候着了。”   阿烟不以为意,哼了一声道:“不去。让她自己去听好了。”   承欢吐了吐舌头:“可是,今天是讲《庄子》呢。”   阿烟听了有了些动摇:“讲《庄子》?魏先生讲《道德经》不是才讲了两张纸,怎么换了《庄子》?”   承欢忍着笑,我却有些明白了,只待她继续道:“不是魏先生,今天是容先生讲。”   “容先生!是、是翰林院的那个学士容靖安么?”阿烟跳了起来,满脸羞红,不知是兴奋还是什么。阿沫掩着口鼻躲在我身后偷笑。   我只得出声给她解围:“承欢,你去天禄阁那边说,就说九公主在临华殿,我闲了些日子,也想听听经书了,让他并八公主一行人来鸿台罢。”   承欢憋着笑出去传话了,长乐宫到未央宫,来回折腾就要一两个时辰,我已经做好了和安瑟大干一场的准备了,只为了看看咱们阿烟的意中人,哈哈。   阿烟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温泉殿,大有沐浴焚香一场的打算,她自己折腾得起劲儿,我就抱着枕头眯了一会儿,我感觉不过是阖上眼皮的功夫,就被某个粗鲁的人给踹醒了。   我略一抬眼皮,浑身满血,立马戒备道:“萧八,你想干嘛!” 作者有话要说:  原谅我没能把容恪哥哥发挥地尽善尽美~呜呜呜   不过我们二号逗比公主安瑟即将揭开面纱~~锵锵锵~!   还有我们的小萌货阿烟~羞羞羞~   还有就是~跪求收藏啊亲们,小鹿是如此爱你们~呜呜呜 ☆、第七章   萧漪澜一副女流氓的样子,一屁股在我脚边坐下,摸了半天我那绑得胖乎乎的小腿:“我就是来看看,你连越几级当了个太后,德行是不是也变了?哎,看来我还是太看得起你了。”   ……我本欲反驳,低头一看自个儿的形象,一个腿上缠着绷带,满床的被子被搅合得乱七八糟,发髻散落下来……   太丢人了……阿沫这个熊孩子,不知道收拾么!   我垂了头,丧了气,好吧,果然连跳几级,有些事情还是改变不了的。   我被宫女七手八脚地架了出去,梳洗打扮,到了最后梳头穿衣服的时候,我眼泪汪汪地看向后头的老嬷嬷:“容先生在帘子后面,也看不见我们。今天咱们梳个简单的发髻吧,也不要穿那些老太婆的衣服了,成不?”   梳头的是秦嬷嬷,自小服侍我姐姐的。嬷嬷到底是心疼我的,宫里女人的发髻有千斤重,我虽位及太后,却免了各路人马的请安问礼,偶尔偷下懒,应该无伤大雅。   她只是怜惜地一笑,顺着我的发,将他们尽数拢结于顶,一会儿便反绾出了一个双刀欲展之势,贴上了淡色珠翠,给我眉间上了一朵梅花钿,又用眉黛轻染了一圈眉,将胭脂过了水,只点了约莫看不出来的一色在我唇上。   秦嬷嬷看了我好一会儿,突然轻叹道:“那些贵妇们都爱梳这头,可是都没有我们小主子好看。”   我贴身的人儿私下里都是不喊我“太后娘娘”的,阿沫喊我主子,秦嬷嬷却固执地喊我小主子。   我知道她惋惜什么,却乐意装作不知道。我得意的在铜镜前嘚瑟了好久,镜子里实在是个美人儿哇,苹果小脸,水灵水灵的,没有夫君画眉点唇又如何?我有秦嬷嬷嘛!   我跳着脚被阿沫献宝一般搀扶到更衣间,最里间的衣橱里私藏着我大婚之前最爱的衣裳。我随手指着一件浅杏色绣满镂空蔷薇的广绣裙道:“就这件罢。”   阿烟还没出来,安瑟找不到对头,我水灵灵的“打扮”又着实把她酸倒了半边牙,只听她阴阳怪气道:“母后,您这是去选美呐?”   崽子哎,今儿不与你计较!   我好久没这么清爽过了,自然没空搭理她,扭头狠狠道:“容先生不认识我,今天就说我是傅云珂!”我接着比出一个手爪子:“五百两!”   安瑟眼睛一亮,立马笑嘻嘻道:“哎哟我的云珂郡主,可把你盼了来了!”   恰巧此时阿烟终于把自己收拾好了出来了,嘴还没合上的安瑟抽了一抽,鄙夷之色更甚:“哟,敢情你们俩是约好了,今天谁出嫁?”   阿烟气倒在承欢的怀里,平了半日气自己冲出去了。我白了安瑟一眼:“你就不能让让她?”   “让她?你出我多少银子?”   ......我放弃了,沉默地往柏梁台处去,顺便收拾一下我和安瑟“狼狈为奸”的日子。   柏梁台建在整个长乐宫□□最浓的地方,青墙高筑,绿树环合,高约20丈,铸铜为柱,柏梁树为台,“香闻数十里”,实在很得我的心。   我从前在未央宫住的时候,总爱寻思一些奇特的宫室,无奈除了娘娘们各怀心思够造的温柔乡,也就数皇帝宣室殿的宏伟还有些看头。不过那里是不常能进去的,于是退而求其次,我跑得最多的便是皇子宗贵们听经讲学的天禄阁。   可是后来便是天禄阁也不能常去了。自从我拿先生的戒尺狠狠抽了一顿先帝的小儿子,抽得他一脸猪头像,连他娘都认不出后,她那当宠的母亲便不分日夜地在我大姐的椒房殿外哭,我大姐不舍得教训我,只能装聋作哑由着她哭。   但是椒房殿到底连着昭阳殿,那一副号丧的嗓子嚎来了当时的文贵妃。她一脸随时会晕厥的模样,身子一抖一抖的,目光把我活生生射成了一口人肉筛子。   “十一皇子是你打的?”   我无比乖顺地点点头。   我却没狡辩,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于是她倒吸一口凉气,约莫是怕我给她下套儿,谨慎地追问道:“好好的,你打他作甚?”   “个矮胖子,敢肖想我给他当媳妇儿!我以后是要嫁给容恪哥哥的!”我一说便激动了起来,挥了小拳头,眼见跟在后头的慕容恪先是红白了脸,然后“嗖”地跑了没影儿。   姐姐终于看不过去,呵斥道:“你、你姑娘家的,要矜持!”   文贵妃已然黑了脸,大有“事实摆在眼前,无须追究缘由”的狠绝。   我知道姐姐肯定要在文贵妃的“引导下”好好收拾我一番,果不其然,她俩已经默契地打起了暗号。我姐姐性子寡淡,做什么基本上都是文贵妃在发号施令。   于是她们眉毛一挑,我便知不好,乖乖地捂着脸蹲在了墙角,听候发落。   文贵妃:太不成体统了!也打上一顿!   姐姐:饶了她吧,要不抄两本《女戒》算完?   文贵妃:都是被你惯坏的!她打的可是皇子!   姐姐:……   看着姐姐那一脸丧气的样儿,我终于有了些觉醒和自我救赎的意识,张口就爆出一则猛料:“娘娘,我还有同伙!”然后趁热打铁再补上一句:“是安瑟帮我按着他的!”   安瑟养在文贵妃膝下,是护短的她一个大大的心结。文贵妃的脸霎时五颜六色的,又抖了好几抖,头顶冒着青烟离开了。   我被姐姐亲自揪着耳朵扔进了小黑屋,第二天午饭的时候,却传来了那个娘娘失宠下了冷宫的消息,连带他那个猪头儿子也被贬去了民间。于是,我爬起来拍拍屁股,又一次逍遥法外了。   不过从那以后我就只能和安瑟那般几个魔王一般的皇子公主玩儿了,老实人云集的天禄阁,自然也对我拉了门禁。   我好好被阿沫搀着,冷不丁又被安瑟踹了一脚,正待发怒,却见她趾高气昂道:“我说云珂,你小姑忒会享受了。”   敢踹我 !   “我扒了你的……”   “主子,您现在的身份可是‘云珂郡主’……”阿沫打着颤儿附耳提醒我。   我干瞪了她一眼,咽了口水,好吧,我忍……   这时阿烟不知从哪里跳出来:“哼,文母妃也在长乐宫住着,可没亏待她,她要乐意,随时来柏梁台搭台子。”   我心里给阿烟默默点了无数个赞,果然是我的亲人啊,安瑟看在五百两的份上,只是龇着牙瞪了我们一眼,然后扬手做了个“二”的暗号。我不理她,径自朝容先生的方向过去。   竹帘后面掩着一抹靛蓝色的身影,正安闲地拘起一盏茶径自品着。我恍然有一刻的愣神,揉了揉眼,继续走向前去。   今儿来的都是些未出阁的公主和公卿家侍读的小姐,远远望见我们,都静了下来,一个嘴快的正待说些什么,安瑟一下就挡在我面前,霸气地吼了一声:“本宫和安瑾公主在太后娘娘那儿请了安过来,顺路带了云珂郡主来,大家认清楚了 !”   她那无人能敌的女流氓气质,别说,这个时候还真压场子。   那些公主的位份都不如安瑟,一个个低下了头,公卿家的小姐也没有不怕安瑟的,当然,怕我的也不在少数。我知道安瑟为了银子能绝对摆平他们,于是乐得清闲,悠悠坐了下去。胆子大的还敢干笑两声,其余的都乖顺地装聋作哑。   我们仨坐定后,喝茶的那个终于也搁下了茶盏,清了清嗓子道:“既然公主和小姐郡主们都到了,那下官就开讲了。”   那声音真好听,像是山涧清泉,谷中清风一般,不过刻意装出了一份敦厚沉静,却不知为何。   我略一皱眉,心下有些起毛。众人却矜持地颔了颔首,摊开了本子。   “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   “阿瑶,阿瑶!”   “嗯......啊?”我刚逍遥了一会儿,阿烟便蹭到我身后拉我开起小差来。没人时她总是这般没有尊卑,唤我‘阿瑶’的,我却乐得消受,生怕她哪天一个娘亲把我喊老了。   我狐疑地挠了挠髻子:“怎么?”   “我说,今儿容先生怎么有些不对头呢?寻常他不会尽念书的啊,今儿都念了好一会儿了,而且这声音……”   声音?我又挠了挠头,我倒是觉得这声线不错啊,好像还在哪里听到过,软糯软糯的,还带了浅浅的笑意。   “我……”   帘子后面的先生念到了“天地之正,六气之辩”,我才想向阿烟问点疑惑,就被一个女声不客气地打断了。   “容先生,今儿是念经,不是讲经?”   帘子后面的男子微微一怔,单手托着书本,目光灼然,却一时语塞,缄默不言。   我越瞧越觉得哪儿不对劲儿,那女子却站了起来,如四月春光霁月,一袭霞衫青衿,凤眼丹唇,流光溢彩一般的美人儿,吸引了所有的目光,掀起了一阵完美的骚动。   “庄子的书,本就是讲不来的,自在逍遥而已。而今,‘容先生’,是要自砸招牌么?”她轻蔑一笑:“不知道的人,不定怎么想翰林院的虚名呢。”   哎哟,真是个有见识的美女。在座的女眷有不少已经唏嘘起来,碍于我下面坐着,一个个都压抑地紧。可是阿烟却再也坐不住。   “舒媛,你还有完没完?你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阿烟好像已经看不惯这女子很久了,便是对安瑟也没有这么大的火气。可是,偏该她大发脾气的时候,又冒出了一个不速之客。   我去够茶果的手一抖,一个影子盖了上来,掐指一算,大大的不妙。哀家的人生真是,璀璨极了。   我那便宜儿子‘避了’我一两个月,此刻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身后,抓了一把果子塞在我手里,一副“我懂”的神情,冲着我嫣然一笑。   我吞了无数眼泪,这把老脸真是丢到他姥姥家去,丢回家了。   阿烟诧异地喊了一声“皇兄”,蒋德禄已经迎着他走开了。   “舒小姐倒是颇有见识,让朕也开了眼。”   萧煜在一片“万岁”中施施然坐了下去,眉目含笑地盯着那个女子。   国丧已过月余,本朝礼法,天子薨崩,三年丧期。子服父丧,休朝禁乐,恸哭悲戚,以月代年,以日代月,故36日足以。   我琢磨着,怕是免不了当婆婆的命运了,就他那眼里闪出来的觊觎之光,都快把我这清风飒飒的柏梁台给点着了。   下坐的有不少公卿家适嫁的小姐,见到了新皇上都是一副两眼放光的欣喜之色,什么《庄子》什么经书统统不知道扔到了哪里去了,恨不能跳到台子中央唱一个跳一个谈一个,尽展个人魅力。   我艰难地吞下一块果饼,预备猫儿到墙角蹲着,可是阿沫拽着我,反复左顾右盼地朝我挤眼,我对她哭丧了一脸忧伤,闷头向傅家先人谢罪去了。   那个叫舒媛的小姐冷着脸,机械地同萧煜扯着淡,原本的讲经课,成了皇帝和没人的见面寒暄会。旁人噤若寒蝉,便是帘子后头的那个,此刻也跟石雕似的,不言不语。   萧煜和颜悦色:“舒小姐可还适应宫里的生活?”   “承蒙陛下抬爱,拨了住处。”   萧煜继续循循善诱:“舒小姐要是喜欢,可以一直留在这里。”   ……   “呕——”一不留神,我打了个响亮的恶心嗝儿,萧煜,你真是够了啊!   正当我完美地引开了所有人的主意,即将“万劫不复”的时候,帘子后面的男子终于没有沉住气,哑着嗓子喊了一声:“皇上。”   被夺了焦点也就算了,他掀开帘子的那一刻,可怜的小太后我,瞪圆了金光闪闪的凤眼,差点折了我另一支健全的腿。   孟、孟卿九 !   饶是那般清朗昳丽,云淡风轻的模样,再微微一绽嘴角,女眷们就已经阵亡了一大半。我却见了鬼一般,没了魂地背过身子去,躲开了他的目光,抱了阿沫的一双手护在怀里压惊。   只听他咳了一声,然后干笑着温温糯糯道:“臣有罪。”   有罪有罪他有罪,小煜子你砍了他得了。我闭着眼睛在心里话圈圈儿,真是冤孽啊,哀家现在这般战斗力,不适合见仇家!   萧煜也不大高兴,冷下脸来:“孟首辅又何罪之有?”   “臣……”   “好了好了。”萧煜又自顾自笑开来,起身无限温柔地扶起了一直跪在他跟前跟他“切磋诗文”的舒媛,然后冲孟卿九笑道:“首辅的罪,朕给你免了。你可得好好谢谢舒小姐。哈哈哈——”   蒋德禄一向最能看人脸色,萧煜从小的毛病又是甚爱“点到为止”,话说一半就潇洒地转身,留旁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给他善后。   他大笑着撤了,“善后专业户”蒋德便有了用武之地,他像是说给所有人听,又像是单独说给某些人听,捏了嗓子,洋洋洒洒一大段,大体意思就是:   “各位公主小姐们呐,咱们皇上高兴啊,咱们皇上要选妃了啊,啊哈哈哈——”   呵呵呵哈~~一众陪着脸傻笑。   我趁乱扶着阿沫一跳一跳蹦跶着从侧着遛了出去,柏梁台真是高,我将要骂娘的时候,阿沫拉了拉我的袖子,怪声道:“主子,看前头。”   我顺着她的方向略一张望,前头春光明媚,可是我觉得,我还是适合生活在黑暗里。   个摧心肝儿的,前方居然有一只绣花鞋 !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出场人物比较多啦,可是慢慢就会熟悉了啦 哈哈哈。。。绣花鞋思密达~~~ ☆、第八章   因为是“私逃”出来的,我只带了阿沫一人。可阿沫这个呆子,却相当地没有立场。只听她“跐溜”一声猛咽了一下口水,远远指着那个背身向我临水而立的男子:“主子,孟首辅,他当真是美呐。”   我的整个小心肝儿都吊在那双绣花鞋上,自然没心思管他什么美啊丑的,于是当场就瞪了阿沫一眼,而后压着嗓子道:“过去,悄无声息给我把鞋子捡了来。”   阿沫迫于我的淫威,好像前方有鬼一般,颤颤巍巍地出发了。   原本一双鞋子也没什么,可是在大胤,女人的绣花鞋却是头等的大事。   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是怎么想的,就因为宠爱的襄夫人舍了他一只攒着东珠的绣花鞋,愣是将绣花鞋的文化发扬成了坚贞不渝的定亲信物。搞得自己这样一个丢三落四的人,从小没少为丢鞋子挨揍。   如今我丢的还是一双刻着我身份的,里子中绣着一个“昭毓”的绣花鞋。若是真被哪个“男子”一不小心拾了去,再被第三者一不小心看了去,那我可就悲催地把整个大胤国的脸都丢光了。   孟某人,尤其又是心怀鬼胎里最鬼的那个坏胎。   傻子才相信,那鞋子丢了这么些天,自个儿成了精了,跑到柏梁台下找我认亲来了!   须得知道,丢鞋是我的人生之痛,尤其是丢在孟卿九面前。   我恨恨地贴着墙根儿脚下站着,广绣上的流苏被风扬起来抚在我的面颊上,扫的我心烦。阿沫猫着腰慢慢靠近那双鞋子,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快了、快……   “太后娘娘?”   “嘭!”   阿沫闻声一个趔趄撞了大地,回过头来可怜巴巴地望着我。   悲了个凉的,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湖边的孟卿九回过身来,落霞的余晖晕染了一层流光,尽数倾泻在他肩头。他恍若大梦初觉的模样,回过一缕淡淡的怅然,然后恬然一笑,指了指那只鞋道:“上次娘娘特地‘遗失’了这只鞋在下官怀里,下官一时好为难。”   我方才还觉得他遗世飘然的模样很有看头,他那么一出口,我就忍不住来气。我肺里喷出来一股火,谁给你了,为难你个大头鬼啊!   可他说话间已经飘到了阿沫身旁,阿沫那个奴颜媚骨的,见不得好皮囊,凑得那么近,流出来口水都能淹死他了,孟卿九只是扯了扯嘴角,她居然痴痴地抬手把太后我的小鞋子向他双手奉上了!   她、居、然、双手、奉上了!!!   我那个绝望啊,怎么跟了我这么就一点都长进?我无奈只得亲自上场,背水一战,拿出同人谈买卖的架势,第一步就要先给他一个下马威,卯足劲儿呵斥道:“孟首辅,戏弄哀家就那么好玩么?嗯?!”   他面上甚是不在意,然后,勾了勾嘴角。他又笑了,他居然又笑了!   “太后娘娘,您这话可错了。下官可是被您‘请’来这柏梁台的。”   我拧巴了脸有些无语,暗暗咬牙咒骂。就没见过这么爱笑的男人,连狡辩都在笑。偏偏笑起来……额,还怪好看的……   可是 !   我为什么就这么不爱搭理他呢?因为我是一个有节操的太后啊,我是正义化身的啊,阿弥陀佛……   我顺了下气儿,也牵动了一下嘴角解释道:“可我请的是容先生,不是孟首辅。”   “而且!”我忙不迭又顺了顺口气儿:“孟首辅李代桃僵,自己都跟皇上认罪了,不是么?”   孟卿九只看着我不说话,慵懒地倚在我前头,一手扣着我的小鞋头,笑得无比灿烂,不怀好意。   我最不想看他的模样,虽然他真的是个好看的男人,可我看了他,总会觉得胸闷气短。   此刻满脑子全是怎么把我的那只绣花鞋给抢回来,无妄地在脑子里一搜罗,虽然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我与这能与我老父亲的德行“媲美”的家伙,果然不是萍水相逢,见过两面那么简单。   从他第一次踏上京都,我的噩梦就悄然而至,我就努力不接收关于他的任何信息,因为这个噩梦,闻声儿都会心惊肉跳。   秣陵郡孟卿九,他是我童年开始的最大的噩梦,即使沉浸在慕容恪“无边的呵护”中也会夜半惊醒的噩梦。   而这个噩梦却来源于他少时形象的粉嫩可爱,和我的把人吓坏。用我娘的话说,童年的我,是圆的。   不是方的,不是扁的,不是任何一个小孩子带着婴儿肥的胖乎乎的模样,是撑开来的那种胖子,圆的。   关于怎么圆起来的,已经不能考证了,印像里那时候我们全家都很圆,我尤其甚之。可我娘本着打死不说的原则死守秘密,而剩下的那个唯一的知情人我爹,又被气坏了不能言语。   那段辛酸史里,唯一属于我自己的记忆就是,我背井离乡,颠儿到我外公的寨子里,一方面代替我不得归宁的娘省亲,另一方面去寻找传说中的“武功秘籍”,去破解我不再圆滚滚的噩梦。   我外公和我舅舅们终年藏在大山里,他们叫自己“侠客”,外人送他们的雅号却是土匪。我那时候太小,人话也说不溜,跋山涉水到达寨子后后,凭着记忆嚎了一嗓子,却被磨刀霍霍,苦逼地吊了半天。   我好像是这么喊的:嗨,土贼!   小字辈的当家的们听了这句话,满眼充血,磨刀霍霍,把我搁在一个硕大的篮子里,一直吊到我外公和舅舅巡山归来。   老远昏花的外公并眼大无光的舅舅上下打量了我半天,终于凭着那双据说和我娘神似的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认出了我。   对于那些没有眼力见儿的,他们照例是一人给了一棒槌,然后还得千恩万谢的把我给放了下来。好吃好喝供了一桌,我吃的甚是开心,他们却不知怎的,看得无比恐惧,和揪心……   外公倚在他的“御座”上,压低声音无比慈爱:“圆……啊不,瑶瑶啊,乖乖,外公来问你啊,你此行是何目的啊?”   我刚啃完一只鸡,抹了嘴,扔下骨头正色道:“外公,我要学寨子里的武学秘籍!我要当武林盟主!称霸天下!”   我娘说了,姑娘胖点可爱,可是那么圆,委实就有些问题了,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暴露此行真正的目的。于是我略一胡扯,却吓到了我外公他老人家。   我外公一个没扶稳,连着那张裹着破虎皮的一把手交椅一块儿摔了个痛快。   “啥、啥玩意儿?啥主?”   下头那些个当家的只听了一些大概,却一个个瞬间满血,交头接耳,大为振奋,窃窃私语起来。   “咱们寨子里有武功秘籍?”   “咱们小小姐来送信要密谋造反?”   “咱们马上要下山一统天下啦?!”   “嘿,是要在咱们里头选武林盟主!”   “啪!”我二舅提出一竿子丈八长矛,一人头上一棒子:“吵吵啥玩意儿啊,不要脑袋啦!圆圆才三岁,她懂个球儿啊!”   我登时被那声字正腔圆的“圆圆”和“球”给惊呆了,顾不上手里刚抄起来的鸡大腿,捂着脸顿觉无比委屈,便嚎啕大哭起来。   我的哭功是历经大胤上层社会考验过的,能哭出丧味儿,也能哭出惨劲儿,实在是居家旅行送葬哭灵的首选。我一哭,整个寨子瞬间笼罩了一层前所未有的悲凉。   寨子里那些同样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们听见我哭,一边尿裤子,也不明就里地跟着哭,孩子一哭,本就没见识的女人们也一起跟着哭,女人一哭,那些没上得了忠义堂的男人们便有点大祸临头的意味,开始点火把,抄家伙。   我大舅方才在外同护送我的侍卫忠和谈心,本是笑着进来的,看到这一幕,脑子一阵热,一脚把我二舅踹出去安抚民心,一手提着我的脖子快马加鞭往山下跑。   我和外公并其他舅舅们只草率地呆了那么一小会儿,便悲催地赶往了下一个我命运的转折点。   临着土匪山最近的一个落脚点便是秣陵郡,我大舅只顺出了我,护着我来的那个侍卫也就夹着马肚子跟了出来,我至今没搞明白,我被吊起来的时候这货去哪儿溜达了,反正当时我很生气,一边嗷嗷乱叫一边趁着间隙嚎:“忠和,你们敢联手拐卖武林盟主!”   我大舅和忠和吓死人地大笑了一场,喘了几口气,不搭理我,只顾赶路。   “哈哈哈!宝贝儿,为二舅喊错了你的名字,你可给我咱们寨子一个大大的‘好看’!这样,大舅送你去秣陵的一处别院,你乖乖在那儿呆着,大舅隔几天去教你‘神功’!”   我大舅声音洪亮,为人亦是豪爽。他那张标准的“侠客脸”被满脸的络腮胡子围了干净,可是只有亲昵如我才能被允许剥开胡子看见他剑眉凌厉却不失温和的真容。我每年都要在家里见到他一两次的,所以很熟悉,也很信赖。   外公一共有三个儿子一个闺女,我娘长得仙仙儿的,据说从了我那未曾谋面的同样仙仙儿的外祖母。我大舅凛然威严,再邋遢的扮相也遮掩不去俊朗俊逸,八成也是随了他娘的。可是我二舅三舅却活脱脱一个我外公的翻版,身子壮硕地像是多节子的葫芦,吃起饭来呼哧呼哧震天响,发起火来地动山摇惹人嫌,偏偏对我慈眉善目,可是他们一咧嘴龇出缠了中午韭菜馅儿饺子上那零碎韭菜叶子的大黄牙,我就直想哭……   我很喜欢和偶尔斯文的大舅一块儿,于是砸吧砸吧嘴,心中无限幻想:“别院里也有大鸡腿么?”   ……   咦?我想我一定是眼花了,大舅头顶怎么会挂黑线冒青烟呢?   我那时候觉得我大舅偶尔是个聋子,就比如我一问他关于食物的事情,他就失聪。后来我才明白了过来,我那时候,真的不适合与食物为伍。   自此以后在后宫我安抚那些丰腴得过了头而想要自暴自弃的美人时,少不了要暗示她们几下,讲个故事:从前有一个胖子,她是圆的……   我们三个人两匹马,一直颠到整个秣陵郡都华灯初上了,才到达了所谓的“别院”。   秣陵郡着实气派,秣陵郡房子也阔绰,略一瞥别院儿的正门,两头大狮子模样的石雕张牙舞爪,宽阔的大门楼也几乎能挤下我大哥的敢死一个小分队。   可是到了别院后,大舅却把我扔下了马,和忠和小声嘀咕了几句话,便神秘地离开了。   那忠和看我的眼神就跟看宠物似的,笑眯眯地一把又把我捞上了他的马背。   忠和略清攫,提我到腿肚子时,还是涨红了半边脸。这直接导致了我懂了人事儿回京都之后,再也不能直视这货的眼睛。   他牵着缰绳慢慢往后门那边去,嘴里嘱咐:“郡主,在这儿可不能闹。闹了,就学不成‘绝世神功’啦。”   我闷声应了一下,微服私访嘛,我懂得!刚想发表一下独到见解,却被一个软糯温和的童音高喊了一声:“圆圆!”   我去 !谁是圆圆,圆圆你个 棒槌 ! 作者有话要说:  少年孟卿九和少女傅瑶要开始 谈(jie)恋(liang)爱(zi)啦,哈哈哈~   我们傲娇小太后不为人知的过去即将拉开帷幕!   吭~大家麻溜点一点收一收评论一评论啊,爱你们哟~~~ ☆、第九章   你令堂的,有这么瞎给人取名字的么,你有问过我的意见么,就是我答应了我爹妈还没点头呢!   忠和夹着马肚子,长吁一声,侧过来半面身子,上一秒我才预备用我的“狮吼神功”将那个破小孩儿震回姥姥家,下一秒我就呆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距离我一丈开外,马还是我大舅方才那匹脾气超级臭的大黑马,可是马上的人却变成了一个青衫仗剑,气宇轩昂的侠客。大舅没了满脸的络腮,就连眼神都温润亲和了许多。   他怀里还拥坐了一个约莫七八岁,粉雕玉砌的少年,一身鹅黄色裹着水蓝丝线和金边的丝绸锦缎,衬得他风华无边。   我和孟卿九的第一次见面,我就完败了。   不得不说,少年孟卿九已经了祸水的本质,他那张漂亮娇美得胜过女孩子的脸,造就了我童年无数段噩梦,而且他一开口,我就想屎。   他一笑,天真烂漫,露出雪白的大牙:“连奕叔,圆圆当真鼓鼓的!”   晴天里那个霹雳的,鼓鼓的?!你说谁鼓鼓的?!   我憋着嘴含着眼泪:“忠和,我要你去打扁他!”   忠和把我圈在怀里,像是我随时会飞了一般,也跟着笑:“圆圆,咱们可说好不闹的哈。”   我大舅也接上话:“小九,这是我小外甥女。”   他又轻声一笑:“圆圆。脾气坏坏的,可是很可爱哦。”   ……圆圆,圆圆!谁是圆圆,你才是圆圆!大舅,你可是我亲舅舅啊呜呜呜。   “我不叫圆圆!”   我嘴巴一扁,作势又要哭,大舅不高不低咳了一声,我略一瞅他那欲笑不笑的眼神儿,瞬间就熄了火。   大舅那么彪悍威武的男人,发起火来,才三岁的我,果断怕得死死的。   我是欲哭也无泪,好吧,我是圆圆……   大舅一个翻身下马,少年孟卿九立在马背上昂着头笑得春风和煦熠熠生辉。   忠和却死命夹着我把我按在马背上,钳制得我不能动弹。   大舅敲了几声,后门“吱呀”一声便开了,探出一个老人家的脑袋,拱手作揖道:“连大爷,回来啦。”   那时候的我还很稚嫩,却记得我爹有一次和我大舅喝酒,喝大了之后便对他大呼小叫,喊的好像是“沈某某”,我娘和我爹一语不合抄家伙的时候,喊得也是我们“老沈家”,但是眼前的“连大爷”并方才小坏蛋嘴里的“连奕叔”,着实让当时人话没听过几句大的我很郁闷。   实在比他们坚持叫我圆圆,还叫我郁闷。   那个弓着身子的老头儿,大舅喊他孙叔,让我喊孙爷爷。我不知怎的脑子里一下子就蹦跶出来一只张牙舞爪的猴子,偷着乐的时候,又被大舅狠狠剜了一眼。于是闷了头不做声。   老孙头儿跟在大舅后头,絮叨起来汇报一些事情:“临近的几个郡县,做兵器生意的,这几个月都亏了很多。‘家里’来了信儿,说是咱们的那个大主子决定打一打西北边陲的那些游牧族,咱们……”   “不去管他。”大舅淡淡道:“兵器先不打了,盐酒生意先抓起来。你待会叫阿寿来我书房谈事儿,现在,咱们去吃饭。”   老孙头儿只得称了一声“喏”,便再无话。   我紧跟着我大舅,听得云里雾里,这才觉得我大舅不是土匪,也不是侠客,他是一个有事业的男人,不容小觑。   多年以后在京都傅府逍遥自在的琼乐郡主我,无意间在傅太尉案台上看见这么一个折子:“秣陵郡连氏一族,居向恒庄,锻造兵器,商及盐酒,其富,几可敌国,且连氏与傅氏交从甚密,万望陛下除之以绝后患……”   那是一封我爹的政敌递上的密函,字句藏锋,洋洋洒洒全是些致我们于死地的请愿,幸得被我爹给截了下来。   秣陵连氏?向恒庄?   自此,我才知道我大舅那种隐姓埋名的辛酸事业,他的那种守护,从怕我娘在傅府孤立无援开始,到怕我爹在朝堂上无以立锥而继续,甚至在我深陷宫墙后,都要一直无奈地苦心经营。   我揉着早就瘪了的肚子左顾右盼,而方才那个讨厌的小男孩儿,却不知什么时候被忠和牵着,拖拖拉拉走在了最后。   大舅说了要先吃饭。于是我兴奋地拽了拽他的袖子,高声道:“大舅,要肉!”   然后我大舅又一次不负期望地黑了下脸,而且失了聪……   我大舅他很有钱,可是那么有钱的人,却不许我吃肉。   大舅的膳堂怎一个了不起能形容,便是我这个自小吃喝便皇亲国戚家的,都扶着门框子揉了半天眼睛。他把我安置在他座位旁的一架高高的儿童椅子上,然后把那个嘴巴坏坏的孟卿九安排在自己的另一边。   晚餐桌子一眼望去上全是绿色的,深绿,浅绿,墨绿,淡绿……额,对了,还有一坨白的……我眼泪汪汪含着筷子,无望地试图争取一只鸡蛋,可是他悠闲地呷了一口老酒道,然后伸手打掉了我的筷子:“鸡蛋是小荤,我们习武之人,每日里吃些蔬菜和豆腐,那是对修行极好的。”   ……修、行么?!   他略一思忖:“哦,鉴于我们宝宝长身体呢,再喝些牛奶吧。”   ……   才不喜欢牛奶!我喜欢牛!肉!   “可是舅舅,我想吃肉!”我趴在桌角边上,做最后的抗争。   我大舅好像又没听明白,眼皮儿一翻,哼出一声:“嗯?!”   好吧,我打了个激灵,默默地捧起碗,全当我没说……   那个好看得碍眼的阿九正捧起一块鸡大腿砸吧地颇有滋味,我狠狠瞪了他一眼,他对我粲然一笑,龇出了一嘴的肉……   我不能吃肉,却要和那个欠揍的阿九做邻居,我原本就圆,一生气,一憋气,就更圆了。   可大舅好像很喜欢那个欠揍的坏小子,慈爱地摸了他的头,笑着同我道:“小九是他身体不太好,你要多让让他。将来要做武林盟主的人,切莫小家子气!”   我觉得人生无望,连我大舅也用“武林盟主”来嘲笑我,于是鼻子朝天大大哼了一声儿道:“就要 欺负他 !”   我大舅当时笑了一下,那个坏小子也笑了一下。我本来还很得意,因为我所理解的,这绝对是“无奈一笑”。   大舅走了以后,我坐在我小院儿里的秋千架下,先是玩儿了会儿泥巴,然后屏气凝神,给我娘心灵感应,诉说大舅不给我吃肉的恶行。   照顾我的老嬷嬷实在太老了,老得直打瞌睡,在她终于成功睡去之后,换了一身衣裳的坏小子出现在了我院子门口。   “圆圆妹妹。”他迷人地一喊。   我抬头瞧他,瘦削颀长的身子已经出落得很有风骨,漆黑的眸子清亮温润,唇边的笑意似乎万年不变,衬着一身猩红的袄子,风情万种地倚在门框上,就差一张手帕,无限殷勤。还没等我喊他进来,已经迈了小碎步。   我的小侄子云峥也是这么大年纪,却已经练得一身好本领,提着红缨枪,眼里偶尔能渗出寒光来,不说话的时候隐约有些金戈铁马的沙场之气,让人不觉生畏。   可这小子,秀哒哒拈花儿似的,一看就是脂粉堆儿里泡久了,我心中很是看不惯,简直弱爆了。   我挥了小拳头:“不许叫我圆圆!再叫,我给你扔到湖里去!”   他面上强装难色,步子却一点不减,径直走到秋千架子旁坐下:“可连奕叔说你叫圆圆呀?可就是不知,是‘淑媛’的媛,还是美玉之瑗?亦或是……”   偶酸、不、拉、几、的!   我郁闷地撒了一把土,没好气道:“烦死了,什么圆的方的,乱七八糟的。”   我可讨厌读书,爹爹却要我背好多经书,我看见字必大哭。可他方才说字我却也认得。认得归认得,但我实在讨厌,就像讨厌他漂亮得碍眼一样,我觉得男儿必要像云峥那般傲骨清奇,像我爹那么好看的,将来是要被人骂的。   同样,和那些个假正经的“瑗”“媛”比起来,圆鼓鼓的那个圆,要实在得多。   我一把把他从秋千架子上推开,没好气道:“那你又是口什么‘酒’?”   他轻得像是一层砂纸,被我猛地推了好远,一路跌到了小荷花池子边,回过头来却还是笑得春光灿烂:“卿九啊,我是家里第九个孩子,你要叫我哥哥的。”   我呸哩,还叫你哥哥,休想勾引我!   我得意洋洋:“我哥哥可是......”   我差一点就说出“晋远大将军”了,突然就想到来的路上遇见的五颜六色的几路杀手。忠和说,我爹的对头很多,万不能暴露了身份,于是浑身一怵,十分明志地留了一手道:“可是很厉害的!”   “哦,有多厉害?”   我没少见过狡猾的人,我爹是头一个。他同人说话的时候也总是一派“如沐春风”的感觉,可是笑眼总是夸张地绽开,声音总是温柔地肉麻,什么话都要加上“哦?是嘛?这样啊?”活生生把人往沟里带。   眼下这货,超级像是我爹的翻版,我一下子很不舒服,可是又真的很想炫耀一下老哥的神武。   我搓了搓手,兴奋道:“就是那种打架很厉害的!”   “是嘛?那你爹爹呢?”   “讲话很厉害的!”   “那你……”   他一边笑,满嘴的喋喋不休,跟十万个为什么是的,真的是,太烦了!   我没遇见过孟卿九这么不知趣的人,就像他弱不禁风的身子骨一样,奇葩得令我咋舌。   我被他烦得厉害了,面目狰狞地扑向他,一把将他往莲花池子的方向推。我才用了五分力,就只听一声响亮的“扑通!”   我略一呆住,这货,掉下水了么!   老嬷嬷被这一动静吓醒了,一蹦三尺高,揉了眼睛,然后杀猪一样嚎起来:“啊!不好啦,小姐要杀孟小少爷啦!!!”   我没想如此,只想吓唬吓唬他。可是下池子这种事情,终究被我玩儿大了。   原本下个池子也没什么,说是池子,实际也就是一口盘口大,身子浅的大缸,爬起来擦干净,打几个喷嚏也就完了。可是那混蛋玩意儿却不动了,咕咚咕咚之间水面冒泡儿,他竟皱着眉,慢悠悠地浮了起来!   这一浮,活生生的像是淮南发大水,我爹的那些个泥腿子形容起来的浮尸一般,没了血色,也不挣扎,周身散着阴气,没由得可怕。   “喂!”我怕了,大声喊了他一下。   他不应,眉却皱得更深了,我的害怕又多了一层。   “嬷嬷,你去喊人呐!他要死了!”我把老嬷嬷往外推,自己已经抖得不行,可我实在太小,缸子虽浅,三岁的我却够不着他。   “孟卿九,你动一动!”他已经飘到了莲花缸子的中央,我左右够不到,哭得眼泪鼻涕混到一块儿,随手抄起手边的一块石头,卯足了劲儿砸了几下。   我的娘亲,纹丝不动么!   果然童话故事里都是骗人的么,司马光,把你家石头借我应个急啊!!! 作者有话要说:  差一点过失杀银了呜呜呜~   差一点提前变成小寡妇儿了嘤嘤嘤嘤~   jj这几天抽得厉害,看文的亲爱的们一定要耐心点,爱你们,群么~ ☆、第十章   “孟卿九!”我又喊了他一声,然后自己绝望地哭了起来。   “唔。”他终于出声儿,却呛了一大口水,于是又咕咚咕咚冒了半天的泡泡儿。   他这一声人声儿深深鼓励了我,我们家云峥自小就说过,救人这回事,讲究的就是舍己为人,不惧生死,更何况我还是始作俑者。   “你等着,我把你捞起来!”我大义凛然,对他拍胸脯作保。   “唔。”水里那个含着泡泡又闷哼了一声。   我使着吃奶的劲儿往沿着杠壁爬,略有些头重脚轻,好几次差点栽下去。我想着,如果我能够到他,然后提着他拽到边上,没准摇摇晃晃他就清醒了,然后自己就能爬上了......   我天,我是多么天真单纯的一个孩子。   我果然够到他了,也成功把他往边上引渡,然后,他却突然睁了眼睛,然后,站了起来!   “啊——”   “扑通——!”   “圆圆妹妹——!”   “小九!”   很好,很好!八岁的孟卿九,好好站起来,莲花缸子里的水只齐他的肚子,完美地露出上半身。   清水淋湿的模样显得他异常狼狈,可此刻他中午暴露了他的本质——狡黠。   他把我两手拎了起来,嘴角坏笑连连,外人听来却诚恳无比:“都是我的错,没站稳,被妹妹一推就摔倒在了莲花缸里。摔得难受了,妹妹爬上来也没留意,害得妹妹也跌了......”   阿、嚏——!   胡说八道!我打了一个大喷嚏,然后张牙舞爪扑到他身上一顿好打。   “连庄主,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门外一个凌厉的女声想起来,我和孟卿九同时猛地怵了一怵,然后听他喊了一声:“娘?!”   娘?!你姥姥来了我也要揍你!   我扑在他身上继续打,大舅却把我毫不客气地拎了出来,然后皱着眉瞅了我一眼,我瞬间不甘地偃旗息鼓了。他又变出一条硕大的毛巾把我裹住,单手搂着挂在肩头,又瞧了一眼自己爬上来的孟卿九,眼里不知怎么,仿佛烧起了深深的厌恶。   “我把圆圆带回我的院子,孙叔,”他的声音阴沉地可怕,随即一扫湿哒哒立在一旁,已然低了头的孟卿九单,又掺了一些柔和:“找个大夫给小九看看。”   我这一生见过的美人委实不少,明媚的,妖艳的,可是孟夫人那般被仇恨和冷漠包裹得刀枪不入,至今想来,都不寒而栗。   可她实在好看,而且笑起来,和孟小九一样明艳,和彩色糖丸一样毒毒的。   我抱着大舅的肩膀,那个女子一身绯衣迎风而立,漆黑的眼眸里闪着空洞的寒光。   “我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她眼绽桃花,鬼魅地一笑,幽暗森然。   我以为她是威胁的我,当下吓得不能动弹,可大舅却连头都不回,嗤笑一声:“请便。”   怪不得我爹没回被我娘整得不能动弹,必要抱着我仰天长啸:“蛇蝎美人啊!”   孟卿九她令堂,实在是太考验我的心肝儿了。   大舅越过那个遍身绯红,绝色沉凉的美人儿,把我用硕大的毛巾好好裹着,抱回了他自己的院子。我一边打着喷嚏,一边脑子全是孟小九方才那痞痞的笑。   我等着我大舅的狂风暴雨。被那死小子一形容,我这样的做法,简直是太坏了,简直就是谋财害命。   “大舅,阿瑶知错了.....”   “小九聪明得过了,你却傻得让我没脸。”   被侍女伺候着洗了热水澡,丢到大舅那张硕大的床上,他把我盖上大被子小被子藏在床里头,坏笑着叹气。   我似懂非懂,滚了一圈儿,弱弱地问道: “大舅,那我给你丢人了么?”   云峥每次打架打输了,爹爹必要吓唬他一顿,都要说他丢了老傅家人的。   大舅认真地点了点头,复又满脸疑惑:“你怎么没学着你爹一点儿‘好’?”   我:……   我爹的好嘛,当然是要慢慢学的。   孟卿九自那晚后,匿了踪迹一般,我虽然火他,不过睡了一觉,也没剩下什么怨气了。   没人陪着玩,我就隔三差五赖在我大舅的房间里。他总是有几天不在府中,一旦回来,几乎只是坐在这件房中谈事。我来缠着他,他也不恼我,还特地在他的大书房里给我安了一张儿童榻。   那是大舅的“军机处”,一直到就寝之前都有形形色色的人从这里出没,他不让我回避,我于是渐渐学会了看人脸色。   求人的眼色,恨人的眼色,以及拿捏了一丁点儿把柄,就威胁人的眼色。我觉得假以时日,我回去孝敬我爹的时候,必能青出于蓝。   “刚才出去的那个胖子,他不想把货卖给你。”我唏嘘道。   “哦?”大舅搁下手中的活儿,笑眯眯地看着我:“咱们姑娘又有何高见呐?”   “他上次来的时候垂头丧气的,眼皮还耷拉着呢,对你各种请求。这会儿昂首阔步,眉毛都会跳舞,一准儿脱困了。他还只给我带了面人儿做礼物,这么小气,小气的人,最怕承别人的情啦,你们的合作,没戏咯。”   我逗着两个面人儿跳舞,玩了一会儿,我大舅终于没憋住笑岔了气。   “哈哈哈,孙叔,傅邝的女儿,果然‘悟性高’。”   他笑,站在一边的孙爷爷也笑,笑了几下,突然想起了什么,对我说:“小姐有几天没瞧见孟小公子了?他那天落水,就病下了呢。”   大舅的笑容一下子僵掉了,冷眼瞧了孙爷爷一眼,板了板脸道:“病了就去找大夫。”   孙爷爷也是头一个‘老奸巨猾’的,依旧只是笑,低了身子递上一杯热茶:“湿着身子站了后半夜,也可怜见儿的。孩子还小,那位,又是最不喜欢看见大夫的。”   大舅一锁眉,登时怒摔茶盏:“胡闹!”   “哪有生病了不看大夫的,自己的儿子,她如何那般狠心!”   孙爷爷也只顾笑道:“她的脾气您知道。”   我提着面人儿看大舅发火,只要他不凶我,我都是不会怕的。所以我看得认真,也觉得孟小九那作死的,真是作不逢时,遇上了一个狠心的娘亲,大抵也是嫌弃他丢了人,把自己给坑大了。   大舅二话不说,乘着火,把我提溜到肩头上,风风火火就往孟家母子住的西苑去了。   我从京都一路奔波到秣陵,被人吊也吊过了,肉味也好久不知了,果然像是泄了气的球,不难么圆鼓鼓了,却剩下一双大眼愈发水灵。隔了老远,我那水灵的大眼一眼就戳到了跪在门外可怜兮兮的孟小九。   “舅舅,那里!”   好几日没见他,我居然有些想他,虽然我用一堆玩具强行替代了想他的时间,不过这一眼戳到了,我立马涌起了莫名的兴奋。   眼前的西苑就像是一片盛大的玫瑰海,火烧一般的艳红灼得我先是眼前一亮,复又有些慎得慌。   这种花儿娇贵得很,我娘院儿里也并蒂开了一株,据说是我还是一颗蛋那么大的时候,我爹就开始献宝种下的了。可我娘却不买账,反倒是墙角一片浅粉色的蔷薇得了宠。   我娘不是闺秀,她在出阁之前,我大舅也没这么个拉风的大院子给她消遣。我娘喜欢自然纯粹一些的东西,就和孟夫人喜欢这么高贵冷艳的东西一样,大抵都是天性使然。   我被那一大堆花儿熏的连打喷嚏,不停地打着,差点从大舅的肩头跌了下来。我喷嚏打得欢,欢得十几步开外的孟小九身子一怵,软趴趴晕了下去。   由此可见,我往后的岁月里之所以那么爱晕倒的德行,一看就不是天生的,而是童年的阴影。   孟小九晕了过去,大舅也一手扣着我冲了过去。大舅刚冲到他身边,一身火焰红裙的孟大娘就吱呀开了门。   大红裙扫了她儿子一万,冷言冷语道:“没用的东西。”   我终于没稳住,从大舅的肩头滚了下来,被他一个手掌托着,连喊都懒得喊了,深深感觉到来自后妈的恶意。   我想,这大红裙,一定是孟小九的后妈。   果然,孟小九拧着眉毛不露声色地抽搐了一下。   孙爷爷赶在后头带了一个大夫过来,十来岁的小模样儿,粉嫩水灵的,那大夫刚想跨进西苑,就跟什么东西上了身一般,很是别扭为难和害怕。   大舅的目光在那女子身子来回扫了好几圈,终于沉声吩咐道:“徐大夫,烦劳你把小九带到医官去。”   那女子甩了个冷眼,一声不吭,背过身回了屋。   我屁颠儿屁颠儿地跟着那个徐大夫走了,孟小九人“昏”着,可手却不安分,一把拉住了我肉嘟嘟的爪子,哼哼唧唧:“疼……”   于是我对他的鄙视又上了一层,疼,疼毛疼啊~!不过介于他实在可怜的模样儿,我决定暂且把爪子借他捏一会儿。   徐大夫把他搁在了医官儿的床上,噼里啪啦翻出一堆瓶瓶罐罐,我嚼着甘草,含糊道:“您别找了,他八成又是装的。”   那个大夫的脸圆圆的,身上有浅浅的混合草药的味道,笑起来还有酒窝。实在叫我看着欢喜。我捧着下巴,对他眨眼一笑,又一笑。   我再歪了一下头,抽出被孟小九捂得有些烫了的爪子,吸了吸鼻子,咦?真是奇怪,怎么孟小九身上也有一股药味儿?   萌萌的徐大夫抓给我一包不知是什么的玩意儿:“小小姐,你去外面院子里和小仓鼠玩儿会儿罢,我要帮他施针。”   施针?我撇撇嘴,真是太矫情了,这个小骗子,还有这个连真病还是假病都看不出来的庸医。   我继续据理力争:“我不骗你,他可调皮了,坏点子多,打一顿就好,不要施针的。”   “喂!大人都不在啦,别装啦!”我推他,我也爱在爹娘跟前装疼的,可是离了他们,立马就嘚瑟了,谁都有这样的岁月,我很是能理解。   “唔.....疼.......”   他还装。   徐大夫无奈摇摇头,只得拉上了一旁的帘子:“那你呆在里面,可不许捣乱。”   我愉快地亮出两排大牙,猛点头:我不捣乱,我给你守着这些药罐子呢。   我抱着各种罐子玩儿得欢快,可是令我没想到的是,孟卿九真病了,病得还有些重。   自娱自乐了一个时辰,当我终于没忍住偷偷掀开帘子的时候,看见小大夫正满头大汗,神色凝重,而孟卿九脸色惨白,身子上扎满了细密的针,嘴里絮絮叨叨哼哼唧唧,很是难受。   “他要死了么?”我缩在后头,一下子很有些害怕,还有些担心。   徐大夫回头看了我一眼,满脸严肃,含着一丝担忧:“小小姐,你来陪着他说说话。”   我很是害怕,半年前我的老祖母寿终正寝前,看护她的老嬷嬷也是这么说的:“小郡主,你来陪着老夫人说会儿话吧,说一说她就睁眼了。”   所以在我眼里,“陪她/他说会儿话”,就是差不多宣布那人快不行了。我一个没忍住,眼泪就滚了下来,蹬着小短腿儿凑到他跟前,眼泪鼻涕顺势落在他脸上:“孟小九,你要死了么!”   “你是夜里泡了池子里的冷水么!你不该作弄我,你、你就算作弄我,也该把我拉下去啊!我身子可强壮了,我可冻不坏!”   我越哭越大声,越哭越悲伤。   我爹总爱半夜的时候躲在后院一边喝酒,一边说一些“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之类酸溜溜的话,我娘总骂他,我也总嫌弃这些有的没的,可是今天,我却有一种误杀伯仁的痛楚感,我觉得孟小九要是死了,我、我以后都不会好过了。   我那时还不知道“一辈子”是什么东西,说道什么话便都是“以后”如何,以后、以后要是没有没有孟小九这个讨厌鬼,可怎么办?   当大夫的还真是冷血啊,我哭了,他却笑了,还笑得很欢畅。我只得踮着脚揪他的袖子,一面催着:“徐大夫,你救他啊,你快啊!他要死啦!”   “少亦哥……”   床上的孟小九突然掷地有声地喊了一句。   我更加吓坏了,老嬷嬷又说过,回光返照! 作者有话要说:  小九儿作死作大了,呜呜呜,小鹿表示好疼疼~   小九儿落下病跟儿了,呜呜呜,小鹿表示好、好、玩、儿、哈哈哈!!!   表骂人家变态啦,身子柔柔弱弱却很腻害的男猪脚~吭~ ☆、第十一章   我大哭:“徐大夫,你快他看啊,他回光啦,他真的要死啦!”   徐少亦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指了指我,又指了指他,干脆溜出去逛了一遭。   我哭得很带感,孟小九却嬉笑着拽住我的小胖手:“圆圆、你、你怕我死么?放心,哥哥死不了,咳咳……”   病成这样还不忘占我便宜,我见他说了这么多话,好像真还死不了的样子,终于抹了一下脸上的眼泪和鼻涕,然后欢喜地反握住了他的手。   “你别死,我明儿就叫大舅把你那个恶毒的后妈送走!”   徐少亦正好进来,和孟小九面面相觑,哑然失笑。后妈?   他舒了一口气,浅笑着把我的手垫在了脸颊边,声音听上去实在是无所谓:“那是我亲娘。”   哦?哦。我一脸了然地点了点头,你说是亲的就是亲的吧,这家伙,死要面子啊,敢情很喜欢被人虐啊。   我浑身上下搜罗了一圈儿,实在没什么稀罕玩意儿,只得把已经被玩儿得看不人形的、黑乎乎的一个面人儿放在他手里,很郑重道:“这个,给你。只要你不死,我以后勉强和你玩儿!”   他捏着黑乎乎的面人儿,眼里一阵透亮,复又小心翼翼地望向我,还红了脸颊,小声嗫嚅道:“给我的?”   “不要拉倒!”   “要!”   徐少亦浅笑着在一旁把他身上的针都拔了下来,他捏着面人儿一脸幸福地睡了过去。   我轻轻抚上他漆黑浓郁的眉,试图抹平,然后嘻嘻笑开:“孟小九,你要是个玩偶,那么漂亮,安静乖乖的,还真是好玩!”   拔了针后,虚弱的孟小九就被送回了庄上。不过不是他那个娘亲住着的西苑,而是我和大舅住着的荔苑。   大舅的荔苑是个奇葩的院子,有几棵硕大的荔枝树,树干黑褐色,表皮较粗糙,开了花结上了果子,便更有看头了。   但之所以说奇葩,还是因为秣陵这土壤,除非神仙,却万不能养活这么耐热的东西的。   可是大舅却做到了,大舅是个神奇的人,比神仙还厉害,所以他的院子,便整日里都跟个火炉似的,连神仙都受不了。我住在这里,每日就跟蒸馒头似的,却蒸得我愈发消瘦下来。   我却很满意,因为我已经不那么圆了,在孟小九面前,我终于可以略扬扬眉。   此刻我嚼着鲜美的荔枝,甩开我的小跟班,一步一颠儿,往大舅和孟小九锻炼身体的地方去。   孟小九回来以后,大舅就不许他那个恶毒的娘再见他了。据说孟小九就是秣陵另一个牛掰的人家,也是大胤一等一的儒学世家孟家的孙少爷,不过身份不太好,是个庶出的孙少爷。   可她娘的名声却很盛,是他那个‘儒雅’的父亲得意的一个小妾。他的娘够美,因此他的样子才那么不落尘俗。而且他的娘还很有野心,总妄想扶正,因此做了不少牵累孟家香火的事儿,最后却连累了他不祖父被喜爱。   可是怎么跑到我大舅的向恒庄来了?我歪了头,想了一圈儿也没甚名堂。   我是坐在门槛上剥荔枝的时候听见几个胆子大的小婢女说另外一件绯闻的,她们一提“西边儿”,就个个会心一笑,然后说:“少爷怎么还不叫回‘连卿九’?”   我大骇之下了个嗝儿,“啊呜”一口便吞下去一个果核儿,顿时呛得满脸通红,大喘气儿试图把它咳出来。   连卿九么?我一边剧烈咳嗽一边想,太难听了!真是,太太难听啦!这到底是谁出得馊主意啊。   我还忒单纯,完全听不出话外音,我只知道,若是那样,喊出来却是极不入耳的。   “咳咳咳!水,给我水喝!”我张牙舞爪地喊起来,婢女手忙脚乱,过了小半天,端了一盏荔枝蜜兑的水递给我,我看了一眼,嫌弃的推开:“太甜了,不要!”   “小姐。这个败火,您方才荔枝吃得多啦!”其中一个瞧了一眼满地散落的果核,略有担忧。   我才不信呢,荔枝那么甘甜,会起火?于是起身拍了拍屁股,理了理衣角,悠闲地朝大舅‘栽培’孟小九的那个院子去了。   那个婢女还不死心,端着荔枝蜜别扭地跟着我。   “不要跟着我!我要去练神功啦!”我这么威胁她们,觉得很有气势,顺手又抓了一堆荔枝,用裙子兜着。   于是她们一听我是去大舅那里,就跟要下龙潭虎穴似得,一个个歇了气。   我想,孟小九也太可怜了,她娘不喜欢他,还要给他上那么难听的名字么!   我从前对孟小九那初次见面产生的不愉快,终于被他“凄凉”的境况消磨地差不多了,现在别提他是叫我“圆圆”,哪怕是喊我死胖子,大胖妞,我都会忍气吞声,不与他计较。因为他实在是,太惨了。   我再一想,圆圆这个名字就好多了,被他软糯糯地念出了,也怪好听哦,呵呵。   我一路逛一路吃,兜里荔枝吃光了,却隐约感觉嘴角有些辣,大大地张开嘴巴的时候,好像还会疼。不过这却没能影响我吃东西的进度,同样,也不能影响我走路的进度。   终于站在了大舅的武馆外,我仰着头预备绽开一个愉快的微笑。   远处有一大片比我高出两倍的粗壮木桩子,最中间的一个上面上,金鸡独立似的站着骨瘦如柴的孟小九,薄衫被汗水湿了个透,只顾撑着,死死咬着唇。   “孟小九!”我诧异地大喊了一声。   他循声看来,脚底一虚,身子猛地晃了好几下,勉强维持了平衡,脸上笑开,冲我又亮出两排大白牙:“圆圆!”   我对圆圆已经着实不排斥了,况且我也没那么圆了,于是,我也回了他两排大牙:“你做了什么,在被我大舅罚站么!”   这么罚,得犯了多大错,简直是有仇了嘛!   他不说话,继续保持那个姿势,可他实在是太瘦了,看起来十分的窘迫,却又难得倔强。   我对他的同情又上了一层。我觉得,同情人,要比讨厌一个人爽得多了,于是走近他,又拍了拍胸脯:“你是得罪了我大舅么?我可以借你些银子,你今晚就跑路吧!”   我眼巴巴得等着他对我感恩戴德千恩万谢,冷不丁头顶上冒出一个声音:“谁要跑路啊?这么有钱,借点给大舅做生意!”   大舅穿着一身青色的长衫,一脸坏笑地站在我后面,又像捉小鸡一样把我捉起来,然后放到肩上,逗我玩儿。   孟小九却不像从前那样对他亲厚,自己咬着牙跳了下来,略远了身子,垂了眼,恭敬地有些别扭:“师父。”   哦,师父……我咬着指头想,原来是这样啊。   “今天的功课做完了?少亦等着你呢,你的药也快吃完了,莫不可急功近利,你且家去两天,也陪陪你父亲。”   大舅和他说话的时候,一直在逗着我,看来实在是不走心,也更像是在驱赶他。   我扭了扭身子,脑子一热,抱住了大舅的脖子,替他求情道:“小九不走!”   奇了个怪了,我方才不还要借他银子去跑路么!怎么又要留他了!我略一说服自己,既然大舅不是在收拾他,也许他爹却更不喜欢他呢!   我那一声“小九不走”,惊呆了一院子里另外那两个,那两个人,尤其是孟小九,突然抬起头来,神色极其复杂。然后重重地又低下了头,声音低低的,却说得很是坚决:“我不回去。”   大舅没说话,冷着脸拿眼神戳他,戳的他没办法也抬起了头,两人于是互戳。电光火石间,大舅突然朗声大笑了几下,把我抱起来坐上一个中间最粗的木桩,丢下一个“不走就不走”,然后扬长而去。   我在桩子上晃着大腿,看着孟小九在大舅离开后突然的笑靥如花,蒙了一头雾水。   我问:“你也不喜欢我大舅了,大舅也不喜欢你了?”   他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反问道:“你叫他大舅?你还有好几个舅舅?”   看看,才安分了多会儿,又开始打听我了,我不甚开心,凶他:“我舅舅多得能排队蹴鞠,也不要你管!”   孟小九瞬间换上了小可怜的模样儿,他很能装,装起委屈来,没由得叫人心疼。他瘪嘴的模样让我有些后悔,他那么可怜,算了,我要对他好点嘛!   我扭了一下身子,收了脾气,没话找话:“那你的舅舅呢,也会给你大院子住,把你抗在肩头么?”   他又摇头,先时眼里还有些甜,却顷刻被更大的哀伤布满,让我觉得压抑无比。   “我不知道,可是我爹会,他是个很温和的人。”   温和么?我拍着手大笑起来:“孟小九,你不使坏的时候,也很温和!”   孟小九生得好看,看起来总是一副温润和煦的模样,我想,我打心眼儿里是不讨厌他的。只要他不使坏,不破坏,绝对是个玩耍的好伙伴。   我在桩子上坐得开心,悠闲地晃着腿,他站在下面看着我,看着也很开心。不说话的时候,我不时用袖子擦擦嘴,可是,呀,怎么突然有些疼,还好痒……   他看着我这个诡异的动作有了一会儿,然后肯定道:“圆圆,你的嘴巴肿了。”   ……   他刚说完,就没有节操地大声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抽搐,最后笑得瘫在了地上,就差打滚儿了。   然后他又补了一句:“圆圆,你真是个活宝。”   我那时候那么年轻啊,人话也没听过多少句的,我哪里知道‘活宝’并不是什么宝,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当他夸我,我以为他笑也是一种表达情感的方式,于是也咧了嘴,试图呼应他的欢喜。   我一咧嘴,整个半边脸都烧了起来,疼得厉害了,我就加快了晃腿的频率,一没控制住,我那小巧精致的一双绣花鞋就直直朝他飞了过去,拍在了他的脸上。   我挂着脸,心里很不舒坦,于是坦白对他说:“你可以把我背回去,我想今天就要烧死了。”   其实我知道我不会被烧死,用我大舅的话说,三岁看到老,我到底是我爹生的,很有些心眼,就是不想走路了而已。但是我实在太难受,我一难受就歇气,就想偷懒,就想找人靠一靠。   ……   我想靠着孟小九,我觉得大舅既然不是在收拾他,而是在训练他,那他也必要出些成绩了。把我背回去,肯定不辜负我大舅亲自教导他一场的恩情,还能让大舅好好重用他。   对了,这叫裙带关系!大胤的人,都是这么夸我爹爹的!   可他却红了脸,不露声色地让了让我的绣花鞋,也不再往我这边瞧,含糊道:“圆圆,你可以自己穿上鞋子,我送你回去。”   干嘛红脸呢?我又嫌弃起他的小家子气来,牛脾气爆发了,捂着嘴巴,瓮声瓮气道:“我要烧死了,得背回去!这样,我把鞋子送你,大舅说,那上面的珠子可值钱!”   他的脸更加红了,竟然比我这个嘴巴烧起来的还要红。   少年孟卿九还是知道害羞这回事儿的,我当年实在不知好歹,也太没眼见。而且,我还超级没有羞耻心。   我继续吼:“你快拿走,揣在兜儿里啊!”   孟小九:……(满脸羞羞羞)。   我:……   他是打死都不要我这只鞋子,就好像我的鞋子有毒一样。他越是不要,我就越是觉得没面子,最后在我的一再威胁之下,我被他十分别扭地从桩子上“抱”了下来,然后像是烫手一样丢在一边。   我觉得我一定是中毒了,整张脸都是火辣辣地疼。我大怒之下踹掉另一只鞋子,又把他推出去好远,然后光着脚阔步往我睡觉的小院儿去了。   孟小九沉默地跟在我后面,我才要穿过一小片竹林,他就从后面拉住了我。他拉住了我,居然还生气了,红着脸,教训起了我来。   孟小九:“女孩子怎么能随便送人鞋子,还在路上光脚走路!”   我:……   孟小九:“待会儿被师父知道了,你就完蛋了!”   我:……   最后他面射凶光:“大胤的女孩子不能露足!你、你娘没教过你么?!”   我:!!!   我觉得孟小九就是那只狗,他拿了我的耗子,管得太多了,惹得我烦。   他凶了我,还死活要把我送到我大舅的院子,还坚持把我送回了房。大舅的卧房和书房搁在一个大套间里,平日里连个打扫的丫头都不给进来,可是孟小九唬着脸,牵着肿成一个小猪头那样子的我,愣是如入无人之境。   我却不知道,在他转身离去时,我们隔着硕大的荔枝树荫,在那个黄昏里,不觉剪短了三月来昙花一现的交情。   中间跨过十来岁的光阴,我以为,那就是老死不相认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瑶又要送鞋子了,昂哈哈哈哈~   小九是个感情很纯粹的人,大舅像爱自己的孩子一样爱他,可是却不是他想要的。。。呜呜呜   下面小九要虐了阿瑶了,呜呜呜~~~昂哈哈哈哈~你们叫我变态小鹿吧我不介意昂哈哈哈~~~ ☆、第十二章   嘴角上了火,当夜不知怎的,我竟然迷迷糊糊发起了高烧。   直到现在我都不敢相信,我的人生会因为一把荔枝而改变。就像我从来没有在意过,遇见了孟卿九,也许也是我人生又一个大大的转折点。   我见过那么多的来去,偶尔也要经历离合,我努力把喜乐看得极淡,最终还要猝不及防。   烧到下半夜,只觉得有屋外又连声尖叫,喧闹不止。期间不停地有人往我的额头上搭冷毛巾,房间里也有不少哭声,老嬷嬷更是把我揽在怀里哭。   我有好些天未曾见过她了,大舅的房里,从不要人伺候,她们这样大张旗鼓的出现,一定是我病的快要死了。   我于是除了冒冷汗和抽搐,也虚弱地哭了起来,伴随着喊疼喊难受的嚷嚷。我哭得嗓子眼儿都堵得慌,房门却被人猛地冲了开。   那是已经两个月未见的忠和,身披甲胄,仗剑而来,剑身布满鲜血,他面上杀气未改,屋外已然惨叫惊天。他三步并两步冲到了我身边,把我拿锦被一裹,抱在怀中,然后向外冲去。   “郡主,不要说话。”他沉声这样吩咐我。   他居然开始喊我郡主,我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变化,以为那些和我爹不和的人又追来了,不由吓得浑身战栗。   他把我抱出屋子,我勉强撑开眼皮,背上顷刻汗毛直立。   原本好好的一个荔苑,充斥着杀气和血腥,已经被毁得面目全非。不远处的西苑更是火光冲天,一堆蒙着面的黑衣人把我和忠和团团围住,已经杀红了眼。院子里陈了无数具家丁和护院的尸体,然后谁喊了一句:“孟夫人和小少爷还在里面!”   我虽一路被追杀过来,不过从没见过这样的血腥场面,被迎面浇上一盆冷水,通体冰凉,忘了哭泣,只在忠和怀里瑟瑟发抖,不能言语。   忠和负手劈死一个喽啰,厉声道:“无耻肖小,竟然对一个孩子屡下毒手!若叫我查出幕后主使,一定叫你们生不如死!”   领头的一个眼里闪过一丝异色,冷笑着接下:“哼,这些话,留去讲给阎王听吧!今天就取了你的狗命,识相的,交出你怀里的那个孩子,否则,我定将她斩杀于此!”   “不自量力,看剑!”忠和挥起剑,招招毙命,有腥红滚烫的血溅到我的脸上,恶心粘腻。   我一刻也不想经历这些,喉咙里频频作呕,身子烫得厉害,心下却像沉在冰窖子一般凉的可怕,脑子里仿佛有小蚂蚁在爬,绞痛地锥心。   “大舅!我要舅舅!”   一股又有一股凉意侵袭过来,我烧得越是糊涂,便越觉得害怕。我在忠和怀里挣扎,他为护着我,一人又敌不了那么多,已经受了伤,防御地很是吃力,一面还要分心应和我。   “庄主他已经先离开了,郡主,您安静一点,卑职解决了这些人,这就带你回京城。”   “不要忠和!大舅不会抛下阿瑶,大舅不会走!我不要你!忠和,我要大舅!”我大声哭求,几欲昏厥,婢女在我身后惊恐地嘶叫着四散奔逃,忠和顾不了全部,一会儿便有一个惨叫着倒下。最后,只剩老嬷嬷缩在门框边,眼神呆滞,涩涩发抖。   我看见老嬷嬷,立马又想到了孟小九,我又看到西苑那边冲天的火光,恐惧和害怕便又多了一层。白日里送我回来的孟小九,被我坏脾气赶回西苑的孟小九!那样大的火,他会被烧死么!   “忠和,我们还要去救孟小九!他在火海!”   “什么?!”   “啊!”   忠和的后背冷不丁吃了狠狠一刀,顿时血流如注,败下阵来。   那群黑衣人仿佛是杀不尽的,越来越多,越杀越红眼。忠和被连连斩了几刀,最后,他只能勉强地把长剑没入土中撑住了身子,半跪着做最后的抵抗。   我在他怀里放声大哭,喊着大舅和孟小九,就像是天要塌陷一般。声音被伤寒肿胀的嗓子堵去了一半,一心盼着大舅回来救我,一心盼着孟小九千万不要葬身火海。   我以为我就要死了,哭得一个背过气去,眼前一黑,便不知了人事。   恍惚中,我仿佛听见了熟悉的争吵,却已经无力应答。   然后不知过了多少天,我在迷迷糊糊中醒来,还没开口喊人,就又听到了一段毛骨悚然的谈话。   说话的像是忠和,他似乎还很虚弱,可是语气颇为激动。   “连庄主执意护着孟家,将军想拿孟荀开刀,恐怕已是不能。既然内乱已平,孟家也被钳制,将军何不放他一马?”   “岂有此理!他还护着孟家?他不知道阿瑶差一点就死于乱刀,葬身火海了么!孟荀可恨,连奕也可憎!那可是他亲妹妹的女儿!他谋了这么年,是为了什么?!”   “将军息怒,最后还不是连奕的暗卫把我们救出来了?连庄主心思实在猜不透,他与那位孟夫人自小亲厚,也许为她做了这些,也算是最后的弥补……”   “真是荒唐!此次的事情我可以不再追究,毕竟我们从中得了利,虽然有些牺牲,不过已经无足轻重了。那位孟夫人也算如愿以偿,这么完美的一次‘火海逃生’,加上连奕的运作,当得了孟家主母。不过他那个儿子真厉害,怎么就作弄了我们阿瑶……”   忠和立马打断了我大哥,却比方才还要激动,几乎是情感大爆发,惊呼了声:“将军!”   “嗯?”   “小郡主和孟小公子玩的颇好,有些事情,如果她一直不知道,也是好的……”   我听到他们提到了孟小九和我,于是竖起了耳朵,可忠和的声音却低了下去,让我云里雾里。   什么将军庄主夫人小姐的,忠和说到了我大舅,那忠和喊的“将军”就应该是我大哥无疑了!我眼眶一热,这么些天的委屈终于能够说上一说,刚爬起来冲出几步,想飞到我大哥怀里,不承想,我大哥的一句话,又让我半天不能开口,且好生疑惑。   “连奕所求的,我傅家能给的,也就那个‘傅夫人’的头衔,并傅瑶的一世安康。我收到了弘毅的飞鸽传书,‘那位’已经小产,伺候小月子的嬷嬷应该知道如何‘永绝后患’。一个山野女子,当了傅家主母已是天赐,万不该肖想什么嫡子!”   我那时并不能听明白,诧异于我大哥居然这么“算得精细”。后来渐渐知了事儿,却忘了心寒。加之本身就还虚弱,扶着床榻,一下弄出了一声很大的动静。   “谁!”   我大哥猛地一转身,连剑都离了鞘,瞥见是我,神色里复杂,但又见我一味激动着扑向他,稍又松了一口气,面色一下子就无限温和。他一把上来接住了我,眉眼里全是疼惜。   “瘦了这么多么!爹爹把你送来秣陵郡,才几天,我们圆滚滚的小阿瑶,现在瘦成了一条小黄瓜啦!”   我搂着他的脖子,低低咳了两声,沙着嗓子道:“娘也瘦,瘦了才好看!”   大哥的眼神儿瞬间暗了一暗,面上却未减笑意,抱我搁在了床上,拿被子拥好,柔声道:“我们阿瑶怎么都好看!乖乖吃药,把身体养好了,我们就回京城。”   我声音打颤,想到前些天夜里的事情就害怕:“可是,我大舅呢?大舅的院子里被杀了好多人,流了好多血,阿瑶害怕,大哥,我大舅呢?”   “你大舅去押运一批很重要的货物去啦,等到他出完货路过京城再去看阿瑶好么?”   我咬着手指,只是去送货了么?   “那……”我还想问孟卿九,可是却被大哥笑着给打断了。   “好啦,哥哥还有好多公务要处理,你乖乖吃药,乖乖睡觉,嗯?”   大哥把我安置在行军床上,忠和站在他身边,脸色还很苍白,眼神里有些欲言又止。   我还是很虚弱,透过大哥铠甲上的护心铜镜看见自己的脸,从原先红彤彤的大苹果,瘦成了下巴尖尖的一只瘪桃子,像极了孟小九的模样。   我却乐不起来,拽了忠和的袖子,心里很是不安,就好像再也见不着他一样,哭丧着脸问:“孟小九是回家了么?他怎么不来看我?他爹有没有打他?她娘还叫他总是跪着么?”   忠和眼里流露出一丝不落忍:“小郡主……”   大哥打断他:“好了,忠和,你下去养伤!我来同阿瑶说话。”   忠和叹了一口气离开,我被大哥的样子吓着了,抱着被子,低低道:“大哥,孟小九在家很不好…..”   “阿瑶。”他换个个神色,冷冷开口:“出了向恒山庄,你就是傅家的琼乐郡主。爹爹送你出来,其实是怕朝中叛乱殃及你。你虽小,总不能一直幼稚不知事。傅家此次平叛有功,孟家却是叛军的爪牙。我虽看在你大舅的面上不追究,可孟家和傅家从此不许再有瓜葛。京中有许多世家公子可以陪你玩乐,你切莫再提秣陵郡的事情!懂么?”   懂什么?我怎么可能听懂!我这么小,人话都学不全的好么!   不许和孟小九有联系,不许提秣陵郡!我知道大哥和爹爹为皇上办事很神秘,却没想到和我不许间孟小九还有关么!   “大哥,孟小九找不到我了,会着急的!”我是那么自信,喊出来的时候,分明看出了大哥眼里的讶异。   我抱着被子和我大哥僵持,才不到一会儿,门帘就被掀开,露出一个胖嘟嘟扎着包子头的脑袋。   “大将军,小郡主醒了,能陪我玩儿了么?”   “先睡午觉,阿沫不是说困了?”   大哥于是又和颜悦色了些,把那个约莫两三岁的小丫头牵到我面前道:“阿瑶,这是我此次随军,帐中军官救下的孤女,秣陵一个员外家的幺女。父母家人在变故中都没了,叫阿沫。以后就是你的小丫头了。你好好养病,带了回京去。”   大哥讲到她“家变”,她却一点看不出哀伤,只顾咬着指头对我挤眉弄眼。   小时候的阿沫就很讨人喜欢,一身桃红色洗的有些旧的百褶裙衬得她十分可爱,也很像是有些出身的姑娘。   我很喜欢这个新朋友,此刻孟小九在我心中的地位瞬间被眼前胖嘟嘟的小丫头分去了一半。   “阿沫?”我朝她眨巴眨巴眼睛。   “哎!”她答应了一声,然后手脚并用麻溜地爬上了我的床,拉过我的一半被子:“阿沫困啦!我们先好好睡一觉,养起力气了,我们出去玩呀!”   “可是我还要找我的……”   我还没说完,就被两只胖手压下,蛮横地盖上被子:“好啦,睡午觉啦!”   ……阿沫这朵奇葩,就这样闯入了我的生活,由于她生得实在可爱,又实在太小了,连大哥那么古板的人,都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临走的时候,还笑着给我掖了被角。   “乖乖睡觉,记着哥哥的话,不许提在向恒庄呆过。”   他临走前又吩咐了一遍。我却被阿沫把注意力都引了过去,等到偶尔想起来,又被她咿咿呀呀各种打断。   我和阿沫在军营玩了几天,每每想到要打听孟小九的事情,总被各种理由岔开。久而久之,我好想真把他给忘了。   “主纸,大将军明天要带我们回京咯。”   某天晚上,阿沫从我身上滚过去,大着舌头说。   阿沫这厮,食量超级大,很有我前些日子那么圆起来的模样了。我自从大病一场,不仅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火速瘦了下来,连吃饭都变得刁嘴,眼下越发的苗条,只剩下原先炯炯有神的大眼没有缩水,安在一张瘦得尖下来了的小脸上,大方放光彩。   “子,子子子子子~阿沫,好好说话呀,舌头要捋直了啊。”   “哦,好的,组织。”   ……   额,好像哪里不对啊……好吧,主纸就主纸吧……我滚到被子里,闭上眼睛,安然入梦。   大哥打了胜仗,班师回朝的时候所以异常高调。本来忠和是他的先行官,却因为伤得太重,所以在另一辆马车里。   回朝途中必要路过秣陵郡,我终于想起了孟小九来,在马车上,我拉了下阿沫,郑重道:“阿沫,我要带个好看的男孩儿回去!”   阿沫正抱着一堆糖糕往嘴里塞,含糊道:“买一送一啊,主纸,阿沫也要分一口!”   我被扫了个大兴,心下突然出现一副阿沫抱着孟小九啃得口水淋漓的模样,浑身一抽……   额,阿沫,孟小九不好吃啊…… 作者有话要说:  回忆到此为止咯   大家快点收藏嘛~   互动哇!   来嘛来嘛!眼泪汪汪·~ ☆、第十三章   “娘娘这是打了个盹儿?”   我猛然回过神儿来,时空逆转,物换人非,眼前的孟卿九仿佛一瞬间就长大了,可笑还是那样的笑,穿越了那么些年,却点滴如初,不染铅华。   我怔了半日,在他不改温柔的笑靥里笃定,狐狸还是那只狐狸,并且,贱还是一样的贱。   他慵懒地耸肩,旋即又秀眉一挑,潋滟清波:“娘娘的眼神儿倒是可爱,像一个故人。”   ……   他、敢、调、戏、我!   我眯着眼睛好好把他打量了一圈儿,瘦削颀长,温温糯糯的,那前些日子下了我娘鞭子的那个动作的确帅到没朋友,而且安在这副病恹恹的躯体上,也少不了麻痹旁人,不对他设防。   我很无力地歪着头看他,把伤了的那只脚藏到好好站着的一只脚后头,阿沫低眉顺眼地挪到我身后扶着我,我上下瞧了他好几眼,然后歇了气,估摸着他也许还记得我?问的话于是特别莫名其妙。   “孟卿倒是有藏女人鞋子的癖好?”   他的笑容于是僵了一僵。我乘胜追击:“你不知道女孩子的鞋子不能乱送人,送了就完蛋了,要倒霉的!”   他于是着急辩解起来:“微臣......”   “哀家要是光着脚走路,那多不成体统啊!”   “再被旁人知道,那就完蛋了!”   我看似“诚恳”地和他讲道理,耳边回荡的是十多年前的孟小九害羞气恼的模样:   “女孩子怎么能随便送人鞋子,还在路上光脚走路!”   “待会儿被师父知道了,你就完蛋了!”   ……   孟卿九的脸色果然瞬间石化了片刻,眼里先是烧上一抹疑云,一惊,一喜,复又罩上了一片更大阴霾,脸上笑意全无。   他好好把鞋子在手里掂量了片刻,然后彻底没有了方才的兴致,甚至有些厌弃起和我说话来,沉了沉嗓子,像极了在使小性儿。   “微臣只是拜托娘娘一件事情,娘娘既然不喜欢开玩笑,那微臣就直言了。”   我心下一惊,怎么,做了大官,现在脸就这么臭了?玩笑也开不得了?   我好好被他的低气压罩了一会儿,又往前跳了几步,惋惜道:“别啊,哀家好久没被人逗着玩儿了,孟卿倒是说说,预备这玩笑怎么开下去?”   孟卿九显然说是有备而来,就连上次在潇湘斋逼我和慕容恪翻脸,也绝对不是兴起之谈。此刻被我这么“诚恳”一问,他却破天荒不说话了,他不说话,倒有些像是平静时候的慕容恪。不过慕容恪平静的时候必要给我一些甜头的,而他却一再压低气压,叫我很是别扭。   “嗯?孟卿?”   我于是又凑上去了一步,他身上那股似有如无的药草味悠然混入我的鼻息,直冲心底,拼命想要撞开最深那处斑驳锁锈的门。   心中某个角落一怵,我瞬间也兴味全无,一把勾住阿沫的手臂,趁着孟卿九沉着脸的时候猛地从他手里抢过来我那双倒霉的绣花鞋。   他手里一空,眼里便更加诧异。   我也给自己找好台阶,假装很失落的模样:“孟卿不想玩儿那就算了,哀家也不想玩儿了,忒没意思。”   “没意思?”他出声一笑,合着晚风却一点也不美丽,叫我听得阴森森的,心下一万个不舒服。   “有话快说,没话滚蛋。再磨叽,哀家的晚饭要凉了。”   我甩下这句话,跛着脚开走,心下暗暗发誓,以后不到哀家出殡或者他挂了,一死一活隔着阴阳上柱香,死都不要再见面了。   孟卿九却在我身后出声,声音里那股莫名的珍惜听得我瞬间满血,斗志昂扬。   “我要跟太后娘娘要个人。”   嘭——!   “阿沫!路还能好好走么!”   阿沫满脸委屈:“主纸,嗷呜……”   “舌头捋直了!”   “组织……”   ……   我撑着墙,赶紧扶着,扶好了,哀家头晕,哀家要吐血……   天可怜见儿!我此生一气冲喜骤变小寡妇,二气阿沫紧张舌头卷,我好好凶了她一把,然后呵着气揉自己被撞疼了的额头,回头嗔怪地狠戳了一眼迎风而立的孟卿九,言语立马小娇羞。   “哎呀,孟卿,你这是几个意思,你不知道……”   我藏在舌头里那句“你不知道哀家现在是太后了而且心上有人了”还没来得及炫耀出来,孟卿九就一副不爱继续听我废话的态度,竹筒了倒出了他的烂豆子,烂瞎了我。   “恳请太后娘娘高抬贵手,在选秀中帮臣剔除待选女子舒媛。”   什、什么?!我的个心肝儿哟,你原不是来拐哀家的?!   我放空得瞠目结舌,呆呆道:“你说舒、舒什么?”   “秣陵郡舒家嫡长孙女,闺名舒媛,是微臣自小青梅竹马,誓盟三生的女子。”   我握着绣花鞋的手悬在半空,被他那句“誓盟三生”雷出好几阵儿鸡皮疙瘩。面上痴痴地望着他,心中千万般不解,千万般惊骇。   我太过相信我爹和他那群狗腿,以及大胤千千万万条狗腿子的夸赞了。我原不知道,有一种赞美是叫做“恭维”的,才会以为他良心发现,认出我来,觉得姿色大大好,于是要掳了回去。   我以为我在孟卿九的心中砸下过涟漪,却不知其实是风过无痕。我以为孟卿九那么多的心眼会用在自己身上多少,最后不过是,不过是——   哀家无聊的时候,委实把那些才子佳人的话本看得过多了。   我原本也不和他对眼儿,可他再有了旁的什么“圆圆”,我却没由得一阵心酸。   心酸过后,终于恹恹想起我离开秣陵郡后,十几年都不与孟卿九相认的真正原因。   我是介意他见过我最窘迫的模样,我也要听从我哥哥的嘱咐,不能暴露傅家和向恒庄的关系,我在京中有那么多簇拥者,我是皇亲国戚,我实在没有空想起他……   我为自己找了那么多借口,其实不过是,我生死未卜,他却从未出现过,来找过我,我突然失去了我唯一的哥哥亲历死别,他却安然继承了孟家嫡子全部的光芒乐享尊荣。   即使三岁的我还不知人事,可我却继承了人最讨厌的骄傲和心眼,无关爱恨。   我定了定神,嘴角抽搐练了几次笑,闷头抠了半天,手都抠红了,终于扯下了鞋头上那只硕大的东珠,大方地朝他递过去。   “就当哀家提前送你们贺礼了,人是要打包送到府上么?放心!哀家选儿媳,定不能和国之栋梁抢,凭白寒了忠臣的心啊!别客气啊,拿着!”   孟卿九的嘴里一定能吞下一颗蛋,但是那样子真不像是极了高兴地合不拢嘴的,那么高的一个人儿矗在我跟前儿,满脸戒备,看着我的眼神儿却像我身后埋伏了千军万马,随时要把他碾碎了一般。   我很不喜欢旁人质疑我的能力,也不愿意继续和他纠缠,送了人情,立马滚蛋!   “阿沫!”我大喊一声,阿沫在我身后触电一般跳了几跳。   “有!”   “给我把珠子塞到孟首辅的手心儿里去,然后晚点儿再派个人去礼部,同策划选妃大典的人说说,碰到姓舒的姑娘就给哀家划了,最后一起打包送到孟首辅的府上去。”   孟卿九好像并不是很高兴,从上到下反复盯着我打量了几遍,然后皮笑肉不笑道:“多谢娘娘美意,微臣承受不起。”   真是,你这么皮厚承不起么!还有,我身上又没开花,看,看什么看!   我呵了口气:“自然受得起。孟卿只消前朝给我儿子点照应,少让他丢些人就好。”   “哦?难道慕大人给陛下的‘照应’还不够?”   你令堂的,又提慕容恪!真、是、死、变、态!   我不想再搭理他,于是又换了个撒气桶:“阿沫!你是死的么!”   “主纸、组织……主子!”   阿沫收起口水,恋恋不舍地撤出拽着孟卿九的手,然后眉飞色舞道:“大人,这珠子可值钱呐,咱们主子这次可大方呐!上次平侯家的小儿子大婚,咱们主子就送了只普通的鸡心玉佩,还讨了人家腰间的一块稀世血玉呢……”   巴拉巴拉巴拉。   哎哟乖乖,我怎么给忘了,还有赵铄那个二愣子! 作者有话要说:  小九:呜呜呜,阿瑶她敢调戏我~   阿沫:呜呜呜,首辅大人好帅帅~   阿瑶:呜呜呜,哀家肚子好饿饿......   赵铄:嗷嗷哦呜!阿瑶居然想起我了!!! ☆、第十四章   孟卿九听到这里,终于诚心勾了勾嘴角,一扫方才的阴霾,笑了开来。   那次平侯家的小儿子大婚,他是上宾之一,婚宴好好进行着,佳偶天成,一团和气,快要结束了,傅家的小霸王,我,却明艳动人地闯了来,上来就抱着新郎又亲又抱,最后还一阵哀嚎。   “赵哥哥,你讨了媳妇儿,阿瑶以后要和谁耍!”   赵铄的脸立马黑得不成人形,一声“阿瑶”出口,再无旁的话。旁边的新娘更是从闻着我的味儿了就开始抽泣。   赵铄是我众多阴损小竹马里的一条,打家劫舍翻墙头小分队里头一个冲锋将军,小时候就赖在我后头喊着非我不嫁的,他那死忠犬的模样儿,一度让我在嫁慕容恪和娶他之间犹豫不决。   那段时日我同慕容恪总是吵架,本来我已经很是偏向他了,不承想,他在一个不知道哪个旮旯里冒出的小姐肚子里下了个蛋,红火火地就下了喜帖子结婚去了。   我又向来是个占有欲特别强的人,他这样的德行,我琢磨着他做正室肯定没戏了,可好歹也算是我一枚小后宫,这么突兀地讨了媳妇儿,我还是有些难过。   赵家不算忠良,却是大胤世家中惯会逢源的头一个。这些年我傅家的社会名声以及政治地位委实复杂了些,赵家老爷子就立马摇摆起来,这下,是大有和我老爹爹绝交的意思啊,孙子大婚,连发配出去百十年都交不上的老宗亲都请来了,却惟独丢了我们傅家的帖子。   是以我“百忙之中”知道消息后,拔腿就走,前脚踏刚要出傅家大门,我爹就知道我要去砸场子。   我爹提着他的新宠,一只黑得发亮的鹩哥儿,吹了半天胡子,靠着门框子假兮兮道:“都安排妥当了?”   哪里需要妥当?我提溜了一圈儿眼珠子,心想,我是去贺新婚,又不是去抢新郎!   “贺礼我都带着呢,少不了礼数的!”   “哟,爹爹平时收个小礼物都要提心吊胆的,妞妞啊,如今局势不同以前啦,咱们陛下要搞什么‘严打’,嘿!你可不能下了重礼!赵博易那个老匹夫,回不来什么好东西的!”   他顿了顿又道:“中秋大典,西域进贡了一堆花石头,你不是还吵着给阿沫打了件首饰?就那个了!回头扯一块赵铄腰间的,个个都是好成色!”   他趁势顺下了我手里装着的一匣上古剑骸,吹着响亮的口哨没了踪迹。   阿沫当下黑了脸,朝我爹的鹩哥翻了好几个白眼儿,那鹩哥不亏姓傅,尖着嗓子大叫,老远了还能听个分明:   旗开得胜~!   旗开得胜~!   我于是觉得这是去打仗了,等抱着赵铄哭完后才发现,他的眼眶居然也是红的。他哆嗦了一下唇,艰难得想要吐出几个字,最后却被她媳妇儿更加嘹亮的一声哭号声儿给盖了去。   “夫君,呜呜呜……”   我看阿沫的眼神儿,没准儿我得安慰一下我这个未来的嫂子,于是我像每次见了赵铄那样,豪爽地一拍她的肩膀:   别哭啦!哭什么哭!   这下所有宾客的脸都黑了,我那个新嫂子于是哭得更加卖力了,赵铄看不过去,把她往怀里揽了一揽,她于是更加更加提高了一个音阶,哭得快断气了。   我听得烦,照着我爹说的,扯了他腰间一堆玉佩里的一个,捏在手里便要告辞。我才想离开,却有一堆人不乐意,起头的,就是赵家的老爷子,眼睛都睁不动的老平侯。   “你这是胡闹!”   他缩在太师椅上,一抖一抖地拿拐杖指着我。我勉强朝他行了一礼,然后,世子夫人,也就是赵铄他娘又跳了出来。   “琼乐郡主贪玩也是有的,怎么连犬子的婚宴也不消停。孟大人,你倒是说说,这是怎么个理儿!”   世子夫人的出身有些问题,是以一直没得到什么品级的命妇册封,空有一个侯爵里最落魄的‘平侯世子夫人’的空名儿,自然是和我敕命诰封的郡主不能等同。   她也只敢叫旁人评理,叫旁人评理也就算了,还找一个我那么不想见的人。   我哪里能给他开口的机会,侧着身子,把赵铄的玉佩在手里转了几圈儿,厚着脸皮道:“我爹说了,傅家不上点儿礼,心里不安生。”   这种当面打脸的话,委实把老爷子扇地够呛。老平侯气得差点跌下椅子,宾客里都是些“两面派”,基本都是捂着嘴偷笑的,一场大婚,委实热闹。   一时间,我移情别恋大闹赵家婚礼的‘佳话’又长久充实了京城人民的生活,直到我再次放出要拿下慕容恪的话,才算消停。   最后同这段‘佳话’一块儿流传出去的,还有我和我爹一样,贼抠贼小气的坏名声。   “太后娘娘不说,微臣倒是不记得,娘娘和赵侍郎,也是向来亲厚的。”   他欣然接过东珠,在手里转了一圈儿道:“如此价值连城,不过微臣实在身无长物啊?”   我一脸正色:“笑话,哀家像是缺着吃穿用度的人么,需要孟卿伸出援手?”   只要你麻利地滚远点,别来碍着哀家的眼,哀家就谢天谢地了。   他又不说话,一下子敛了神色,装起了无辜。   我抬眼望天,满满的透心凉。看着这大月亮,心想哀家的晚饭一准儿凉得透透儿的了。然后扭头喊回我们花痴阿沫的魂儿:“阿沫,回宫吃饭了!”   阿沫吸上了不知第多少口口水,恋恋不舍地移开挂在孟卿九身上的目光,傻笑着过来搀着我。   才走了几步,依稀感觉后头依旧沉闷地跟着一个人。   阴魂不散!我恨恨地蹙眉,然后转身道:“孟卿这个点儿还不出宫,等下宫门下钥了,你预备睡墙头?”   他立马给了我一个笑靥如花,就好像之前那个黑着脸低气压的神经病不是他一样,一口龇出大白牙:“微臣饿了。”   饿、了、么!   饿了就回去找你妈!   我浑身血脉喷张,愤然道:“孟卿想要蹭饭么,哀家可是领着月例过日子的!”   哀家的月例只够哀家自己塞牙缝儿的!   他却继续云淡清风,不知廉耻:“微臣的权利很大,回头可以多拨一些银两给娘娘。”   阿沫乐得快要飘起来了,就差鼓掌叫好,夹道欢迎,低声道:“月亮都那么大了,主子,再不回去吃饭,饭都凉了啊!”   凉了我也自己吃!喂我们阿旺也不给你吃!   “阿沫!你个熊崽子!”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实在摸不透他在琢磨什么,于是问他:“孟卿,你这是在逗着哀家玩儿么?哀家贺礼也送了,你还要和哀家抢饭吃?长乐宫中那么多殿阁,你去哪儿蹭饭不好,嗯?”   哀家一个如画美眷,你一个当朝权臣,夜半三更留你吃饭,想想都刺激。这样传出去很精彩好么!哀家现在很低调好么!   “可是微臣和旁的娘娘都不熟。”   我扶额作崩溃状:“哀家和孟大人也不熟!”   “可是娘娘方才还送了微臣一颗东珠……”   “孟卿九。”   “嗯?”   我觉得这些年来都没有好好叫一叫他的名字,实在亏得很。可是当真叫出来了,却再也不是当年那么纯粹的感觉。   我猛地停下脚步,他猝不及防,几乎和我撞上。我也猝然无防,抵在他心口一寸以下的位置,闻得他满身药香扑鼻而来。   我瞪着他,一字一句咬得怨气十足:“你、想、干、嘛?!”   他沉了笑意,满面温柔,低眉顺眼的样子,像足了勾栏里那些心怀叵测的狐媚子,实打实的不怀好意。   “微臣想和娘娘交个朋友。”   嘭——!花痴阿沫闻言,在墙角栽倒。卒。   然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诈尸还魂,光芒万丈地跳了出来,眼神儿里滚动播放讯息:我们娘娘不交朋友好久了!   我也上下给他打量了透,心下做了无数个翻滚动作。哥们儿,你这到底是混哪条道儿的啊?!   那边勾栏里的孟花魁却继续抛我媚眼儿:“太后娘娘似乎和慕大人不是很和谐,微臣助娘娘一臂之力,如何?”   哟,等在这儿呢。   我就是要上天,慕容恪死谏过后也是会乖乖给我搬来梯子的,你、算、哪、颗、葱!   我于是对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鄙视,比他十来年前缺德的行径更甚千百倍的鄙视,卯足了劲儿在脑袋上,对着他猛地一顶,戳出去了好远。   呀,哀家真是好久都没有活动筋骨了,脑袋,略疼。   “孟卿,回家自个儿凉快去吧,哀家最不喜欢交朋友,况且哀家的圈子里,不是一代奸臣就是奸臣二三四五六代,实在不敢腌臜了孟卿的廉明高洁。”   麻、溜、的,给、我、滚!   孟卿九不死心,他还想说什么,却瞥见远处灯影绰绰,像是来了一堆人。   我总是很倒霉,在最不想见到某些人的时候,那群人总是会扎堆儿出现在我面前,比如说现在,我撞孟卿九,撞得发髻都有些乱了,却被文贵太妃华丽丽逮了个正着。 作者有话要说:  阿瑶的第一次“抢亲”,哈哈哈~   我们可怜的小后宫赵铄还有木有戏哩?哎嘿~ ☆、第十五章   那群浩浩荡荡人的首领是已经好久没听着消息的文贵太妃,此刻她搞得像是来捉奸的,面上盛满怒容,眼里尽是鄙夷。   我觉得我要是不赶快亮明身份,没准儿当下就给她悄无声息地办了,于是本着临时盟约的原则,揪了一下孟卿九的袍子表明立场:“哀家且同你处处。”   他旋即笑开了眼,我顿感春风盎然,于是很没有骨气地呆了一下,偏这一呆,又落进了那群人眼里,大煞风景。   她身后一群人幸灾乐祸地向我行了大礼:“太后娘娘长乐无极。”   “太妃娘娘长乐安康。”   我家阿沫孤军奋战,一人应对了贵太妃的一堆人,气势却丝毫不减。   文贵太妃上下打量了我,眼里鄙夷更甚:“太后穿成这样,成何体统!”   自从我着凉后,在临华殿修养的一段时间,一个人想了好多。慕家腆着脸占着大胤第一忠臣世家的名头都占了有几百来年了,居然比我们傅家大奸大恶的名声还要悠久。可是如今江山飘摇,幼主庸弱,忠奸难断,慕容恪一手掌控前朝,文贵太妃操控后宫,在后宫也视我为傀儡,我傅家如何我尚不清楚,他慕家,却功高盖主得过了。   所以我实在,也不想再和她假装客气了。   见我不搭理,她只能是冷眼瞧我,我便也未如从前一般再对她回礼,而是面无表情地径直按照我原来的方向走去。   孟卿九则更绝,我不知道他是否刚才随大流和太妃意思一下行了个礼,问安过来,反正就是脸眼皮儿都没有抬,也像是完全听不见那些终日见不得男人侍女们窃窃私语的骚动,安静地跟在我后头走。   孟卿九现如今的手段叫人捉摸不透,他十二岁入京,承的是秣陵郡孟家儒学世家的盛名。初见他总是觉得他一身文弱的书卷气很有看头,况且碧玉谪仙一般弱病的气质,加之常年挂在嘴边的那抹温润笑意,总是莫名给人以麻痹,觉得他不成威胁。   未有父兄在侧,当点先帝戏言一般将他点入了翰林院,他竟未动雷霆之威,高取累世功名,悄然爬动了翰林院首位。现如今大胤的权臣都乐得于他相交,与慕家在无形之中分庭抗礼。   我向来知道他的狡邪,却不能知道他所求为何。不过我最不喜欢慕家,除了慕容恪,慕家简直是我的心头刺儿。   我受够了文贵太妃对我姐姐经年累月的欺压,决定携手这个坏狐狸,好好出出气。   我已经走出去好几步,文贵太妃终于按捺不住火气,像是说给别人听,厉斥道:“服侍太后娘娘的人都死了么!”   这话一出,阿沫第一个不答应了。阿沫是我头一个大丫头,从小金枝玉叶一般养得,除了没有主子的头衔,待遇比我没差多少。   她于是跳将起来,指着太妃后头一拨人,开口一顿大骂:“说你们呐,都是死人么!太后娘娘腿脚不便,你们一个个在长乐宫伺候,正紧主子是谁也不认识么!赶紧来扶着!”   那群太妃党一个个面面相觑,唇色发白,愣在原地不知是应还是不应,剩下我仰着头“一脸无辜”地望着太妃慢慢失去血色。   她的声音听着黯哑干涩,勉强一牵动嘴角,却突然避开了我似笑非笑看向孟卿九:“孟首辅是讲学到这么晚么。”   文贵太妃这么些年屹立不倒,总归是有她的原因的。她有好多本事,头一个就是装,装无辜,装心痛,装听不见。另一个就是转移话题。她又好像改变了主意,不要找我麻烦的样子,和孟卿九叙起旧来。   可孟卿九实在“老实”,偏不吃她那一茬。他停下来和太妃对视了片刻,又回头看看我,眼神里一种不作就会死的欠扁样儿,略一沉嘴角道:“微臣特地来找太后娘娘呢。”   我倒!还特地么!   文贵太妃对他不领情也表示很气愤,气沉丹田提示道:“孟爱卿,这里可是长乐宫!”   他乖顺地一点头:“是啊,我就是来长乐宫找昭毓太后的。”   “孟首辅!”   太妃气得满脸通红,被人从后面扶住,身子一抖一抖的,绝望地望着我们俩。我心里一嘀咕,完了,这下慕容恪要彻底把我当路人了。想到这儿,我无比仇视地瞪了一眼孟卿九,他却还是一副装无辜的模样,并且动了动嘴皮子。   “微臣其实是来给太后娘娘传递一个噩耗的。”他一边说,一般朝我眨眼,带了电一样,触得我心上痒痒。   噩耗么?对了,噩耗嘛!   我也不知道噩耗是什么,许是夜色太深了,但是我觉得我应该被这个噩耗好好惊吓一翻,于是又崴了一崴脚,可是我崴得很不在路子上,一头扎进了孟卿九的怀里。   我觉得,太妃的肠子一定悔青了,而且她那条老命,今晚也被刺激地够够儿的了。   只听得护着她的那群宫女喊成了一团,我于是麻溜地推开了孟卿九,好好地松了松筋骨站了起来。   孟卿九见我底盘甚稳,面色一闪疑惑:“你……”   “你,什么你!什么噩耗?你有本事说啊!”   “我……”   “不好啦,太妃娘娘昏过去啦!”   ……   我朝晕下去的太妃做了个鬼脸儿,哎哟,造孽哦。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天未放亮,太后娘娘和孟首辅的“奸情”已经传遍了前朝后宫。中间自然还缀上了贵太妃捉奸捉出内伤的段子。   可能是晚上没有吃饱加之操劳太多的原因,我早晨醒来得特别早,然后很不幸,我听到了轮值的宫女正在兴奋地讨论这件事情。我觉得这便是他要告诉我的“噩耗”,但是心下依旧是一千一万个不放心,于是叫来了殿外伺候的一个。   还不等我开口,她已经哭丧了脸。   “娘娘,昨晚慕御史来过了。”   哟,稀客啊。我趁势问道:“做什么来的?”   “是太妃娘娘气病了,顺道来的……”   “阿沫!”我大喊了一声,对面前的女子挥了挥手:“下去吧,以后殿里的事情就不要你管了。”   那宫女看着很是眼生,犹豫了片刻,不甘心地退了出去。然后我看见秦嬷嬷手里托着一盏茶,领着伺候熟悉的宫女进来了。   她一进来就开始说教,沉着脸,怨气连天:“小主子,你何苦惹那位。”   那位惹不得么?我哼了一声,接过茶盏抿了一口,简单梳洗了一番,便把他们都打发了出去。   “嬷嬷,文贵太妃傲娇惯了,可她也不削得和我计较的。”我嘻嘻一笑,拉了她的手道:“我现下把她气病了,这名声就更不好了。她们都不敢来烦我,我就乐得清闲。”   秦嬷嬷“噗嗤”一笑,就像小时候一样拿我没有法子。只过了片刻,她却少有的严肃了起来,看着我说:“蒋德禄前朝传话过来,太妃要听政了。”   什么?太妃听政?当本太后是死的么?!   我掏了掏耳朵:“做什么要太妃听政?”   “咱们皇上也忒实诚了,居然大方地告诉了朝臣,说青龙令并不在他手里。于是慕御史便连同各位大臣上书,以朝纲不振,幼帝不堪大任为由,联名奏请了文贵太妃出来听政。”   请太妃,却避开太后,我很好奇,用的是个什么理由?我又听到青龙令,于是按捺了一下心气儿:“那大臣们都觉得,青龙令在哪里?”   秦嬷嬷看向我的眼神有些奇怪,仿佛是在琢磨我这句话的意味,半晌道:“也并未传出个什么,只是太妃最近总是找舒太嫔去喝茶,大抵觉得……”   是了,先帝就是驾崩在水蛇腰那里的。我猛然想起了那天在玉堂轩里的慎儿,不由得背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占星楼又怎么说?”   “未有说法。”   “那……”我迟疑了半刻,还是问出了口:“孟首辅又怎么说?”   “孟首辅?”秦嬷嬷的神色于是更加复杂了,盯着我打量了好久,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撇嘴的,弄得我很不舒服。   “孟首辅也完全没有发表意见。”   哦?坐山观虎斗么?这倒是很符合他的特色。   秦嬷嬷好像有了新的心事,叹了一口气,柔声道:“小主子,秣陵孟家,咱们还是少沾惹为好。”   我点了点头,我自然知道孟家不是什么好人家的。我入宫前还给大舅写过一封信,大舅回信的时候还委婉地给我分析了一下当今官场的局势。   用他的话说,我爹现在已经可以完全退出历史舞台了,慕容恪是那个“碰不得”,而孟卿九却是个“离不了”,各大世家的态度极尽暧昧,早晚得有个彻底的大爆发。   秦嬷嬷又开口:“咱们皇上选妃立后的事情也还是要趁早。”   她一说到立妃,我总觉得又什么事儿没做,于是问:“阿沫呢?”   “一早就领了懿旨去鸿胪寺了。说是您让去的?”   我也想起来和孟卿九的“交易”,于是歇气地挥了挥手:“的确有那么回事儿,想起来了。嬷嬷,我饿了,我要用膳。”   秦嬷嬷宣了早膳,我吃得很不走心,而且堵得慌。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萧煜气冲冲地闯了进来。   他还穿着一身朝服,脸上满是怒容,脚下大步流星,蒋德禄垮着脸被推出去好几次,连殿里的宫人跪了“万岁”后都不敢再通报,生怕触了龙颜。   蒋德禄对我挤眉弄眼,萧煜则一屁股在我身边坐下,劈手夺过我手里啃了半边儿的糕饼,囫囵吞了下去,面目狰狞,嚼得像是那块饼杀了他全家一样在泄恨。   嚼完了饼,一仰头闷了我递上的一盏茶,他怒吼了一声:“朕是个皇上!”   萧煜一爆发,蒋德禄就拼命点头,蒋德禄一点头,萧煜就上火踹他。   “屁!朕是个傀儡!”   这下蒋德禄不敢点头了,蒋德禄这人就是这点臭毛病,老是不愿意面对现实,也许是不敢。他不敢,我却要整一整风气,于是顺了口气,不轻不重地应和了声儿:“嗯。”   “阿瑶!”   我接过杯子,趁机摸了他的头:“乖,要叫母后。”   蒋德禄捂了脸,逃命一样领着宫女退下了,留下秦嬷嬷照看我们。   秦嬷嬷算是从小带大了萧煜的,就跟半个娘一样,众人一撤,萧煜的眼眶不知怎么的,就红了,萧煜红着眼眶扑进了秦嬷嬷的怀里,带了一些哭腔低声抽泣,伸出一只手紧紧握着我,握得我眼眶一热,也有些想哭。   “阿瑶,我没用,不能护着你,护着傅家。”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萧煜小黄桑,他的确是个很大的逗比~   他治国能力低下这是肯定滴,吭~   小鹿觉得要好好描述一下他包子的一面,大家觉得如何捏?   同意的举个爪,让我听到你们的森音~嗷呜!~~~~ ☆、第十六章   他这么酸溜溜地一来,我胃口好像突然开了,夹了一个果子丢在嘴里,含糊道:“哦,没事,你是儿子嘛,当娘的理应照应你的。”   “阿瑶。”   他又喊了一声,身子埋在秦嬷嬷怀里抽搐着,连带着声音也在颤抖。我被他把手紧紧握着,心里有些感同身受着他的难过。   萧煜和我不同,我还在幼时便经历过秣陵的杀戮,也见过识大舅书房里默不作声的尔虞我诈,甚至成年后无数次记起大哥和忠和的那些与我娘有关的对话,一次次品出新的意味。   我太早经历离别,见识利益纠葛,便觉得世上最痛不过如此。我做过的梦,我总是会把它控制在最合理的范围,不至于太过甜腻。   萧煜他却从小被我姐姐保护的太好,权势的虚妄让他觉得没什么是得不到的,后宫的尔虞我诈也被粉饰到最太平。   他以为做这个皇帝,也可以像他父皇那样,他以为大胤不急于他在位短短几十年,自有他的子孙接着。   可是他却忘了,他身边的慕容恪和孟卿九,已经不再是当年只会诗书辞乐的傅邝了。他们藏了太多自己想要的东西,视他如空气。   他不坏,只是实在不适合为君。   我看他实在可怜,于是双手握住了他,喊了声:“小煜。”   他抬起眼睛看我,面上是无限的委屈和压抑。   “今天在朝堂上,慕御史连说话的机会的都不给朕,就下了大皇兄几条必死之罪!他是父皇的嫡长子,先皇后唯一的儿子!他是朕的兄长,这皇位本来是他的…….”   “皇上!”   我们被秦嬷嬷猛地喝住,然后看着她那严肃的模样儿,比哭还要抽象。   “皇上也是先帝的嫡子,自然当得这帝位。现如今困难是多了点儿,可是国法还在,皇上需要忍耐。等皇上大婚之后,他们自然没有理由不让皇上亲政。”   我实在是不明白,秦嬷嬷跟着我姐姐也那么些年了,我姐姐从来不争,也没见她怎样,她自小给我和顺温柔的感觉,可现在,却鼓励起萧煜来了么?   她的确是个很复杂的人,可又不把事情一次讲明白。她把萧煜抱在膝间,我们就像是苦命的一家三口一样。然后等萧煜平复地差不多了,我问他:“那孟首辅怎么说?”   秦嬷嬷这回抬头望着我的眼神更加意味深长了,还带了一些深不可测。   “孟卿九倒是看不透。他寻常似乎和大皇兄还算亲厚,可是又总是在六皇兄的别院看见他出没……”   我僵硬地抽了几下嘴角,六王爷萧瑨,大胤出了名的“龙阳之癖”,孟卿九,他果然是有些本事啊。   “他们安了什么罪名给顺亲王?”   “结党营私,意图谋反。季家自从季恒死后,接任的家主出自旁系。与季恒这一脉向来   是不对付的。他们害怕大皇兄日后得势会危及他们,所以干脆咬牙铲除。”   我一下子心中透亮,终于明白为什么季家左令会偏在慕容恪手里了。季恒一死,在季家被打压地几乎抬不起头的二房一下子占了主位。嫡庶之争向来不亚于任何权谋之争的惨烈,已经几十年的隐患,终于成了解不开的死结。   我拍了拍萧煜的肩膀,诚恳道:“小煜,孟卿九可用一用。”   萧煜抬头,十分迷惑地看着我,秦嬷嬷估计已经撑不住了,一副准备死谏的模样儿,挪开了萧煜的脑袋,扑通一声给我跪了下来。   “小主子,您现在是太后了,可不能胡闹了,全大胤的眼睛都盯着你呢!”   哎哟,我好难过,一定是我从前太不靠谱儿了,怎么现在这么不招人待见了呢?我于是靠在榻上,简单把我和孟卿九小时候的一面之缘,以及约定说了一遍。   “他虽然性子狡邪了些,不过肯定是和慕容恪不对付的。只要是慕容恪提出的,他必要阻挡。他一个人太无聊了,总想找些乐子啊。顺亲王不能倒,即便真有个万一,现在施以恩惠,日后我们还能用他一用。”   萧煜于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他闷头沉思了一会儿,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抬起了头,满眼放光,朝外头大喊一声:“蒋德禄!”   蒋德禄闻声儿冲了进来,可他这回进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叠画卷。   我和秦嬷嬷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小子又要搞什么鬼。他喜悲转换得极快,马上就抹干了眼泪,牵着我在案几旁坐下,然后蒋德禄很有眼色的在我面前摊开了画卷。   我两眼一闪,哟,还是个美人儿!紧接着心肝儿一颤,萧煜你个混账啊,这会儿还不忘温柔乡,大胤亡矣!   画卷上的仕女发如点墨,身量风流,只眼色太过凉薄,眉眼之间的神色妩媚有余却不减凌厉。我不知怎的,想起了孟卿九的母亲,心下一震,鬼使神差地问道:“秣陵郡来的?”   萧煜更加欢喜了,嘚瑟道:“正是!怎样,不错吧?”   我冷笑一声,撇撇嘴:“你降不住她。”   他歇了气儿,赌气坐在一边不说话。   “你有强烈的被虐的欲望么?你日子过得太清闲了么?安瑟你都要绕着走的,这么个麻烦,你引进来干嘛?你别忘了,你还是佞臣手里捧着的吉祥物呢!”   他继续撒气沉默,我于是说得欢了:“找个温柔娴淑的,世家大族,乐意支持你的,你看,混着咱们傅家的血脉,你是多漂亮一小伙儿,还是皇上,还细皮嫩肉的……”   “阿瑶!”   他忍无可忍,然后十分鄙夷道:“你不是也还赖着慕容恪那个冰块儿脸!咱们俩半斤八两!我不许你再说她不好!我就要娶她,我旁人都不要!”   ……   这下轮到我歇了气儿了。我闷头玩儿了一遍自己的十个指头,然后抬头假惺惺地问秦嬷嬷:“嬷嬷觉得哪家的姑娘当皇后合适?”   秦嬷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知道才怪。我问完了就要去继续玩儿手,没想到她却是个深藏不露的,也变出一副丹青,把我吓了个半死。   那画上的女子低眉顺眼,温文尔雅,倒的确算得上贤惠,可是,她未免太眼熟了些。   叶冉!她跟着文贵太妃的日子,也太久了!!!   秦嬷嬷一脸的笑靥如花,把画卷摊在我面前道:“小主子,看!”   看,看什么看!我蹭蹭冒上来一股火:“秦嬷嬷,你是怎么和永宁殿勾搭上的?!”   “贵太妃她欺人太甚,连你都收买去了!”   “小主子……”   “别喊我!你、你太过分了!”   我简直想不出来话说她了,前一脚还在装模作样地要我们争权夺利,现在就这么引狼入室了么!   见我在气头上,她只得把目标转向了呆愣带呆愣的萧煜。   “皇上啊,这位叶冉姑娘你也是自小熟识的,是函谷关守备将军叶沉的嫡女。先帝和娘娘还在的时候就很看重她的人品。如今虽然常在文贵太妃身边,不过才德还是一等一的好啊!文贵太妃虽然是想安插亲信过来,不过女子成婚必是以丈夫为天的,况且咱们若是许了她皇后的尊位……”   “秦嬷嬷!”   萧煜也是一副受了欺骗的模样,跳了起来,气呼呼道:“朕的婚姻不是儿戏!朕,朕是皇上!朕不喜欢她,朕就是想找一个心爱的女子长相厮守!”   然而他那个“长相厮守”一出口,我居然想都没想,条件发射就踹了他一脚。现在我觉得,秦嬷嬷的想法很有些道理了。   萧煜被踹了一脚后反而安静了下来,在原地木愣了片刻,眼眶儿又有了一些红。   我很看不惯他那副怂包的模样,又踹了一脚,恶狠狠道:“你是皇帝!”   他耷拉着脑袋:“那我去宣孟卿九说话。”   说完这句,他又无比虔诚地盯着我,像是随时就会泪崩的模样。   我受不住他那副惨兮兮的模样儿,只得清了清嗓子道:“嬷嬷说得不错,你的确得选一个合适的皇后。叶冉我们自小就熟悉,难得她也自小就是按照后宫之主的标准来培养,对你也算情谊颇厚。”   我顿了顿,扫了一眼他心肝儿一眼护着的画卷:“要不我给你道空懿旨,你爱册封啥名堂自己填了去,只要不是正宫皇后,算是我给你的补偿?”   话音刚落,殿前女官已经拿出了我的授印,萧煜一副我下一秒就要反悔的模样,强忙找了一张空白的玉轴按了个印儿,然后喜滋滋地走了人。   秦嬷嬷得偿所愿,宝贝一样护着去送他,望着他俩的背影,我觉得,大胤也就这几天的事儿了……   萧煜前脚刚走,阿沫后脚就回来了。我觉得阿沫有些奇怪,平常她从外面回来必是欢喜得紧,今天闷闷的,莫不是也受了我衰气的影响么。   还没等我问她,她就垮着脸,郁闷道:“主子,现在外头的人都说你是傀儡。”   哦?傀儡么?小傀儡这次还就翻个天给你们看看了。   我鼓了鼓腮帮子,问阿沫:“还记得上次那块铜牌,还有我娘给我的右令么?”   阿沫狐疑地看了我一眼:“主子又想干嘛?”   我继续:“阿沫,你说上次慎儿为什么会在舒太嫔的玉堂轩呢?太妃那么精明又庄重的一个人,又为什么会留着舒太嫔呢?玉堂轩,实在太小了,撑不开场面啊。”   阿沫终于看着欢快了起来:“主子想到好玩儿的了?”   我白了她一眼,这熊孩子,怎么就知道玩儿呢?   “上次那个禁卫军统领罗摄,去把他给我找了来。然后再准备两套男装。然后……然后给我把舒贵嫔接了来!”   “主子这是要做什么?”   “让你去你就去,带着长乐宫的守军和腰牌,罗摄要是敢抗命,你就直接把他绑了来!还有,不要只带他一个人来,也不要很多人,让他一个最靠谱的副将陪着过来就是。”   阿沫被我说得云里雾里:“那我到底是先去请舒太嫔,还是先去绑罗大人?万一罗大人宁死不从,舒太嫔也不过来,我多没面子!”   “你去搞定罗摄!实在不行你就哭给他看!真是,不是连云峥都能拿下么,一个小小的禁卫军统领,你还怕了不成。”   阿沫脸一红,一溜烟就跑的没了影儿,我则开始翻箱倒柜,预备着我的大逆袭。   云峥还在家的时候同我说过,他在武道馆学艺的时候,所有的师兄弟里面最死心眼的是个姓罗的。他明明长得斯文清秀,却故意要粗着嗓子说话,而且他是出了名的只认信物不认人,成天放在嘴边的话是“精忠报国”……   我觉得,罗摄一定最认玄龙令了。我好好顺了顺气儿,把右伏虎令找了地方藏好,然后把玄龙令贴身放了起来,等着罗摄来对我三跪九叩。 作者有话要说:  小罗也是一只死忠犬哟,只认信物不认人。。。哈哈,当然那是碰见阿瑶之前哈   我们阿瑶要去办大事儿咯,哎嘿~   小伙伴儿,酷爱到丢丢碗里来,酷爱来互动吭~ ☆、第十七章   哀家的脑子一定是给罗摄踢过了,才会觉得他是个好糊弄的主儿。   罗摄这头犟驴子,等哀家回到了临华殿,一定给他扒了皮往死里打!   “太后娘娘,你这是篡权夺位!”   罗摄辅一见到玄龙令,跪着就把我吼了一顿,要不是我遣散了宫女,我现在估计已经被万箭齐发,变成人肉筛子了。   我的心肝儿,哀家是个太后耶,他、吼、我?!   他光吼还不过瘾,蹭蹭又拔出了剑,虽然只是剑柄指向我,不过我一欠身,还是被华丽丽砸了个正着。   好在我还是有点身手的,当下劈手夺了他的剑,狂野地甩开累赘的锦凤绣袍,在他的迟疑和惊愕中一把将玄龙令好好帖子他面前。   并且我还很厚颜无耻地强调:“哀家是受命暂时接管了玄龙令!”   玄龙令熠熠生辉,两颗龙眼囧囧有神的模样儿,一看就是自己认了主儿,让罗摄这个呆子彻底呆住了。   “你……”   “你什么你!哀家问你,禁卫军最高听命于谁?”   “皇上……”   “谁?!”   他恨不得一头扎进地里,十分不甘道:“玄龙令的主人......”   我得意地眯着眼睛,罗摄像是受了不小的打击,跪着也不起来,软趴趴的模样儿,一点儿也没有精气神儿。   过了会儿,他还是不甘心道:“那太后娘娘什么时候把玄龙令还给皇上?”   哎,这个死心眼儿的。   “嘘!”   我一把堵回了他的话,严肃地警告他:“现在玄龙令不在哀家这里,你也不知道在哀家这里。哀家得干件好事儿。罗摄,你要是敢和哀家唱反调,你就是谋逆!”   罗摄当然不敢谋逆,于是的背一怵明志道:“微臣赤胆忠心!”   我满意得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内侍在外头高唱:“太后娘娘,舒太嫔来了。”   我把玄龙令重新收好,凑到罗摄耳边嘀咕了几句,然后朝他笑道:“罗大人,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罗摄是个严肃地过分的人,我觉得我的点子缺德得是个人都不能接受,可是他却不红脸不心跳,只昂着脑袋说了一句:“微臣是只奉命行事!”   我坏笑着敷衍:“对。对!”   让你寻着玄龙令的由头揍一顿舒太嫔,吓得她三五天不敢说话,可不是奉了哀家的命嘛。让你改装易容随我们出宫,可不是也奉的哀家的命令嘛。   奉了哀家的命令,可不是理直气壮嘛。   收拾完舒太嫔,找好了替身,半个时辰后,我和阿沫并罗摄已经走在了长安城内繁华的街市上。   沽酒长安陌,一旦起楼高百尺。自从我入了宫,已经好久未曾和这里亲近了。我伸手拿了罗摄的钱袋子,和临街而舍的摊贩们一一打起了招呼来。   罗摄依旧是一副被欠了巨款的不爽样儿,冷冷道:“毓公子,顺亲王府已经被控制了,公子想要为王爷伸冤,得去宗正司。”   我们约好了互叫“罗公子”和“毓公子”。可是他上来就扫我的性儿,让我很没有面子。   我揉了揉额角,方才被剑柄撞到的地方好像有些红肿。方才还不疼,现在却疼得紧。敢情这玩意儿后劲儿大呢!罗摄这货,居然敢和哀家动手,还扫了哀家的兴致,谁说他只认信物的!谁说的!   我当下回绝:“不去!我要下馆子。”   罗摄不干了,一脚停下来堵在我面前,压着嗓子道:“太后说要为顺亲王伸冤,微臣才冒死带太后出宫的。”   “你敢和我动手,我、就、不、去!”   “太后娘娘!”   阿沫夹在我们中间,一会儿看我两眼,一会儿瞪罗摄两眼,然后手肘捅了捅罗摄:“嘿,你和谁说话呢?”   罗摄一瞧阿沫,脸就红了,神色暗了暗,躬身对我,长长出了一口气:“公子请。”   长安的繁华是大胤的骄傲,“十里长街,永世长安”,据说是大胤开国皇帝许给皇后的承诺,就和国法一样,长安盛则百姓荣,大胤的内政无论怎样拖沓颓败,长安城都必须过着它本来的繁华面貌,也算是对百姓的一点补偿。   我转着钱袋儿:“长安城里最大的‘销金窟’,还是褚月阁么?”   罗摄听到“褚月阁”三个字,就跟吃了苍蝇一样满脸惊讶,然后一柄剑横在我面前,眼神里写满了:“太后这么荒唐,臣还是去死好了”的悲壮。   我皱了皱眉:“罗统领不知道那里是获取情报最快捷的渠道?”   罗摄依旧举着剑,诚恳地摇了摇头。   我都懒得朝他翻白眼儿了,这种木讷的男人,他简直就应该找不到媳妇儿,谁跟了他,白天忙累下,晚上都会被蠢死。   我是坚决不能让我家阿沫被蠢死的。于是我插到他们俩中间,指了指前面的酒馆:“罗摄,你去那里点两个菜,我一会儿就来。”   罗摄狐疑地看着我,就是不迈开腿。我做了一个要揍他的动作,于是他及不甘愿地过去了。   “主子,褚月阁走起?”   阿沫已经迫不及待了,我就不明白了,一个姑娘家家,那么喜欢逛青楼,这是那么回事!   我把钱袋搁起来,慢悠悠道:“不急。阿沫,我前几天交代你的事情,你办得怎样了?”   我一直不相信我爹会被气疯,就像我不信先帝会驾崩在舒太嫔的梨花账,季皇后会中个风寒就病死,而我姐姐更是“忧思过虑”这个理由丢了性命。我实在害怕远在军中的云峥再出个什么幺蛾子,所以,我快被我的机智感动了。   可是我们阿沫却不觉得感动,她拿了一秒钟垮脸的新技能,把自己的脸拧巴成一坨,然后抖抖索索地蹦出几个字:“主、主子……”   “不许吞吞吐吐!”   阿沫“哦”了一声,旋即抱住脑袋:“主子,慕御史说不见为妙……”   我:……   不见为妙,那也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大约半盏茶的功夫,我已经成功逮到了慕容恪,并且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我在慕容恪屁股后面颠儿的岁月,足可以媲美一个忠实的采花贼觊觎一个妙龄花姑娘,等她从一颗小毛豆成长为大喇叭花的历程。不过在我们的故事里,小毛豆是我,采花贼也是我,慕容恪就是我死缠着不放的青盖儿顶子大树丫。   现在,我这颗小毛豆终于长成一朵大喇叭花儿,而且顽强攀附的程度大大出乎了他的想象。   此刻他在长安街僻静的一个茶馆里坐着,远远看来有些清冷落寞。   慕容恪从来不是那种利落清朗的人,他的眼里总是藏着事,所以深邃的眼眸细看不得。他的身上总是寒光泠泠,能见的,不是烟灰一色,或是黯哑的青灰之蓝。他从不着艳甚是不着黑白,好像生来便与纯粹无缘。   我定了定神,大步流星跑到他面前,劈手夺下他烹了半天的茶,一仰头喝了个精光。喝完茶,我还故意大声地“咕咚”一声发出了咽下茶水的声音,其无耻无理的程度,连我自己都被恶心到了。   他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有了些神色,嘴角略微下沉,接过我手里的杯子,又续上了半盏茶。   “长乐宫的侍卫这么没用?你是怎么跑出来的?”   我没理他,抢过杯子预备继续牛饮,却被他蹙眉按下。   “过犹不及。”他还是一副恹恹的模样儿,却连看都不看我一眼,继续道:“你现在是太后了,你千方百计溜出来找我,不是为了喝我两杯茶吧?”   我天生就是一个做什么都有没有度的人,偏偏他总能一眼看穿我,并且敢给我没脸。我被他那句“过犹不及”狠狠打了脸,没由得感到一阵羞,羞完之后,愤然回击。   “那你特地等在这里,难道是为了满足我喝茶的愿望?”   哼,慕容恪,我就赌你也想见我!   他轻描淡写:“我是怕你见不着我,再干出什么事儿来。”   我:……   阿沫在我身后惨烈倒下,心肝碎成灰。片刻之后,她艰难复活,黑着脸挤兑慕容恪:“慕大人,你和谁说话呢!”   慕容恪继续烹茶,姿态悠然:“我觉得你现在还是去酒馆找罗统领来得好。罗统领为人直率,不爱转弯,他的‘毓公子’要是不见了,怕是整个皇城的人就都有事儿干了。”   “你!”   “阿沫,出去!”   阿沫气哼哼地退了出去,我掸了掸袖子,迎面对着慕容恪坐下,自顾自地盯着青釉质地的茶托出神。   其实我和慕容恪真的没什么话说了,那我今天见他,真的只是喝杯茶然后各奔东西这么简单了么?   我顶不喜欢喝茶,我在秣陵郡的时候,依稀记得我大舅带我去过西苑那里喝过一次茶。因为实在太无聊,我失手打翻了孟夫人一套据说茶中极品的茶具,而被西苑彻底拒之门外了。   由此我觉得烹茶是一件很变态的事情,浪费时间折磨心血,却在一口入喉之间。在这点上,孟卿九与我的想法极其相似。   所以,他养了一堆变态给他烹茶吃,美其名曰“我不想变成那样的人”。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果然是只狡猾的臭狐狸。   我一笑,好像就打破了慕容恪的底线一样,他的话一下子多了,而且语调也抑扬顿挫,有了情感色彩。   “你和孟首辅很熟?”   哎呀,他怎么知道我想起了孟卿九那只坏狐狸的?   我挠了挠头:“就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觉得很好笑。”   “啪!”   我后背一阵凉,再抬头的时候,慕容恪的眼神里好像掺杂着一丝错愕,手中捏着一盏和着血的碎茶盏。   我当下愣住了,他居然,徒手捏碎了一只茶盏么!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里我有些小郁闷哩,我其实很喜欢孟卿九那样性子男孩儿,他的阳光总是能扫开一切阴霾。   可是对于慕容恪,在我心里,他也不是那种渣男,他让我想靠近又不敢靠近。   呜呜呜,所以我觉得阿瑶是喜欢慕容恪的,呜呜呜呜~这是双男主的节奏么~嗷呜 ☆、第十八章   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手心流了下来,把我吓了个正着。我倒吸一口凉气,抹了抹胸口,平了气儿,瞧见他依旧波澜不惊的面色,于是尴尬地收敛了脸上的讶异。   我眼里的慕容恪近乎刀枪不入,第一次觉得他也是有血有肉的凡人,心下却有莫名的烦躁。   我盘算着,今天一定得把大皇子从他手里捞出来,给我和萧煜留条活路,然后给他下两个迷雾单,最后可怜兮兮地和他掰持掰持多年情分,求个垂帘听政混个脸熟……   可是,为什么我就是莫名烦躁呢。   烦躁了一阵,我故意撇开头不去看他,以免让他觉得我太不见世面,然后摸瞎指了指他流血的手:“那个,你的手……”   “你和孟卿九很熟?”   他沉声又问了一遍,语气里有不容置喙的冷漠和不悦,把我好不容易平复的心凉得一刻也坐不下去了。   我顶怕他提孟卿九,他说得我喉咙一紧,心上一惊,跟偷人了似的,好不磊落。   “你的人都是死的么,来一个,没看见你们主子受伤了?”   我没好气地朝门外吆喝了一声,我觉得他的手再这么流血下去,指不定他就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了,到时候再说我“谋害忠良”,我的风光岁月岂不是要提前到头。   而且我也实在不想回答他问我的话,我是一个太后耶,我和谁好,和谁亲近,要你管嘛!   可是他显然不领我的情,他的侍从才半只脚踏入门口,就被他拂手挡了出去,然后见他眉头都没皱一下,拔出掌心的一些碎瓷片,简单就拿了一块白娟包扎了。   我看得很诧异,突然觉得大夫们碘酒棉絮加伤药的那一套无比的矫情和多余。他处理好自己的伤口就开始继续烹茶,只光是烹茶,自己也不喝,像是在等谁一样。我倒是又喝了两口,实在没意思,也就不喝了,盯着他的手,无限忧伤起来。   我问他:“不是有外伤感染一说,真的不碍事么?”   慕容恪:“不碍事。”   我说:“不清理下伤口也无碍么?”   慕容恪:“无碍。”   我:“那你方才到底在气什么呢?”   慕容恪:……   “你离孟卿九远一点。”   我:……   你看,这又转回来了。我气哼哼地瞪了他一眼,孟卿九是个佞臣,要离远点,那你就能亲近了?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哀家一个太后,你连垂帘听政的权利都不给,还把我那个便宜儿子耍得跟吉祥物儿似的,萧家能继承皇位的宗亲也被你整得颓唐不堪,你这是要哀家的小命啊你!   果不其然,慕容恪下一句话紧跟着就是:“你离我也远一点。”   我:……   我又华丽丽地中了一弹,默默吞下了一口老血,还是鼓足勇气道,不要脸地陈述:“我要上朝,贵太妃不能听政的。”   慕容恪一副我很没见过世面的鄙夷语气:“你想多了。”   嗯?!岂有此理!   我只能和他据理力争:“为什么,我是当朝太后!贵太妃么,她充其量就是个妾!小老婆的话,能当回事儿么?”   我本来很占据有利情势,可是那句“小老婆”一出口,慕容恪的脸色就不好了。他本来是一座千年冰山,现在却大有冰火两重天的气势。两道凌厉的目光从他狭长的眼睛里射出来,冻得我浑身凉飕飕的。   “小老婆?”   他居然笑了一下,单手扣着瓷杯壁,指甲似有如无地磕着,挠得我浑身发毛。   我嘿嘿干笑两声,我居然忘了慕容恪的娘亲就是说话么没的分量的一个小老婆,作为一个庶子,他比旁人都要敏感些,所以能得到了今天一切,也是比旁人都要凶猛些缘故。   他又冷笑了一声,戏谑道:“那你倒是给我一个你能垂帘听政的理由。”   我白楞着一双大眼瞧他,我是当朝太后,这个理由还不够么?   果然是世风日下奸臣当道啊,哀家一个太后,和你在这儿你啊我的,给你练把戏呢么!   我索性挑明了,把心一横,朝慕容恪道:“慕御史这是要预备变天?”   他倒是诚恳,平静道:“天象有异,不是微臣说变就能变的。同样,也不是太后娘娘说定就能定下的。”   我被气了个绝倒,好一个巧舌如簧的慕御史!   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变了天,慕御史预备送皇上和哀家去见先帝么?”   慕容恪这下终于愿意抬起头来好好看我了。不过他不中意我还好,一留心起来,我的血槽瞬间又要清空了。   他这回开始琢磨起了我的气色来,就好像谋朝篡位这些摆到研究起我这件事情上就根本不是个事儿一样。   “你怎么会这么想?”   不等我接话,他又皱起了眉头,上下打量了我一圈儿,然后很费解的样子,连声疑惑:“临华殿的伙食不好么?你怎么比前些日子更加憔悴了?”   这是转移话题么?我再和他讨论国家大事,他却“关心“起了我的饮食起居,没你们几个佞臣为非作歹,哀家至于寝食难安么!   我掀翻面前一盏茶,连杯子带水溅了他满身,怒道:“慕、容、恪!”   任我暴怒连天,他自岿然不动。只掸了掸脸上的水渍,依旧淡淡道:“我知道你在怪我,玉堂轩的事情,慎儿她的确没有恶意,我也不能再公然护着你了。”   扯,你倒是再给我扯!   我只得无视他的废话,继续我的思路:“你做什么偏要动大皇子?”   他又装出一副无比讶异的模样:“太后又你错了,他如今是顺亲王了。而且确实犯了朝纲大忌,他这样,微臣也很痛心。”   你还痛心!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慕容恪不要脸起来,一点不比孟卿九来得消停。他一蹙眉一撇嘴假惺惺的神情,简直抽上十巴掌都不能让人泄气的。   “顺什么!谁给他的封号!慕容恪,你当我真的傻么,你别以为捏着傅家,捏着萧煜兄妹我就怕了你了!右令你也别找了,我和你保证,我爹不会傻到把右令交给云峥带着。云峥性子烈,而且没有章法,我爹最不待见你,他,绝、对、不、会、把右令交给一个可能向你倒戈的人的手里!”   我这倒并不是在吓唬他,我们家云峥的性子是我坐下来研究三天三夜也看不出头绪的。   自从我大哥死后,我大嫂就去庙里剃了头念佛去了,云峥每每过年过节去许个愿,是没个“师太”不开口的。   云峥的娘虽说是当了姑子,不过朝廷敕封的诰命却依旧带在身上,可是现下却只能封一个平行品级的“慧云真人”,但是占着一个大庙,养着一群女子护卫队,也实在比闷在傅家,压在我娘手下来得痛快。   这个真人心在佛寺却心在傅家,她时常会把我侄子侄女接过去,耳濡目染说一些大道理,我不知道说了什么,可是每年上香那几次我瞧见她们母女俩瞧我们母女俩的眼神就能猜个七七八八了。   我觉得我大嫂实在是得了我大哥戒备我娘的这个真传,可是美中不足的是没学到对我和顺宠爱这项技能。   可是云峥对我娘却很不一样,就像他从来只肯喊她娘“师太”一样,他对我娘却很亲近,没个“奶奶”不开口,也不知我娘是不是真的对这个称呼受用。   由此可见,我们家云峥很擅长曲线救国,作为一个胸有大志的男儿,他很能放下小恩小怨,就像是我们傅家恨不能踩成肉泥的慕容恪,他就时常在给我的来信中轻描淡写,甚至屡次提及都用上了“吾所识贤良慕卿”,实在把我胃口倒了一个够。   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云峥做得出那种拱手让出右令,继而与慕容恪一道图谋大业的冲动。   但是我家云峥到底是个心眼儿不够的,他和慕容恪太不熟了,他不知道,那家伙的消化能力,是连渣渣都都不放过的。   我真是佩服慕容恪的好手段,不过这回他的算盘可是千错万错了,我那聪明蛋的爹,万万没把右令给云峥。   我再一次威胁他:“你听到没有!不许打云峥的主意!”   其实慕容恪不笑甚至板着脸的模样儿是很让我投降的,在他眼里,我越是狡辩,就越是掩盖,不过当下,他确实不能确定我的心思。我觉得他有些生气了,他一生气,眉毛就展不开,嘴巴抿得,就跟天生闭合似的。   “你倒是开窍了,太后娘娘当上了瘾?”   我一番白眼:“拜你所赐。”   他很不喜欢被我揭短,我进宫的事情,就是他慕容恪的短。一抹痛心的神色在他面上一闪而过,还未等我细看分明,他就开口道:“萧煜这个皇帝当不久。”   我当然知道萧煜这个皇帝当不久,可是你慕容恪真的就能独善其身了么?你做大头梦呢你。   我紧握右手,手心里攒出了细密的汗珠,洋装镇定道:“当不久又怎的,当一天,他便是一天皇帝。你若诚心与我为敌,我们今天便一刀两段好了。”   已经很久没有靠近过慕容恪,久到我已经分辨不来他的气息。   而且我这句“一刀两断”委实又太装样子了,他都算计过我多少回,补了多少刀了,那点子情分,早他令堂的断干净了!   我不露声色地靠近他,憋着急促的呼吸,心里面一万头啥啥啥呼啸而过。   我......   “太后娘娘小心!护驾!”   蹭蹭蹭蹭蹭蹭蹭,锵锵锵~!我只留意到躲在门外的暗哨才做了一个抽刀的姿势,已经被拖得没了影儿,然后一排大刀明晃晃在我面前一字排开。   意外来得太突然,哀家打满的血槽瞬间漏了个精光。   苍天呐,哀家还能有点自主发挥的空间么?!罗摄,哀家这回一定要炖烂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慕容恪,姓慕名容恪~吭~   丢儿不喜欢复姓,太高大上了,驾驭不住,哎嘿~   然后阿瑶要给慕御史下套儿了,还能成功捏?   下一章哀家萌哒哒的小九儿会不会粗来捏~哎嘿~   大家心里念着谁就给谁撒花儿吧·   不要吝惜,评论收藏什么的都凶猛地砸过来吧~!   群么~~~群抱~~~ ☆、第十九章   我的太阳穴突突暴跳了几下,然后气沉丹田,怒吼回去:“罗摄,你这是造反呢你!”   罗统领一脸正气对我抱拳:“太后娘娘明鉴!”   明鉴你的妈妈!哀家这是在骂你你听不出来么,骂你你还夸我,诚心要我心里过不去么!   对于罗摄这种脑子完全照着摆设来长的,我已经彻底无语了,况且慕容恪眼底那抹戏谑又实在太甚,左右叫我没脸,我实在是要疯了。   “带着你的人麻溜地给我滚下去,没我的命令,不许进来!”   那一堆彪悍的大刀队终于在罗摄的眼神儿示意下收了刀,可就是杵着不动,跟木柱子一样横在我很慕容恪眼前。   我按捺住火气,“和颜悦色”地提醒他:“罗摄?”   “太后娘娘,请恕微臣不敢领命,慕御史他,是个奸臣!微臣要护太后娘娘安全!”   噗----   罗摄你够了啊,这个场合实在不适合大笑一场,可是这要不是笑话,你个死孩子是脑洞太大了漏智商么?这么敞亮的实话,说出来多危险啊!   我努力憋着笑:“罗统领……”   “请让微臣守护太后娘娘的安危!”   罢了,我沉痛扶额,怎么身边连个机智聪颖的小跟班都那么难找,哀家一个太后,往后就要和这群忠(zhi)臣(zhang)悲伤地玩耍了么。   实在太伤脑子,太掉架子好么!   可慕容恪对那个“奸臣”的头衔仿佛很受用,一点看不出恼怒的痕迹,静坐着又续了一杯茶,抬头瞟我一眼:“太后娘娘怎么又不坐了?”   坐,坐嘛,我干嘛不坐!我皮笑肉不笑地坐了下去,掌心被我捏得疼到麻木,我略一松手,心下首先把能造出这种后代,功德无量的罗家先祖问候了一个遍。   罗摄警惕地站在我身边,目光灼灼地盯在慕容恪身上。我突然想起来那回在潇湘馆外他的叫嚣,心上倍生疑惑。怎么,他不是慕容恪的人?那他……   我有些小发怵,继而浑身不自在,我很想先下手为强,可是无奈罗统领他,实在太尽职了。   在又一轮驱赶和威慑无果后,我终于想起来门外还有我家机智的阿沫。我觉得这个时候只能仰仗阿沫了,然而等我预备对她来个深情的实际呼唤的时候,我却发现她的节操正被她自己嚼得嘎嘣脆。   天知道,我快被这倒霉催的“喜相逢”给整哭了。   阿沫死不要脸地捏着一根糖人儿跳到我身边,嗓门儿大得怕是别人不知道她是个花痴。   “主子,我遇到了孟首辅!”   我剜了她一堆儿大白眼儿,还能感觉头顶上罗摄呆萌锐利的目光打了个哆嗦,然后变得无限怨愤起来。   “主子,看!”   看,看什么看!一个两个的,就不能做一次我肚子里的蛔虫,长点儿心,也和我默契默契么!   我无比怨愤地朝她指着的地方望去,看见下了朝离了宫的孟卿九阔步而来,裹着一身翠绿欲滴的长衫,玉簪束发,眉眼如画,嬉笑嫣然。   在这么一个佞臣窝里,还要不要哀家活了!   罗摄果然甩了孟卿九行了一个极为“暧昧”的眼神儿,孟卿九对我略一颔首,就在我身边坐下,撇头朝罗摄笑笑:“太后娘娘这是微服私访,就不必拘着露了身份。在这里,只有‘毓公子’。”   敢情最后我被他们摆了一道?!岂、有、此、理!   慕容恪却是一副佳人已至的模样儿,迎面对他行了一个邀请喝茶的礼节,微微一笑道:“子矜兄,请。”   孟卿九是大大的不领情,只是含笑瞧了一眼:“来的时候喝得多了,撑。”   不过他还是不愿辜负慕容恪一番苦心,于是就近取了一只茶盏,送到我面前:“那毓公子再喝一杯?”   我冷眼瞅着他,再么!你知道我刚才喝了个饱,不给我撑着了不罢休么!我深恨面前这两个人,佞臣不可怕,就怕佞臣不齐心啊,个个想要你翘辫子,偏各有各的阴损招,这个打一拳,那个跟着就会踹一脚,哀家这太后当得,连吉祥物都不如好么!   我把牙齿咬的咯吱作响:“承蒙好意。”   不过也就一杯茶的事情,一个佞臣烹好了,另一个佞臣递来了,哀家不豪迈地一口闷了,多寒了臣子的心!   但是一口闷完之后,哀家就不太好了。   “阿沫。”我有些岔气,于是唤了她一声儿。阿沫糖人儿啃了一半,终于回了些神儿,左右看了一圈儿,讪讪地红了半边脸,哼哧来到了我身边。   “怎么了,主子?”   我扒着她的手:“肚子,略疼。”   ……   阿沫把脸一垮,凑在我耳边嘟囔道:“主、主子,莫不是葵水吧…..”   ……   我华丽丽地从凳子上栽了下去,什么水也别来了,哀家现在头晕目眩心里恶心,不可能是有了,那一定就是中毒了。   我倒下地很有气度,临闭眼前,觉得有不下三股势力对我进行了争夺,最后一股药香入怀,我两眼一黑,好像也不是那么疼了。   大概过了一觉的功夫,我醒在了一处不知是谁家的别院里。睁开第一眼,却差点又吓晕的背过气去。   那个白褂子的大夫端着我的手笑得太亲切,亲切到我想哭一顿。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哪里来的那么多喜相逢呢?我心里泪如泉涌,这个徐少亦,十来年都不会老的么,哀家看得心肝疼啊......   “太后娘娘已经无碍了。”他朝我春温一笑,笑得我浑身发麻,口干舌燥。   我朝他点了点头,又挥了挥手。好走,不送。   我的意思是哀家还活着,死不了,你可以撤了。可是偏有人不领情,一唱一和在我跟前唱起了双簧。   “太后娘娘可有食用什么特别的东西?”   “呀,太后娘娘方才喝了慕御史半壶茶!”   “半壶茶么?那可得连壶带水好好验一验。”   “可得好好验一验了。”   ......   “孟、卿、九!”   我的肺都快气炸了,这货的脑子难道是罗摄的加强版么?这样令人着急的智商,居然能让满朝文武纷纷忌惮,乱了分寸,我大胤朝的朝纲不仅萎靡,难道就连官员都这般非主流了!   “你敢给哀家下药!还玩儿嫁祸!嫁祸这种把戏哀家玩儿到三岁就淘汰了好么!”   孟某人被泼了个透心凉,稍稍歇了歇气儿,徐少亦也终于演不下去了,掩着最偷笑了两下。我瞧着屋里没有旁人,好好申饬道:“你把慕容恪整到哪里去了?”   他立马假惺惺盈了半框子热泪:“娘娘,臣冤枉!”   我闷声砸了他一枕头:“好好说话,说人话!”   徐少亦已经背过身去,只看得到他肩膀一耸一耸的,抽得极欢。   孟卿九丫的居然给我卖了个萌,嘟了一下嘴,神色极为幸灾乐祸:“咳咳,那个,宫中变乱了……”   宫变?!   我从床上弹起来,一不留神猛地撞在了床柱子上,疼得龇牙咧嘴之余重复道:“宫变?!”   孟卿九的样子实在太欠抽了,宫变在他嘴里说出来,就跟过家家似的,我激动完了就万分后悔,咬了咬唇,哼哼道:“你别唬我,再怎么变,还能变出花儿来!”   他似乎对我的后知后觉很满意,继续说:“听说娘娘偷偷溜出临华殿的时候,还捉了舒太嫔过去说话?”   我心下一沉,死罗摄,敢背叛我,看我怎么修理你!   孟卿九突然凑上我眼前,忽闪忽闪的睫毛下泛着狡邪灵动的光芒:“娘娘,你手里有张大牌吧?”   又是那股似有如无的药香,又是那副昳丽酸臭的坏皮囊,我倏忽地一脸红,闷头把他顶出去了好远。   “你、你给我死开!”   “别啊,娘娘,微臣死开了谁救娘娘于危难啊。”   ……   “孟卿九,你属牛皮糖的么?!”   “娘娘谬赞。”   “谁是你娘!”   ……   我和孟卿九低智商地争吵着,可是却没人敢来结束我们这样没营养的对话,我实在很心痛。我觉得我们机智的阿沫早该出来了,然后才一想到她,就听见她在外面嚎。   “主子,不好了,临华殿被慕御史带兵包围了!”   孟卿九还是一脸的嬉皮笑脸,我沉住气冷眼瞧他,然后冷哼一声道:“孟首辅现在打算如何?”   他倒是诚恳了许多,对我拱了拱手:“太后娘娘,微臣斗胆,方才给您下了点毒。”   栽赃嫁祸还能难得倒我么?我哼了一声,嫌弃地瞥了他两眼道:“哀家知道孟首辅冤枉了,慕御史敢给哀家下药,实在是胆大包天。”   他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儿,朝徐少亦使了个眼色,徐少亦并没有马上回应他,倒是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看得我实在心虚了,他方才浅笑着走开。   我知道罗摄就在门外候着,可是罗摄居然听命于孟卿九,确实在是我意料以外的。   我私心里想着,这回逆袭成功了,孟卿九这个佞臣,哀家迟早嚼烂了他!   “孟首辅预备怎么解决这回的‘宫乱’?”   他乐得颠颠儿地:“一切但凭太后娘娘裁决。”   “哦,那孟首辅就委屈一下,背口黑锅吧。”   我甩他一个大大的笑脸,然后拼了老命往窗柱子上猛磕了下去。   随着嗷呜一声透心凉的嚎叫,我在心里笑开了十里桃花红艳艳。   孟卿九,你、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着急出门上课,话不多说,酷爱把我纳入怀中~~~~!!! ☆、第二十章   我经历了人生第一次文武群臣的大叩拜,不过情况有些凄惨。他们多数人选择假惺惺地嗷呜两嗓子,大抵都是觉得我看着样儿就撑不过去了,咽气不过分分钟。   也不怪他们那副鬼样子,我回宫的模样儿,也实在太彪悍了。   原先是打算给孟卿九一些颜色瞧瞧的,不承想,这撞也撞了,伤也伤了,眼冒金星的当儿,孟某人却不配合了,五花大绑地把我一收拾,闷哼一声道:“那微臣也逼一次宫好了。”   我一个趔趄,这又是将的哪一出计,就的哪一出计!   还、敢、逼、宫!这是要给哀家一个双喜临门么!   “你、你大胆!”   “哎呀,娘娘不就是想来个苦肉计嘛,微臣再添上一把火,顶多娘娘失些颜面罢了。”   笑了个话的,哀家的颜面可不就是皇家的颜面!   “挟持当朝太后,文武百官可不是瞎的!”   “哦,是这样的娘娘,微臣根基很深,旁人轻易撼动不了,自然会好好保重的。”   ……   于是可怜的哀家又被算计了,脑袋上顶着个粽子那么大的头包儿出现在长乐宫门口,软泥趴趴的样儿,还加上阿沫撕心裂肺的哭嚎:“不好啦,太后娘娘被挟持啦!”   孟卿九全程黑着个脸,杀到长乐宫门口的时候,特地把我捞在自个儿跟前,乍一看像极了挟持的模样儿,唬得一干围着我临华殿的人乱了方寸,罗摄趁机呼啦上去缴了他们的械,等慕容恪也扶着文贵太妃赶了来,孟卿九又摇身成了平乱的功臣,护着活宝一样提溜着我,琉光熠熠,大放异彩。   看着自己精细策划的一切成了泡影,贵太妃站不住了:“孟卿家,这是怎么回事?!”   孟卿九答非所问:“太妃娘娘也是来护驾么?”   太妃娘娘于是更不好了,怒瞪凤眼,一把推开扶着她的慕容恪:“孽障!”   慕容恪的震怒显然已经到了极点,浑身抽搐地异常微妙,眼神儿扫哪儿哪儿能万八年寸草不生。   如果没有孟卿九的出现,和那杯掺杂了极少量断肠草的茶水,估计我现在已经被慕容恪控制住了。可是慕容恪没算到他亲爱的姑妈那么猴急地包围了我的临华殿,不知出于什么打算,居然回去搅了局。而最后我不仅不在临华殿里,还轰轰烈烈地回来捉了贼……   哎呀,这一出,九曲十八个弯儿拐得,实在是太带感了。   老人家一副要吃人的鬼样子:“孽障!你竟敢忤逆我!”   我实在看不惯慕容恪吃瘪的模样儿,于是抱着脑袋,嗷呜一声就朝阿沫身上倒了下去。   一个太后倒下去,千万个佞臣就站出来了。我在床嗷呜的时候,我的临华殿已经炸开锅一般热闹了。   我那乖儿子萧煜率领文武百官浩浩荡荡陈于长乐宫临华殿外,太医嘎吱一声一拉开门,刷刷就跪倒了一片,把我嚎得很受用。   照这么看来,我老人家住着的地方还是有些规模的,从里到外跪了个密密麻麻,还能容下阴风飒飒。   这头一股阴风嘛,当然就是逼宫不成碰了一头灰的文贵太妃了。   文贵太妃这位老人家,也实在太沉不住气了。我不过就是把舒太嫔接过去好好“招待”了半日,她就给我来了一出惊心动魄的“兵谏”,连累慕容恪这么一个“待罪之身”回去给她收拾残局,还挨了一身骂。   “太后娘娘是什么人,你居然敢私自受邀在宫外密谈!”   “哀家日后见了先帝,还有什么脸面!”   “混账,我留你作何!”   她骂完了慕容恪,仗着资历老,在我的殿中又嗷呜了起来。   “你们、你们!一个个的,拿哀家当什么!”   她在我面前抖得一副分分钟要去陪了先帝的模样儿,在她前后左右也顺溜儿跪倒了一大片,基本上都是哭的,也有沉默不言的,还有拿目光想要戳死我的。   “哎哟。”我痛苦地□□了一下,于是那些哭的也就更厉害了,带头的那个正是舒太嫔,已经几次背过去气儿了。   “呜呜呜呜,太后娘娘明鉴,臣妾是冤枉的!”   舒太嫔一直被困在临华殿里,她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介于我出门前的一顿威胁,她就像是大难临头了一般。   可是文贵太妃怎么能给她申辩的机会呢,当下就给呵斥了回去:“你给哀家闭嘴!太后,这后宫越发没了章法了么!”   “哎哟。”我虚弱地捧着脑袋又叫了一声,真是疼啊,火候没有掌握得好,偏生之前还被罗摄那厮补了一棒槌,哀家这出苦肉计,委实牺牲地大了啊。   疼得心里去了,我哆嗦着伸出手:“皇儿啊……”   一直立在一旁琢磨事情原委的萧煜于是连滚带爬地爬了来:“母后~!”   一片心肝儿碎裂声啊,我们“母子”俩“眼泪兮兮”地对视着,无限伤情在心底。   “母后连个垂帘听政的权利都没有,还被御史大人那样‘请’出去喝茶。可怜我是个没怎么经过事儿的姑娘啊,我的儿啊,我这太后当得苦啊......”   “母后,苦了你了,呜呜呜呜……”   萧煜又肉痛地喊了一声,然后泪眼汪汪地看向贵太妃:“文母妃,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永宁殿的人一个个凶神恶煞地围着临华殿?怎么母后伤成那样了,呜呜呜~”   我儿子的演技实在太厉害,一干人等哭得便多了一番韵味。   文贵太妃被噎着一个透心凉,她还没来得及为自己辩上一辩,雍亲王已经坐不住了。他也是内宫中摸爬滚打出来的,一眼便知道其中的猫腻。先不谈我私自出宫这件事,对于“宫变”,他也有些透心凉了。   老王爷咳了好几咳,目光灼灼道:“太妃娘娘莫不是也在找玄龙令?”   我滴个乖乖,王爷您老人家拐个弯儿嘛,酱紫直白,合适嘛。   太妃后背一怔,目光也变得凛然起来,似笑非笑道:“哀家只是在保护这唯一的线索。哀家若是有什么非分之想,还会有如今的局面?”   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文贵太妃如此霸气呢,大概是慕容恪如今实在是混得太好了,所以她也不必要在藏着掖着了,连逼宫这样的大事,也能如此气定神闲,趾高气昂的。   “哎哟~”   我又哼哼了一声儿,这下我胡乱抓住了舒太嫔的手。   我左右觉得舒太嫔是个有福气的,而且惯能逢凶化吉,哀家这么倒霉,少不了要沾沾她的好运气。   “太后娘娘……”舒太嫔已经不知道是今天的第几拨崩溃了,看着我的样子无比丧气,好好的如花容颜,现如今哭得一团混乱。   我好好挤出一个笑脸,柔声儿道:“妹妹啊……”   我这一声“妹妹”恶心得她脱手就想撞墙的:“姐姐……呜呜呜呜!太后娘娘,臣妾真的冤枉!”   “哎哟,妹妹哎~”   哀家知道你冤枉啊,哀家也很冤枉好嘛~   “太后娘娘!”   舒太嫔嗷呜一声就大哭起来,哭得我浑身一怔,很是莫名其妙。   她一边哭,一边往老王爷身边爬,一边爬,一边没命地念叨:“臣妾有罪,臣妾不该守着一个天大的秘密不说出口,害得朝野上下不兴!”   老王爷激动地满眼放光。   文贵太妃邪恶地眯起了眼。   孟卿九慵懒地挑了眉头。   慕容恪高冷地攥了拳头。   众人:咦~哦,啊!   果不其然而,文贵太妃立马神采奕奕了,上前一步,对着舒太嫔居高临下道:“先帝宠幸妹妹,出格一些,也是有的。不过妹妹所涉及的,乃是国家大事,所管之物,涉及朝政兴衰!妹妹,可要拿稳了!”   文贵太妃一句“妹妹,拿稳了”,舒太嫔瞬间就垮了脸,站不稳了。舒太嫔站不稳了,哀家就又开始哼哼着叫魂儿了。   “皇儿啊……”   我才喊了这么一声,就有一个不知道哪家的大臣在外头嚷嚷开来:“太医都是死的么,没看见太后娘娘这么难受!”   我呸,个不要命爱搞破坏的小忘八,等哀家活络了,扒你一层皮啊!   被他那么一吵吵,我只得撑开眼皮,干笑了一声:“咳咳,哀家无碍,无碍。”   那不怕死的继续嚷嚷:“既然方才太嫔娘娘都开了口了,何不说个明白?”   我真是呸呸啊,你还不能闭嘴了是么,计划有变,哀家此时不宜暴露啊!   原本计划用青龙令作威胁,和慕容恪暗中大行方便之门的,可是没想到文贵太妃越老越不经用了,居然整出这么一场闹剧。   闹了就算了吧,偏偏没一个再提起的了!哀家一个太后,受到了如此大的惊吓和委屈,好歹安慰两声,好、么!   一个个的,麻溜地滚走去乘凉吧,哀家不和你们玩儿了!   我于是打起了退堂鼓:“哀家有些乏了……”   哀家但凡还是个适龄发育的幼稚孩童,一定发奋苦读补全脑子,头一个要学的,就是怎么让一个佞臣找不到插嘴坏事的余地!   “那今日就请太嫔娘娘说清楚吧。”   个摧心肝儿的慕容恪!我心里恨得直咬牙,怎么就一刻也不叫人安生呢,说清楚,说清楚对你们好么,哀家是干惯了地下工作,不喜欢抛头露面的,可、以、么?!   慕容恪站在离孟卿九几步之远的地方,神色是一贯的冷漠,眼底凉薄,望之生畏。我简直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去算计他做什么呢?我有几斤几两,自己糊涂了,还得去问问他的意见呢!   “哀家觉得,舒妹妹一定也是被吓坏了,今日,就散了吧?”   我温和地向舒太嫔递过去一个温柔和善的眼神,可是那姑娘估计是被吓傻了,我这么一温柔,她悲伤的神色就更重了。   悲伤的神色一重,她整个人接着就完全崩溃了。   “太后娘娘,您就让臣妾把玄龙令在您手里的事情说出去吧!”   晴天里一个霹雳的!   舒太嫔啊,我的好妹子啊,你的脑子是被罗摄囫囵吃了么!哀家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啊!   不过最激动的还不是我,虽然大家的激动都是不同程度都有的,不过最最激动的还是太妃她老人家。   老人家眼前一黑,跌跌撞撞转了几个圈儿,最后扶着女官的手瘫坐在一张矮凳子上,瞪着我的一双眼睛恨不得分分钟就能戳死我然后下地大两个滚儿。   我正色道:“舒太嫔,莫要妖言惑众!”   哀家胆子小,跟不上历史的主旋律的啊!你快说你脑子被罗摄踢坏了啊。   我一万个眼色甩出去,剂量大到足够点醒一头驴。舒太嫔傻呆傻呆着,眼看就要变节了,可谁要是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呵了个呵的,那可怜的哀家抱着你一块儿哭吧。   罗、摄!你给哀家滚去死一死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阿啦啦,哀家有一只傲娇的小宠物叫罗摄,呆萌忠犬爱好的多~   哀家昨儿才被他端了智商,今儿就连续啃了舒太嫔的脑子好几口了~~~   明天说不定 咱们的节操都没了,喂、阿、罗~哈哈哈   酷爱把罗摄夹到碗里去~!   狂送大么么~哎嘿 ☆、第二十一章(新章猛戳)   “太后娘娘,您无需害怕,微臣誓死与玄龙令主共存亡!”   共存亡你个头!我狠狠瞪了一眼罗摄,他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完全看不出我的怒意,居然回我了一个无比坚定的眼神儿,然后拦在文贵太妃面前,顶顶臭屁的模样儿,是个人都想抽一顿他。   老王爷明显也有些难以接受,苦着脸问我:“太后,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一手扶着脑门一手拽着床柱子:“其实,那个…….”   一直憋着的孟卿九终于默默蹦跶了出来,朝老王爷拱了拱手,又对我挤了个坏笑,幽幽道:“事实就是,先帝在驾崩之前,顶顶赏识太后娘娘的为人和能力,故此以玄龙令为聘,希望娘娘的祥瑞,守护大胤。”   哪里来的受人赏识的为人和能力哟,哀家这个混世魔王一般的,很早就遗祸民间了好么!还祥瑞,祥瑞你的妹妹啊,孟卿九,你不胡说会死么!   我快要哭了:“其实哀家只是……”   “其实太后娘娘此次出宫私会微臣,就是为了告知玄龙令的事由,并且诚意拜托微臣辅助新君。”   慕容恪突然开口,隔着几重人影,看向我的目光沉甸而冷漠,我滑到嘴边的话突然就没了理由,只剩呆愣地看着一切。   那眼神里的冰冷和不容抗拒,让我实在语塞。   然而太妃的情绪却有些失控,跳起来怒指他:“慕容恪,你给哀家闭嘴!”   慕容恪抗拒地不动声色:“娘娘,请遵从先帝遗愿。”   “你!”   “请太妃娘娘遵从先帝遗愿,恭请太后娘娘以青龙令主的身份垂帘听政!”   我猛地一机灵,条件发射从床上怵了起来,就看见慕容恪僵着脸居然在我面前跪了下来。他一跪,后面跟多米诺骨牌似的,他的亲信都跪了下来。   剩下孟卿九和他的爪牙,那厮居然狐媚地笑了笑,一种疑似和慕容恪交换过眼神儿的样子,也施施然跪了下来。   他一跪,哀家面前视线就无阻了,只剩一个贵太妃无助地风中凋零。   “臣等恭请太后娘娘垂帘听政!”   倒了个血霉的,哀家实在不想活了,垂什么帘,听什么政哦,哀家就是个野党啊,上不了厅堂啊,有一个小皇帝还不够,朝堂上吉祥物如今也要成双了么!   我隔着老远哼哼:“哎哟,阿沫,脑子,略疼……”   嘭、嘭!嗷呜~   “不好啦,太后娘娘又晕倒啦!”   ……   事实证明,没话说的时候,晕倒是最好的方式了。我一晕倒,大部队就怎么来的怎么撤了。   撤离之前,我仿佛听见了我那个没脑子的蠢儿子内心扬眉吐气的声音。我心中一万句咒骂:没脑子的小畜生!   据说文贵太妃她老人家特地留下来在我的殿内哭了半天先帝,又骂了半日的慕容恪,最后力气耗光了,见我却还睡得香甜,又嚎啕大哭了一顿。   可我哪里真是睡得好哦,被她嚎得满心慌乱,动不能动的,实在想要动一下了,也只能装作是惊惧,梦魇。她好像还没打算走,最后还是被罗摄黑着脸赶走了。   罗摄美其名曰摇身一变成了临华殿殿值将军兼任禁卫军统领……真不要啊,哀家要你了么,蠢蛋!   罗摄却一脸正气地表示,他以后就“生是太后的人,死是太后的鬼”了,我正郁闷呢,莫不是无形中勾了这小子一片芳心了?万一哪天被他强行拿下了,那多失面子!况且,他还是个脑子只长了一半儿的……愁思不解中,不经意瞥到他对我家阿沫红脸儿,才悻悻作罢。   “阿沫。”我仍开一床被子,拥在床上喊着。   可四围黑乎乎的,连只鬼都藏不住的样子,哪里还有上蹿下跳的阿沫的影子。   “阿沫去收拾罗统领了,太后有什么指示,微臣也可以效劳啊?”   我滴娘亲,还真有妖鬼!   跟前一团儿黑影,我打着颤儿指着:“你、你你你!你哪儿冒出来的!”   “咦,太后娘娘怎么这么大惊小怪,微臣一直都在啊。”   “孟卿九!你给我死开!这里是长乐宫,是哀家的寝宫!你、你!”我气得脑壳儿疼,没了王法了,一觉醒来,孟卿九这货,居然悠然坐在哀家床头!   “罗摄这个玩忽职守的混蛋!”我骂了一声,下意识里拿脚去踹孟卿九,脚踝踹出了被子,整个儿露在了外面。   又是露脚,哀家真是没脸见人了。   孟卿九装模作样地捂了捂脸:“太后罢被子拉一拉罢,微臣可没看见太后的玉足。”   无、耻、小、儿!   我掖紧了被角,缩在角落满眼戒备道:“你到底搞什么鬼!”   他一脸伤心:“娘娘怎么这么不相信微臣呢?微臣好痛心呢!娘娘看慕御史的眼神儿跟水似的,看微臣的眼神却跟刀子似的,微臣多么善良亲和啊,微臣还……”   嘚吧嘚吧。   我无奈地揉了脑子:“孟卿九。”   “嗯?”   我撑着脑袋打量他,看着也不像是个脑子摔过的,怎么一会儿一个样儿,看上去那么欠呢?   我换上了一脸关切的神色:“孟卿家,你今天的药吃了么?”   “我……太后,你、你是说微臣有病么!”   我略一颔首,无限同情地点了点头,半夜爬太后我的床,还巴拉巴拉一大堆,你不仅有病,你还病的不轻。   孟卿九这货,真是越长大越变态啊。   我语重心长:“孟卿,这药不能停啊。”   “那是。”他窝在一旁抠着我的被角:“微臣为了太后娘娘,也不能把药停了啊。”   哼,妖言诡辩的妖孽。   他继续叨叨:“以后太后娘娘有什么困难,直接找微臣好了。”   噗~!一口老血把我堵得慌了,我怎么听得这么别扭呢,我去找你么,你确定不是你蹦跶出来吓唬我么?!   “哀家活的很顺溜,木有什么困难。”   “别啊,生活上也就算了,那朝堂之上……”   “朝堂之上只要你少做些孽!我说,你给顺亲王一家整到哪里去了?”   不是你丫的干了什么缺德事儿,文贵太妃至于那么拼命么,还连累到哀家给你当了枪使,你这个缺德的佞臣!   他抬头露出一排大牙,粲然一笑:“唔,送到边关吹风去了。微臣赤胆忠心,自然不愿累及皇室血脉了。”   我朝他挥挥手,示意他可以滚了。好好一个临华殿,被他搞得灯火大歇的,我要把罗摄和阿沫好好抽一顿了。   可他还是坐在那儿,跟长住了一样。我狐疑地撇了撇他,嫌弃道:“你打量着哀家不记得和你的交易呢是吧?”   然后他的眼神儿就亮了一亮,身子也挪了一挪。   “你给我下毒的事情,我大人大量,就算了。你诳我听政的事情,只要你不动萧煜的心思,我也可以勉强配合。送你那姑娘,就当是人情好了。”   孟卿九点点头,觉得很有道理,然后“嗖”地一声,就没了踪影。   ……   哀家决定把临华殿的所有人都拖出来打一顿。   这佞臣的爪牙都伸到我临华殿来了,连我忠诚的阿沫都变节了,这还得了!   “阿沫!”   我又大喊一声,牙齿咬得咯吱作响:“你要是再不死出来,我就把你随便发配给一个小太监对食去!”   哗啦——   一串儿灯火通明。我这才发现窝在角落里笑得尴尬的阿沫,还有被他压在墙角一脸潮红的罗摄。   我哼哼了两声:“罗统领蹲得可好?”   罗摄嗡嗡:“微臣、微臣还好。”   “脚可麻了?”   ……   “没麻就麻溜地滚了!下次再把孟卿九放进来,哀家就送你去当宫女对食的小太监!”   罗摄的脸一下就涨成了猪肝色,连滚带爬极不美丽地撤离了。再一瞟笑抽了的阿沫,得了,什么也不用问了,我无妄地拉上被子,闷头睡觉。   阿沫爬到我床头:“主子……”   “死开,我不想吃饭,不想喝水,不想发火。你等我睡饱了,抽死你小丫的!”   “主子……”   她憋着笑又喊了一声:“主子,孟首辅功夫了得,如入无人之地啊,他是自己进来的……”   ……   临华殿养了一群奇葩,我一直以为阿沫算是登峰造极的,新入伙的罗摄算是无人能敌的,我却忘了,还有个老祖宗秦嬷嬷供着呢。   被折腾到大半夜,早起才喝了一碗热汤,她就凑来了。   “小主子,昨日真是惊心动魄啊。”   我搁下汤碗,抹了抹嘴:“嬷嬷昨个儿又玩儿了失踪?”   “咳咳,小主子,老奴昨个儿回了一趟府里,您别说,这青龙令果真在小主子你手里!我还在琢磨呢,你……”   “嬷嬷!”   我的心肝儿啊,我怎么把这个老人家给忘了!   “孟卿九是你找过去的?”   她两眼望天:“唔,老奴看过老爷后,预感到小主子不太好了…..”   预感……奶奶啊,您怎么没去摘星阁掐上一卦呢!   我问:“文老人家那儿也是您吹的风?”   秦嬷嬷嘿嘿笑着搓手:“那个……”   我一下子嗷呜了,垮了一张脸问她:“你下一步是不是要告诉我,我爹的病大好了?!”   秦嬷嬷:……   刁奴啊,都是一群刁奴啊!还吃什么饭啊,哀家就是被捏在手里玩儿的好么!   我脑子囫囵一转,吼道:“萧煜一天到晚哭哭啼啼是不是也是装的?!阿沫,小崽子,是你泄了密么!”   阿沫惊惧地捂住脸,熟练道:“扒一层皮好了,求不打脸!”   罗摄猛地红着脸跳出来挡在她面前:“打我吧,我皮厚!”   一个个的,拖出去,全、部、抽、死!   我闷头呼哧一大口喝掉了一盆汤好,眼冒精光,斗志昂扬。   很好,哀家这下彻底掉贼窝里了,傅邝他老人家的春天,果然又要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临华殿的佞臣刁奴扎堆儿站啊,呜呜呜~哀家的心好痛~   孟小九,酷爱去吃药吧,卖萌可耻,点击着哀家以外的女人也很可耻啊~~~    ☆、第二十二章   吃饱喝足,我就遣了罗摄去未央宫绑了蒋德禄来。蒋德禄不愧是跟了先帝一辈子的人,察言观色做得极好,我朝他龇牙咧嘴那么一笑,他就噗通一声开始跪下要交代了。   交代前需得要表些忠心的,这就更让我起了疑心了。   “太后娘娘想问些什么啊?老奴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和顺地笑了一笑:“阿沫啊,来给公公搬个凳子。这么跪着,待会儿哀家那个宝贝儿子来了看见,多心疼。”   他赶忙推辞:“不碍事,不碍事。奴才惯爱跪着说话的。”   爱跪着嘛?那就跪着吧。阿沫把端来的凳子又重新藏到了墙角,于是蒋德禄抽了抽嘴角,明显不太好了。   “哀家病的久了,总是闭门谢客的,蒋公公啊,你说自皇上登基以来,都发生了哪些大事儿啊?”   哪些大事儿?蒋德禄两眼滴流直转,转了好几轮儿,一本正经掰起了手指。我打量着他不像是个会断章取义的,不承想,他还真给我一二三四起来。   “自咱们皇上继位以来,统共就出了那么几件大事。这头一件就是先帝的大丧,说起来还没料理得完的。太后您抱恙在身,宗亲会面未果,就连祭天典礼和登基册封大典都未尽周详。这第二件就是顺亲王的事情了。王爷早先官司缠身,被定了结党营私之罪,按理是要削籍为民,赐毒酒一杯的。后来不知怎么又说是个误会,被举家流放去了边陲之地。朝堂之上,现在完全演变成了慕御史和孟首辅的战争,他们……”   我揉了揉脑子,恹恹道:“我说蒋德禄啊,你这是诳我呢?”   他一脸谄笑:“哎呀娘娘,老奴冤枉啊,老奴说的却是朝堂大事啊。”   哦,你这还冤枉啊。   我扯了扯袖子:“也罢,我最喜欢冤假错案了。凭他什么事儿,打一顿,我就能听到我要的答案。罗摄——”   看我动了真格儿,老人家有些发虚了:“哎哟,我的小祖宗哎,老奴都是半身入土的人了,您同我闹什么啊。”   我哼了一声:“公公,我哪儿敢和您闹啊,就您和我那混账儿子不把我给闹死了,我就谢天谢地了。”   “这个……”   果然是个老刁奴啊。我劈手扔出一打信笺,满纸酸臭的都是些“外祖亲启”的字样儿。落到蒋德禄跟前儿,他的脸一瞬间白了。   “装啊,你倒是再给我装啊!”   蒋德禄身子一软,挤出满脸哭丧的表情:“娘娘哎……”   “闭嘴!蒋德禄,信不信我把你吊起来抽一顿!”   “娘娘啊,实在是冤枉啊。傅大人早先就说了,先皇后的死很有蹊跷。就连您入宫,也是有些人看好的一局棋。贵太妃想用慕御史来牵制您,所以……”   “所以你们就给我一路装到现在,非给我装到朝堂上去?!”   他会心一笑:“娘娘睿智……”   “睿智你的大头鬼!”   我果然是倒了八百辈子血霉了,被自己的老爹连带着算计。我一直知道大姐的死很有蹊跷,可是我以为爹爹竟然忍心送她进宫,就已经能够接受她会遇到的一切灾难了,现如今,是一出复仇的戏码么?   我很想把蒋德禄这个刁奴踹一顿,可是我前一秒才抬脚,后一秒又要不得安生了。   秦嬷嬷一副翻身做了主人的模样儿,得意道:“小主子,听说您身上大好了,几位王爷和公主都来给您请安来了。”   我气不打一处来:“什么玩意儿?谁说要见他们了?!”   “小主子,您如今代掌青龙令垂帘听政的消息已经朝野皆知了。您知道的,现如今还‘健全’的王爷,都是‘那边’出来的,虽然未有什么风浪,可是其心可诛啊!您要是不见见,恐怕连敌人的底子都摸不了。”   我混乱了,一个个的,都是赶趟儿的么,不知道哀家内忧外患的,很忙么!   消化了半天秦嬷嬷的话,我觉得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鉴于她无比坚定的模样儿,我懒懒地挥了挥手:“得了,既然大老远跑来了,就请了来,都请了来吧。”   那边方才出去请人,这边蒋德禄又欢腾了:“娘娘,玳王和宣王要尤其小心啊。先帝在世时就很喜欢玳王,说他甚是有自己年轻时候的模样儿。不过玳王的野心太大,而且做事心狠手辣,贵太妃知道他难以越过咱们皇上继承大统,这才另做打算。”   我听得又甚是头疼,怎么这些人从小山路走惯了,都这么爱绕弯儿么?直接出大招嘛,至于这么辛苦得“韬光养晦”么?   “得了,小心玳王。那个晋王又怎么说?”   我一个宣王问出开口,蒋德禄又不太好了。我从小混迹后宫,照理说皇子公主都很熟识,可是玳王和宣王我却实在陌生得很,除了一些实在难听的恶名,他们的活动时间居然和我错开得彻底!   宣王据说有个特别的喜好,那是什么来着?   我正被这个发现诧异了一头雾水呢,前头就齐刷刷跪倒了一片。   “儿臣参见母后,恭祝母后长乐安康!”   哎哟喂,好刺激啊,一下子多了这么多比我高一头壮一膀子老一圈儿的儿子闺女,我有些头晕。   我讪讪的笑了笑:“那个,免礼,平身,来人,赐坐啊。”   我一边呵呵一边打量着,这次来的一共有四号人物,五王爷玳王萧可,六王爷宣王萧瑨,八公主萧漪澜和九公主萧暮烟。   比起几乎不怎么谋面的两位王爷,更让我震撼的是,萧八这个霸王居然跑来看我了,我不由得心下抽了一抽。   而且萧八这坏坯子,居然还不是空着手来的。   “儿臣听闻母后贵体违和,特意送来西域进贡的珍贵雪山参一支,还请母后笑纳!”   她笑得心花怒放,一手托上一只硕大的礼品盒子,给我华丽丽地展示了一支看着无比臃肿的大萝卜。   我大惊之余栽倒了半边儿,被阿沫艰难地托住了。   “皇妹真是忠孝,这一支‘雪山参’的品格,看起来,比上一次咱们母妃大寿,你送出去的那支‘千年灵芝’的模样儿要周正得多了,哈哈哈哈哈哈……”   说话的是年少一些的宣王,他也算的上是眉清目秀的美男,着了一身浅紫色竞秀镂空牡丹的长袍,一眼桃花绽得妖娆,清朗的笑声笑声我的小心肝儿突突的。   萧八一头昂得理直气壮:“六哥可不要小看了我,这一支、这一支自然是好的!”   玳王萧可唇边衔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邪魅笑意,并不不开口,我突然想起了宣室殿那一句什么“尤物”,顿时大大地丧了一口气。   阿烟也不知是打哪儿被萧八修理了来的,居然没和她顶牛,只是在她屁股后面做了一堆鬼脸儿。   我则是生怕她和我‘以物换物’,美其名曰‘等价交换’,赶忙摆手道:“来个人去把八公主的礼物收起来,去库里好好存档收好了,有什么闪失,可仔细了你们的皮!”   宫里自然是没人不知道八公主的脾性的,一个宫女下去接东西的时候,还很不厚道地笑出了声儿来,然后萧八就豪迈地连盒子带大萝卜砸到了她头上。   眼看就要发火了,我喝了一声道:“拿不稳的小东西!哀家的雪山参,能用来给你砸头么,还不麻溜地滚了!”   可是那宫女实在是滚得太慢了,她才滚了几步,哀家另外几个儿女就已经要笑趴在地上了。   我本来也预备不厚道地笑一笑来着,萧八一出口,哀家却未笑先凌乱了。   “母后,儿臣今日来,恳请母后指一门亲事!”   嘭!   哀家这回整个儿栽倒了。   我滴个儿啊,姑娘家家的,要矜持好么!这么几年没人敢上门提个亲了,娃儿啊,你要嫁给谁哦~ 作者有话要说:  值此佳节来临之际,丢丢萧谨用萧八一串小姻缘拉开长假序幕   啦啦啦~锵锵锵~!   大家粽子节快乐哟~ ☆、第二十三章   蒋德禄一脸惊惧,躲在我身后,唯唯诺诺道:“哎哟,我的八公主啊,先帝的国丧三年未满,您怎么,怎么能够……”   蒋德禄跟在先帝身边儿大几十年,朝政倒是不爱插手,最大的乐趣就是跟一群娘娘皇嗣们打交道。   萧八因为性子古灵精怪,加之又是和阿烟同年,生母去得早,我姐姐也常带着的,先帝倒是也疼得紧,蒋德禄被她吆喝得多了,自然很怕这个祖宗。   倒不是说公主三年内真的不能出嫁,只是萧八居然为了自己的婚事特地跑来临华殿向我开了口,这种之前毫无征兆的事情,实在叫人费解。   我也很是纳闷儿,萧八自小就是个爱打算的,现如今朝野之事如此诡异,她是寻了什么好去处了?   萧八要嫁人,对于我而言这的确是个不小的惊吓。但是作为萧八的第三任嫡母,我觉得要是再拒绝她,实在是要让她大哭一顿,然后觉得娘家无人了。   可是萧八自小离了生母,就是带在文贵太妃身边的,文贵太妃连叶家的姑娘都拿来换好处,没道理放掉这么一个能以关系姻亲向外扩张爪牙的机会。且不论慕家一家张牙舞爪地立在那儿,就是她面前这两个兄长,恐怕也不好对付啊。   我兀自出神儿,那边待嫁的姑娘已经有些急了。她目光灼灼地盯着我,满怀期待道:“母后,你允了?”   允什么哦,我都不知道你要嫁给谁,你要是要配个谁家的小厮,我胡乱允了,还不被人唾沫给淹死!   我立马给蒋德禄甩了个眼色,他腆着老脸向她问道:“八公主,谁家的公子这么幸运啊?”   她一脸得意的模样:“秣陵郡薄家公子,薄正延。”   我一听地儿,当下就不太好了,怎么又是秣陵的人?那千里迢迢隔水临山的,他们哪么就凑到一块儿给对了眼儿?   “那个,安瑟啊……”   我磨开嘴皮儿,正预备说道说道,一直沉默着的萧可就开口了。   “母后,八皇妹好歹是皇家公主,皇室尚且不配平民,这薄家,更是平民之中的白丁,商贾之家,满身铜臭,万望母后三思。”   “商贾之家?”   我更纳闷儿了,这些年我舅舅的生意的确是消停了不少,可是有向恒庄在,秣陵居然还会有其他人家能称得上是“商贾之家”么?   我们萧八的确是个实诚人,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她极为轻蔑地把萧可噎了回去。   “五哥,我就是喜欢铜臭味儿,闻着倍儿有安全感!”   ……   萧可无所谓地笑了笑:“八皇妹还是那么顽皮。孟首辅的朋友固然是好,可是也不用八妹你赔上公主之尊。”   我猛地呛了一口水,孟卿九居然是媒婆儿?!他又想搞什么鬼?!萧八你这死孩子,你这是在逼着我和文贵太妃她老人家翻脸么!   萧可也必定是很看不起孟家的,他自诩皇室贵胄,母亲是世家望族,已有几百年的传承。而孟家是近些年兴起的文儒,一直到孟卿九的父辈都不意于功名的,孟卿九的崛起,在他看来毫无根基,也成不了气候,自然无力担当贵胄血统。   我一脸红到耳根,正色道:“咳咳咳咳!安、安瑟!你也太胡闹了,你是公主,你、你要端着呀!”   萧可听了我的话,旋即会心一笑:“我就说母后是个有主意的,漪澜,快别胡闹了,母妃都被你气得躺了几天了。平侯世子怎么就不好呢?老平侯还有几天过了,往后他可是要继承爵位的,你嫁过去了,虽然是填房,可往后整个平侯府邸都是你的了,侯府夫人的尊荣,比起一个商贾夫人,不知好了多少倍。”   我于是又被一口老血堵住了,平侯世子的填房么!赵铄他后妈么!最后不动声色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了么!   萧可你个小忘八,真拿哀家当吉祥物儿呢。   平侯的世子夫人,也就是赵铄他娘,好好不知怎么就没了,慕家下得一手好棋啊,只不过他们招惹上了萧八这个小霸王,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躺着舒服就继续躺着呗。”萧八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萧可,嬉笑道:“五哥乐意陪着   母妃一块儿躺着,也没人敢拦着啊,不过我脾气不好,也不喜权势地位,五哥乐意给我一座金山,我就终身不嫁,陪着母妃躺着了。”   一旁正在着剥果子吃的萧瑨很不厚道地笑出了声儿。   我听了心里也一乐,得了,这刁钻的钱奴,她那实诚的程度,那可不是说山就是山了嘛。   萧可的眼里终于出现了一些怒意,掩盖在平静这下,凶光乍现。   我之前听闻,八公主萧漪澜的母亲是一个突厥王与汉人的女儿,地位不高不低的,很是尴尬。后来被当做舞女进献给了先帝,一时也算宠爱无边的。不过在生下了萧八之后,却一天也不愿意把女儿带在身边,还指名了要养在文贵太妃膝下,就连她怀着皇子突然的过世都很神秘。   萧八虽然养在文贵太妃身边,但是亲厚程度,连太妃门口养着的阿旺都不如。   我很相信萧八迫切指望文老人家躺着起不来的心眼儿,她母亲走的时候她也有了好几岁,文老人家每次那种见了她娘亲分分钟恨不能掐死她的眼神儿,她一定记得无比深刻。   萧可坐在萧八旁边,眼里寒意逼人,已经很不友善:“八皇妹不知道那个不知道什么角落里冒出来的薄正延,他是孟卿九的人?”   萧八无边坚定地点了点头,应道:“知道呀。”   萧可的嘴角抽了抽:“你知道?”   “管他是谁的人,本公主觉得他合适就好了。五哥,凭他是谁的人,最后都是皇帝哥哥的人,都是我大胤萧家的人。五哥管得这么仔细干嘛呀,说起来,孟首辅,还是母后的人呢。”   ……我哆嗦一下,怎么听得那么边扭呢,难道外面都是这么传的,孟卿九是太后的人?我滴个心肝儿啊,慎得慌哩……   “这么说,八皇妹是存心要母妃伤心,置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于不顾了?”   话说得这么严肃了,萧八居然开始装聋作哑,闷头咕咚咕咚喝起了茶来。   萧可终于笑不出来了,暴怒之气一览无余,要不是被紧挨着的萧瑨拉着,怕是上去一巴掌就要掀翻了萧八。   殿内的气氛一时很诡异,蒋德禄向来是该说话的时候最爱装聋作哑,此刻他怎么透明怎么躲,我一人对着他们一堆儿兄弟姐妹儿,无比压抑。   我觉得在不做点什么,他们快就打起来了,于是赶忙圆场道:“哎呀安瑟,要和哥哥好好说话。”   萧八毫不领情地瞟了我一眼:“母后你到底答应是不答应,你要是不答应,我就直接去找孟首辅去说了。”   我听了一下子就不开心了,怎么着,孟卿九说话已经比我管用了么?   “母后,你就准了八皇姐的恨嫁之心了吧,来日在宫外面开个府邸,总好过在宫里搅合得人不得安生。   我又奇了,阿烟和萧八一向不对付,怎么突然又结成了统一战线了?况且萧可看着实在很不好了,慕家的谋略堪称一奇,此番如此巴结赵家,意欲何为?这一群儿小忘八,一个个的逗我玩儿么?   我很生气,哼哼道:“阿烟啊,你又起什么哄呢?”   “母后你可不知道,薄公子是个很有钱的人,秣陵郡是富庶之地,八皇姐要是嫁过去,没准儿能开展一番新事业,下次送给母后的,可就不是这块大萝卜咯。”   萧八听了脸不红心不跳的:“下次的礼物必定是更好的。”   我心里一咯噔,姑奶奶,可别再有下次了,不然我得吃萝卜吃得准要岔气儿了。   这时候萧可“蹭”地站了起来,瞪圆了眼,掷地有声地一吼,把我吓了一跳。   “八妹这是打定了主意?!”   “哎哟五哥,你急什么,凭她打定什么主意,左右这两天又嫁不了,等她放宽心了,咱们出其不意请母妃圣旨那么一求,三五个人冲进去那么一裹,打包平侯府那么一扔,事儿那么一办……啊呀,五哥你去哪儿,五哥你别走啊!啊啊啊,八妹,你别打我,别打脸别打脸!啊啊啊!那是我昨儿个才在褚月阁姑娘嘴边儿吃来的胭脂,你别给我抹了,啊~嗷呜~!母后救命啊!”   “啊——”   萧可暴怒之下拂袖而去,萧瑨大着舌头惹着了萧八,居然当着我的面被萧八一顿暴打。   哀家真是目瞪口呆了太精彩了!萧瑨我儿啊,能说出那么一段话,除非你是来调节气氛的,不然……你的脑子……一定是被你哥当补品给吃了吧……   那边萧瑨才被打得嗷嗷直叫,动手的萧八已经红着眼开始放话狠话了。   “总之,薄正延这厮,本公主是嫁定了!排场可以不要,公主府和盛大的嫁妆一样别给我少了!朝野内外,谁要是敢觊觎本公主的,尽管放马过来,本公主今儿就去把平侯府给平了,看、谁、还、敢、娶、我!”   我的儿哟,谁还敢觊觎你!早点让我知道你的新技能,我就不用这么辛苦得“母仪天下”了好么! 作者有话要说:  萧八能顺利出嫁么~~~   你们想多了,我这么可能让她这么称心如意啊哈哈哈哈~~~   小九下得一步好棋,萧可也不是吃素的   还有,你们不爱留评论是几个意思嘛~人家都说了送红包了呜呜呜呜~   登陆留下爪印嘛吭~ ☆、第二十四章   萧八那么一闹,文贵太妃真是彻底倒在床上不往起来爬了。我寻思着好歹打个圆场嘛,一夜乱梦,早起的时候,床榻下面突然一溜奇站了几排人。   我揉了揉眼睛,指着正中间那个举着一定硕大凤冠的疑道:“今儿什么好日子?”   那女官倒是回得淡定:“回太后娘娘的话,今儿是娘娘第一次垂帘听政,慕御史吩咐,把本朝最隆重的吉服给取来了,应个喜头。”   哦,喜你妹哦。   我又下意识揉了揉脖子:“现在什么时辰了?”   “寅时已过,大臣们都已经在宣室殿外候着了。临华殿的女官说太后惯爱晚起的,奴婢已经等了一会了。”   说话间,她还特地傲娇冷眼瞧了一下阿沫,瞧得阿沫一下炸了毛,直想跳出来抽人。   我腮帮子一抽搐,按下了阿沫,勉强朝那板着脸的女官扯出一丝笑意。   瞧瞧,慕容恪都送了什么人来,绵里藏针,这是拐着弯儿说我磨叽么。   得了,上路吧,我挠了挠头,伸出脖子,垂丧着气:“还请女官姐姐手下留情,少插几支金钿子。哀家脖子细啊。”   可怜我的细脖子,分分钟成了一顶珠光闪烁,富贵逼人的凤冠展示托儿。然后摇头摆脑地被扶上去未央宫的云辇,开启我的人生巅峰——垂帘听政。   “太后娘娘礼制未学周全,慕御史让奴婢转告,待会儿在朝堂之上,娘娘只需顺着主流意见就成,无需多言的。”   我听着有些不大高兴了,礼制是什么?哀家一个太后,贵在身份,凭他什么礼法礼制,不是得跟着我来走么?还不许我发表意见,敢情那所谓的主流,是他慕容恪嘛。   还有这个板着脸的大姐,她实在还是太稚嫩啊,怎么能看我小小年纪就觉得好欺负哩?难道我为祸宫墙内外的光辉事迹,已经被说书人彻底粉饰掉了?   我决定噎一噎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姐:“哦,慕御史倒是费心了。哀家不劳神,哀家在朝堂上,也有,自、己、人。”   她的面色僵得实在难看,就不再与我说话了,我依着云辇眯了一会儿,这一眯,就眯进了我的人生巅峰的大舞台。   “老臣恭迎太后娘娘,太后娘娘长乐无极!”   娘嗳!我一个没站稳,脚底一软,差点儿也给回了个大礼。   这不是我爹嘛,傅邝同志,多日不见,突出重围,你可大好了呀!我爹朝我挤眉弄眼的,我似然心下对他重出江湖有些纳闷儿,不过见他又能活蹦乱跳了,还很是欣慰的。   “恭祝太后娘娘千秋安康,长乐无极!”   我爹身后‘爱’书‘楼’发‘布’,刷刷刷一片跪倒,哀家心里清风阵阵,瞬间觉得冠子压得不是那么累了。我爹朝我一挑眉,一逗眼,心里那个百花儿齐放,步子也稳当了许多。路过孟卿九身边的时候,我原本练了半天的一个“体恤肱骨”的微笑还没发挥完,却发现他阴着一张脸不甚对头。   这家伙,是起太早了,跟我发起床气呢么?   碰了一鼻子灰,还好御座上我们萧煜喜气洋洋地候着我,他伸手过来接我,好歹为我挽回了一些面子。   往上走的时候,我还纳闷儿呢,怎么垂帘听政,说好的帘子却没有么?哀家这么矜持怕生的一个人,和你们一群不同年龄段的热血男青年面对了个面儿,这样真的好嘛~   我顺着指引在御座的右侧落座,趁着小骚乱的阵儿,萧煜凑了过来,得意道:“阿瑶,一会儿谈到立后大典,你可千万别忘了提我的爱妃啊。”   我囧了,哎哟,今儿原是为了这件大事儿嘛,瞧他那没出息的样儿哦。   “得了得了,懿旨都给你盖好章了,抱回去,看上谁,母后帮你打包!”   得了我的应允,萧煜于是更欢腾了,给了蒋德禄一个眼色,于是他撩起嗓子尖声儿道:“上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客套过后,萧煜施施然开口道:“列为爱卿,可有本奏啊?”   哎呀,一片寂静?   我坐着已经很不舒服了,这下更加不舒服了。怎么个个儿的上朝,不看着皇帝,不商讨国家大事,一个个的,盯着哀家看?我拍了拍脸,莫不是脸上的妆花了么?   不然一个个目光灼灼的,是等着哀家说话么?   好吧,说话就说话呗,可总不会要我做自我介绍吧,列为爱卿哎,你们要不是从小对我院门高锁的,要么是被我揪过胡子拔过鼻毛的,还有就是追过我或者我追过的,这点恩怨交情,还用得着对我这般陌生嘛~   “哀家……”   我刚开口想瞎扯几句家常,萧煜那猴崽子已经坐不住了。   “母后,既然列为爱卿无本可奏,那朕就说说朕的事儿。”   我嫌弃地瞥了他一眼,这孩子,是想媳妇儿想疯了么?   不过萧煜好歹是当皇上的,总不能自个儿跳出来宣个旨说谁谁谁我想讨来做媳妇儿之类的话,于是这时候蒋德禄又派上了用场,蒋德禄一共给了两个提案,说道了第二个名字的时候,我觉得那里出来问题了。   “秣陵郡守舒朗之女舒媛,秀外慧中,得才德才兼备……”   秣陵郡,舒媛?!哀家脚底虚寒,坐不住了。我的儿啊,你怎么敢和孟卿九抢媳妇儿来着!   我有些悻悻地去看孟卿九,那脸色,果然不妙!阿沫这个办事儿不牢的,这么大的出入,怎么她回来半个字也没提!   我只能朝他挤眉弄眼地救场子,以表示哀家有苦难言。可是我越是卖力,他的脸色就越黑,我的脸都快抽搐了,我那没脑子的儿子给我来了一发大的,直接轰得我天灵盖儿直晃荡。   “列为爱卿都知道,孟爱卿一向总能机智地救朕和太后于水火,便是上次那钞宫变’的误会,孟卿也出了不少力。这位舒媛小姐,和孟卿一出自秣陵,就是孟卿极力推荐给太后的人选!众位卿家,可觉得她当得贵妃?”   咚——!   哀家的心彻底沉了,凉了,碎了。嗷呜了。   推荐你的妹妹!萧煜,信不信我扒了你一层皮啊!   见我神情不大对,萧煜赶忙扶了我一把:“哎呀母后,你不要不好意思,朕对舒小姐那是相当的中意啊!”   我呸!   我俩爪子死死攀着他道“哀家,哀家后悔了……”   “嗯?!”   我说萧煜啊,你这个时候机智个毛线!你就不能当那张懿旨不存在么!你要哀家现在耍泼皮无赖都来不及了好么!   见我要拆台,萧煜嘟囔了一声,很不开心的样子,朝后头的蒋德禄吼道:“太后娘娘还特地颁了一道懿旨,蒋德禄,写得什么来着,你倒是念啊!”   蒋德禄哪里敢念,他看见我的样子,已经明白了个七七八八,缩着身子藏在柱子后面装聋作哑。   萧煜一看急了,马上就找救命稻草,还一眼戳准了黑着脸的孟卿九。   “孟爱卿?!”   孟爱卿皮笑肉不笑:“微臣自是无能为力,一切,还是请太后娘娘定夺。”   定夺个什么鬼,你给我个痛快好了!好好一个早朝上成了这个样子,萧煜,你还能再有点出息么?   眼下最好的定夺,当然就是踢皮球了。是个正常的女人,都会在萧煜和孟卿九之间选择萧煜,更何况是个萧煜倾心的女子。女儿就算一时眯了眼,老父亲自然是会站队的。于是我搜罗了一圈儿,朗声道:“秣陵郡守又怎么看?”   小小一个郡守,平日里自然上不了朝堂,可是大胤的朝规里,向来有地方官员上京述职的规定,既然舒媛会出现在京中,那只用随父述职这一条能说通了。   果不其然,我一语毕,从后头哼哧哼哧便跑上来一个三品朝服的胖子,脸都没露,扑通一声就给我行了个大礼,一边跪着磕头,还抽抽哒哒嚎起来了。   “太后娘娘明鉴,一定要给小女做主啊!”   我有些摸不清形势了,这个模样,她女儿是被谁怎么滴了?   “太后娘娘做主啊,千万不能让皇室贵胄的血脉流落在外啊!”   “咚——!”   “嘭——!”   “皇上,皇上你怎么了换上!孟大人,孟大人!还没下朝呢,你去哪里!”   “不好了,皇上磕破头了,快、传、御、医、啊!!!”   ……   呼,这早朝,太刺激了,哀家要回去补个觉,消化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桑课去鸟,各位亲~看书愉快~ ☆、第二十五章   这是一个连装睡都不得安稳的年代,在我不知道多少次屏住呼吸,憋到快岔气时,被子终于被人毫不客气地一把掀翻了。   嗖——   凉风那么一过哇,哎呀,还好我机智,衣服穿得整齐咧。   睁开眼睛,大大顺了一口气儿,我起身一瞧,殿内居然被清了个干净,只剩下铁青着脸的慕容恪。   慕容恪估计火气已经在和阿沫斗智斗勇的时候发完了,此刻眼里全是无奈和疲惫,我揉了揉脑子:“来吵架的?门儿就在前面,不想被我气得吐血,您就先请吧。”   听完我这么一说,他不怒反笑,问道:“太后娘娘把在这里当成什么了?现在是瞎胡闹的时候么?”   我装模作样地翻了个身,说道:“萧煜自己惹的祸,我哪里管了那么多。”   他明显不信我,继续又问道:“孟卿九又是怎么得罪你了,你这么整他,你知道他现在就差提剑来杀了你和皇上了么?”   我心里一抖抖,有这么严重么,孟卿九倒是个血气方刚不怕死的,这件事倒的确是我没办好,可是女人这种东西啊,从前也没看出来他这么好女色的么!   我想了想,同慕容恪打起了商量:“那个,姑娘嘛,既然我们萧煜先下手了,总不能再给他还回去,多不合适啊。宗亲女眷多得是,实在不行,还有两个公主不是。安瑟我可做不了主,不过我们阿烟,也是极好的。   任我鬼话连篇,反正我不能把自己陪了他去呀。果然,听了我的馊主意后,慕容恪嘴角一抽搐:“你说陪一个给他?”   从小到大,慕容恪都没有办法和我真的发起火来。他是真的君子,要么不屑于和我口头干架,最后被我气得肝疼脾胃疼,要么就是天大的事儿他兜着,最后摸摸我的头,叹口气。现在,他明显已经无力了,快要妥协了。   他叹了口气,在我床边坐下:“阿瑶,你知不知道,孟卿九眼里,那个女子有多重要?”   我心中陡然一阵酸楚,一阵抽搐,僵直着后背,拥被而坐,不知是为了那声“阿瑶”,还是为了他话里的意思。   他不叫我阿瑶已经有了好多年,确切地说,除了威逼利诱的几次,几乎没叫过。所以无论是琼乐郡主,还是太后娘娘,都比此刻来得真实。我从未指望过的亲昵,现在却燃起了希望,实在是讽刺啊。   我的世界里一切都不平衡了,佯装镇定,可是声音还是颤抖。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余光一扫,突然间发现他现在坐着的地方,正好就是孟卿九那晚偷溜过来坐着的地方。只是少了他身上那股似有若无的药香,多下的,是一份沉甸的压抑。   我太熟悉这样的慕容恪,融化了面上的寒霜,只剩疲惫的慕容恪,心里某个角落像是被利刃抹过,经久而持续地阵痛着,实在挠心。   他像是在呓语,又像是在变态,低垂着眼,私语喃喃:“那种失去了她,全世界都不重要的感觉。”   我顺口接道:“那个舒媛,在孟卿九心中,就是比全世界都重要的人?”   慕容恪一怔,有一丝失落划过眼底。然后语气突然恢复了一贯的冷漠平静:“那娘娘预备如何?”   我意识到他称谓的变化,心中一时懊恼,却也无济于事,只得含糊应付道:“慕御史不如先回去,容我再想想?”   可是我哪里有什么好想的呢,他前脚踏出了门儿,我后脚倒头就继续睡了。   一觉不知道又睡到什么时候,乌漆墨黑阴风飒飒的,我知道老朋友上门收拾人来了。   这回他显然没有好耐心,把我从被子里一捞,拎着半只胳膊,嗖一声就往外面飞了。在他面前,漫不说临华殿的侍卫,就是整个东宫的侍卫,都像是死的。   我也是见过世面的,虽然我娘死活不肯教我飞,不过我大舅每年都会带我飞那么两回,慕容恪也会,就连赵铄那货也会,所以,即使现在被拎着的样子不是很好看,喝着冷风,我还是淡定地问了一句:“孟九爷,咱这是飞哪儿啊?”   他跟提着年货逛大街一般,挎着我的胳膊,轻蔑道:“你倒是定神,还睡得着?”   睡不着能怎么办,做了舒姑娘肚子里的娃,重新打包发送到你府上?别闹了,你还要吗?我一撇嘴,这个人,怎么喜怒两个模样儿!   我风中一边凌乱一边象征性地点了点头道:“睡不着啊,可还是得闷头睡呀,不养好精神,哪里经得起你来寻仇嘛。”   他于是又嗤笑一声:“敢情太后是深闺寂寞,拿我消遣?”   我心下琢磨,这冷风贯得实在舒服,他不是一向身子都不太好的,可别猛地发作,连带我也给摔死咧。   “大侠,要不咱们先着陆么?人家好歹是个太后,跟鸟儿似的蔫儿哒哒掉在半空中说话,是个什么道理呢?”   “没什么道理,就是作为你不遵守约定的第一道惩罚。”   ……   咬碎了个银牙的,第一道惩罚?哀家是你不听话的小孙孙呢,孟卿九,真有你的啊!   空中飞行了足足有半个时辰,那货循次着陆,最后关头居然手一抖,活生生给我扔到了地上。   降落的姿势实在不雅,浑身骨骼散架似的疼,我略一抬眼皮,竹楼小倌这是个什么小院子,居然敢建在东宫边上么!   “咳咳咳、咳咳、阿、阿嚏~!孟、孟卿九!信不信我抽死你丫的!”   他悠然自得:“悉听尊便。”   这还得了,上了脸了!我京都小霸王的名号那也不是盖的好么!   “你!要杀要刮你一句话吧,我事儿没办好,按着道上的规矩来也行,可是道上也没说你能这么玩儿人的!你说,这个破地方是哪儿?!我好歹是个太后喂孟大人!”   等我咆哮完了,他淡淡道:“杀太后?你逗我傻呢。”   看吧,谈不起来了,我按住胸口猛咳了两声,见他脸色也不是很好,故而大声质问道:“怎么,不敢杀我,那你预备怎么泄愤?”   离我几步开外,他的身子好像有些站不稳,肩头耸动地很是异常。   我见他不太好了,心里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就是跑。可是腿还没迈开,竹舍的门“吱呀”一声就被人推开了。   看见缓步走出来的徐少亦,我居然心虚地笑了一下。可是我还没笑完,孟卿九就重重地栽倒在地上了。   我一手指着栽倒的孟卿九,嘴里一片含糊:“那个,我,哀家,额……”   他倒是温和,不闹不怒,不卑不亢的,朝我笑笑,说道:“既然来了,就请太后娘娘搭把手,帮我把小九抬进去吧。”   我脑袋里嗡地一响,象征性地扯了扯孟卿九的胳膊,摆摆手含糊道:“也不是在宫里,徐大夫一把年纪了,也不必老娘来娘去的,不用跟我那么客气。”   “那好。”他一手抬着孟卿九,嘴里含笑应道:“那我就喊您小小姐。”   我心里又一凉,然后硬着头皮道:“怎么,还有旁的‘大小姐’?”   我等于问出了一句废话,他哪里有什么大小姐,孟卿九也是,徐少亦也是,敢情他们都是来诳我玩儿的么,一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还要装得这么‘萍水相逢’?!   一股气儿上来了,我狠狠憋在心里,好啊,玩儿就玩儿,看谁能翻出花儿来!   我跟着徐少亦往里间走,孟卿九身上那股香的香源于是越来越浓郁。   昏迷之中的孟卿九看上去很痛苦,浑身发着虚汗,眉头拧成了一字川,唇脸皆是泛着惨白的光,那么痛苦,嘴唇却依稀可辨蠕动,大抵是在喊着疼痛之类,可是,他小时候都不会喊呐,看来,人果然是嬗变的。   走到医床外,隔着帘子我就站住了脚,徐少亦安置好了孟卿九,似笑非笑道:“不跟着进来了?”   我心里很鄙视他,废话,哀家现在可矜持了,男女授受不亲的,还进什么进!   “你给他施针吧,我在外面自己玩儿。”   说完这句,我立马悔青了肠子,狠狠咬了自己的舌头,傅瑶,你懂得太多了!傅瑶,你都抱曾孙了还玩儿什么玩儿!   徐少亦的笑意果然又深了一层:“院子里还有小仓鼠,要不,看着药罐子也成。”   我:……   这简直是一秒回到小时候么!   比起偶尔还会无脑的孟卿九,徐少亦无意是个更加难缠的角色。我被他呛得无话可说,只得搬了张板凳儿坐在帘子外面,无聊地转着脚尖。   转着转着,一阵困意袭来,眼前迷迷糊糊好像出现了一排溜大小不一的孟卿九,笑的哭的温和的臭脾气的,八爪鱼一般要往我的身上爬,个个含糊地喊着我娘。   我背上沁出一片冷汗,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我听见了里面喊我的声音。   “小小姐,把我递一块毛巾。”   我猛然被惊醒,后背已经湿了一大圈儿,朦胧着眼睛,完全辨不着北。   毛巾么?我搜罗了一圈儿,瞥见一旁书架上搭着一块白布,于是踮起脚尖就给它往下扯。   我扯,我扯……   “啪!”   有什么东西碎裂在了我脚下,我瞧了了一眼,立即呆立在原地,耳边刺耳可听一声呼唤。   “圆圆?!” 作者有话要说:  圆圆,媛媛~嗷呜,小伙伴儿发现什么木有撒~   可恶的小九,居然敢虐系小太后,让我来好好收拾收拾他~! ☆、第二十六章   我被那声字正腔圆的“圆圆”给喊住了,嘴巴才张到一半,身后猛地扑上来一个人,毫不留情地把我推出去了好远。   孟卿九就像是疯了一样,一张脸完全失了血色,趔趄着扑到地上,再抬头的时候,眼里居然渗出一份怨毒。   他捧起地上一烂碎的泥人碎片,厉声斥责我道:“你想干什么?!”   我被他的样子吓住了,愣了一会,心下莫名地不甘起来。   笑话,我这个样子,还能干什么!我跌坐在地上,右手掌心深深扎进去一枚尖利的碎片,疼得心里拔凉拔凉的。   孟卿九,你丫的是逗我玩儿么,嘴里喊着我的名字,手里却恨不得捏死我,我怎么就这么倒霉,躲了你不去,被你当傻子一样吆喝!   徐少亦走上来想要扶我,被我含着怨气一掌打出去好远。   我冲着他吼:“你是白眼儿狼么,拿别人的东西当个宝!孟卿九,你有病就好好回去吃药,姑奶奶我不陪你玩儿了!”   我说的其实是那只灰不拉几的面人儿,没想到他还留着,也真不懂他那么宝贝个什么劲儿。我看话本倒是也有这么一说的,小姐给公子留了信物,最后却不得另嫁他人,公子睹物思人云云。可是,那么早就猫腻了,太不实在好么!   当初真是瞎了狗眼送了他玩儿。如今他对我积怨一身,却假惺惺护着这玩意儿,这才是当真的虚伪、不要脸!   孟卿九听我那么一喊,他的面色阴沉地更不好看了,深眯起眼睛,两道精光含在眼窝中,凌厉阴毒。我不由得一阵害怕,缩着身子往后退了好几退。   该死的,这家伙原来真是个冰火两重天么!惹急了,我没准儿真要去和先帝团聚了。   他轻声咳嗽着逼近我,嘴里喃喃:“别人的东西?”   我已经被逼到墙角,还要面对一个突然‘中立’起来的徐少亦,只得压低了气焰道:“你、那你想干嘛。”   他慵懒地挑了一下眉,面色稍和,却多了一份狡邪。   “哼,不幸被你言中,我就是对‘别人的东西’感兴趣。”   我呸啊,你还能再无耻一点么。   我觉得他不太对头,眼神儿轻佻,嘴角上扬,跟我身上有什么似的非朝我这边靠,心里毛毛的。于是一咬牙,翻了个白眼儿哼声道:“那你死开,我可不是东西。”   “是么?”   我心中简直一万头蠢猪狂奔而过,这都自贬名誉了,你还和我搞什么设问,是不是我还能再说一次啊,有意思么!   得了,你不是找胖妞嘛,索性咱们撕破脸好了。   “是什么是!我告诉你,其实我就是,我、唔!”   时间仿佛静止,一口温热抵在唇齿间,捂得我脑子里嗡声开花。   孟卿九猝不及防地瘫倒在我身上,细密的睫毛贴着我的睫毛,高耸的鼻梁抵着我的鼻梁,颀长的身子整个把我扑倒,药香浸满我的周身……   最后,一口薄唇,居然轻轻抵着我的唇!   我居然还下意识地咬了一口他的唇,一股药香混入唇齿,咬的我满身激灵。这个,哀家的初吻啊,居然这么没了!么!   没了也就算了,在大胤,上了十六岁还没出嫁的,就是大龄剩女了,再没个初恋初吻什么的送出去,简直要笑坏了一起玩耍的小伙伴。   我的小伙伴们一直都觉得我连着初恋一起把初吻送给了慕容恪,虽然他怎么看都不像能拿下我这盘儿菜的,可是,用赵铄的话来说,男人嘛,对我这种姿色已经勉强及格的,都不会太矜持。本着不被他穿巷过舍嘲笑的原则,我终于没能说出实话,默默认下了。   对于我而言,虽然出嫁破了剩女的名头,不过嫁的委实惹人发笑了些,但是顾忌我的身份,全大胤,敢笑出声儿来的,也没几朵奇葩。   所以这么丢人的时候,听得噗嗤一声笑得收不住的,我就无比窝火。   我把孟卿九一脚踹开,指着那个不要命的怒道:“徐、少、亦!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徐少亦收住了笑意,重新把孟卿九扶起来放到床上,一脸很忧伤的样子,说:“我好不容易才把他弄醒,这下好了,估计又有些日子躺了。”   我哼了一声:“你少来,你想和我说什么,是要避开他的?徐少亦,你个老东西,藏得够深的啊!”   他假装抹了抹脑门儿上的虚汗,委屈道:“哎哎,这怎么还骂人了呢。我也就三十多点岁嘛,怎么就老了。再说傅大人向来是大胤第一个保养得当的,我这是跟风。”   我一听,更加不待见他了,刺儿他道:“你给我闭嘴吧。我长这么大了,是个人长了张嘴说起我爹都是用骂的好么,你和他比,你有点出息吧。”   我这么说我爹,实在叫徐少亦很是意外,他琢磨了一会儿,问道:“莫非真如外界所说,傅大人的幺女叛逆到如斯境地?”   哎哟,叛逆真算不上,只是我爹向来“低调”,我在他面前,也向来是很诚恳地有一说一的。不过外面的人居然如此臆想我们父女关系,倒真是稀奇了。   我瞧一眼半死不活的孟卿九,咧了咧嘴,慢慢举起手,问徐少亦:“你是瞎的么?你看不见我的手流血了么?”   等我华丽丽甩出我那只被血渍淋得乌七八糟的手掌,我们萌哒哒的徐大夫居然嗷呜抽了一口冷气,大白眼儿翻着栽倒了。   嘭!   唉么,秣陵郡来的,果然都是一朵赛过一朵的大奇葩好么!一个大夫都晕血,说出去,我们阿沫的牙都要笑没了。   我不知道他是真的晕血还是假的,但是我只得自力更生,包个小伤口嘛,对于我这种惯于上墙头下匪窝的人来说,简直不是事儿。虽然我裹得不太好看,但是清丽好了血渍后,我就蹲下去开始抽徐少亦了。   徐少亦有些难醒,于是我就手脚并用,我是一点不避讳我对他的怨气,等把他踹得面色不太自然了,他终于闷哼了几声。   见他有了反应,我拖过一旁的板凳在他面前坐了下来。   “怎么说,你麻翻了孟卿九,想和我聊什么?”   他先是一诧异,继而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你都能看出来?”   我一愣,说道:“我诳你呢,你还真给他下药了?!”   乖乖,果然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孟卿九救命的大夫都敢给他下药,这世上,真是没人能信了。   徐少亦嘴角一抽:“没想到啊,你、你居然还有这项技能。”   我的技能当然不是尔等凡人能见识的。在掰持下去,还真是废话拿箩装了,我甚是不想和他瞎掰,故而又强调了一次:“你们到底想搞什么鬼?”   他咳了两嗓子,说道:“小小姐,还记得十三年前那场暗杀么?”   我心上一抖,含糊道:“什么暗杀,我怎么听不懂。”   十三年前我知道的暗杀一共有两场,一场暗杀,只死了一群向恒山庄的家丁,另一场暗杀,却死了一个忠烈大将军。而那个将军,就是我哥哥。   那是一场噩梦,一场让我从此以后无所畏惧的噩梦,因为那场噩梦之后,我知道人生在世,已经不能更加惨了。   我不知道徐少亦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既然他知道我就是向恒山庄的那个“小小姐”,那孟卿九就没有道理不知道。向恒山庄是一条无形的引子,只要摸清了我的身份,那么所有的疑惑就会迎刃而解。   “忠烈大将军傅恒横扫外敌,班师回朝,途中却被不明身份的人袭击,最后重伤而亡……”   “徐少亦。”我冷冷打断他:“这些不需要你同我说,我比你明白。我不只知道你从哪儿打听来的这些,你和我拉这些家常,还有意思?”   他无所谓地笑了笑:“小小姐你不必惊慌,我还有一事,想必是你感兴趣的。”   我实在不对他持任何希望,不过还是装作很好奇地一扬声儿,说道:“哦?”   “右伏虎令。”   我:……   我被气了个倒!徐少亦,你拿我当猴儿耍吧!   “大侠,你到底混哪条道儿的?怎么不好好治病救人,尽瞎想这些有的没的?右令是我傅家家传,一直在我爹手里,你总不会告诉我,在秣陵郡那场暗杀中,叫人给抢了吧?”   他听完也有些讶异,有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这个,额,这个传话的人倒是没告诉我。不过我还没说完呐,你别急啊,让我想想,哦!还有事儿呢!那个……”   我一脚踹掉他预备往起来怕的趋势,大喝道:“徐、少、亦!”   他真是好本事啊,这下是彻底给我点着了。我红着眼睛,一脚给他踹得翻了个身,然后恶狠狠道:“叫那个让你传话的人见鬼去吧!”   右手掌心隐隐作痛,一种极度不祥的预感爬上心头,我想起来那次用右令与伏虎令感触的时候那过于惊人的能量,心下一下不太安稳了。   “哎呀小小姐,你别走啊,你一个人走不出去的,你……”   “闭嘴!再拦着我,我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杀不死你也恶心死你!”   他终于有些消停,做了一个后怕的样子,然后等我几乎冲出院子,他又恍然大悟一般喊了一声,喊得我一下子懵在原地。   “小小姐,小九他,失忆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徐大夫这个老男人不简单啊,我要怎么写出他的呆萌哩~亲爱的们支个招嘛   我们可怜的小九,啃到了阿瑶的嘴唇,却被人麻翻了过去,嗷呜~   关于失忆这个梗......原谅我......不喜勿喷啦   尼萌还爱我么,爱我就给我一些评论吧~嗷呜呜呜~ ☆、第二十七章   只懵了一会儿,我便镇定过来。心想他还没完了,于是折回去,劈头盖脸恐吓道:“徐少亦,你再胡扯一句试试!”   我一万个不信他的鬼话。失忆这种东西,也要靠缘分的,还要看他失的是哪个时间段哪一部分的记忆。   孟卿九失忆的症状,被徐少亦描述起来,明显看来是忘了“我”——圆圆。可是在他不不知道圆圆就是傅瑶的基础上,这个失忆又显得牵强了。而且他方才喊的“圆圆”又是哪里冒出来的,他那么护着面人儿又怎么说?他三番五次打我主意又怎么说?他一准儿是看出我脑子不灵光了,在狂撒烟雾弹呢。   我娘说,人生在世,来来往往遇着的人那么多,短短半年的相处,自然是能冲多淡就多淡的,所以要说我在他心上若是有个什么分量,我还真不相信。不过不信归不信,若是真有点什么,那也必是极好的.....   可这日子还真往话本子里过了么,连失忆什么的都出来了,往后还更是没完没了。   徐少亦被猛地一吓唬,笑得比哭还要难看,动了半天嘴皮子也蹦出半个字来。他蹦不出字儿来,我却有话说了。   “你少给我打哑谜,我告诉你,这回孟卿九跑了媳妇儿,毕竟是我没设想周全,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也给我歇了。我不知道你受命于谁,是怎么认出我的,但是孟卿九也许还不知道我的身份,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个乐意点破的。既然这样,我不过问你,你也别缠着我,我的敌人好多,轮不下时间来收拾你这个喽啰。”   顿了一顿,我又确认了一下:“他真不知道我的身份?”   他思前想后考虑了挺长时间,见我不像是在说笑的,于是肯定地点了点头。点完头,他又有些不放心了。   他把头那么一点,我心底里鼓起的小希望就彻底泄了个光,好不寡然。   “可是我们小九他的确……”   “你还没完了,我抽你你信不!”   我一扬手,徐少亦就怂包了抱住了脑袋。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两眼,手心儿里的伤口没命地抽搐着疼。   手心里儿一疼,我立马想到了方才皱着眉半死不活的孟卿九。   “那孟卿九到底得的什么不治之症?”   徐少亦摸着鼻子含糊道:“唔,也没什么,就是身体底子差。”   ……   这老家伙,让他说句实话就那么难!   “徐少亦!以后我再信你一个字,我就跟你姓!”   他面色一僵,打量我是真的生气了,稍假颜色,赔笑道:“本就是小时候落下的病根儿,你知道,孟夫人照料他,向来是不仔细的,小九好强,也总不爱开口,小时候的小病拖久了,自然落下了病根儿,弱一些的。”   我想到那个孟夫人,心里一个寒颤,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为何。   “小小姐,您不妨在这先歇一晚。”   “闭嘴。”   我顶顶讨厌他瞎套近乎的这一套,什么小小姐,非要让我回忆一些不好的东西么。我把眼一横:“叫主子。”   “好的,小主子。”   我:……   我真是懒得和他计较了,信手推开一扇门,进去反手就给插上门栓锁了起来。   一觉睡得乱七八糟,梦里全是各路人马的狰狞面色。醒来的时候,我整个人又更加不太好了。   孟卿九已经从昨晚半死不活的状态中醒过来了,换了一身湖蓝色的长衫,一副面瘫的样子,笑不像笑,哭不像哭的,正目光灼灼地盯着我,也不知已经看了多久。   眼神儿猛地一触间,我脸上一顿火辣,心里也翻山倒海的,说不上什么滋味儿。   “醒了?”   这不是废话,我都睁眼了,这么问合适么?我于是重新闭上了眼睛,拉上被子不想理睬他。   他话里带着半分跳跃,不知道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你平时早饭都吃些什么?”   没由得发了一身虚汗,不好啊,怎么又拉起家常来了?我暗自琢磨着,还是小心应对为妙,指不定徐少亦那老家伙给他吹了什么风呢。   于是乎蒙在被子里一阵哼哼:“起得晚没得吃,起得早吃不上。”   我说的是大实话,自从做了这个劳什子太后,我基本上就没怎么顺当过,要么晚上睡不着,要么早上醒不了,有两次被拉起来了,拾掇了半天,还被千里迢迢运去了宣室殿。   早餐么?别逗了,哀家吃不起啊。   他悦然一笑:“还还真像你能做出来的。”   我听着他居然还笑了,心心下又不大好了,合着你跟我那么熟么,连我什么德行干什么事儿都能对号入座。这等歪风邪气要不不刹住,往后还谈什么君臣之礼呢。   “孟卿,哀家是个太后,你好歹是一等一的大儒生,这点礼貌都没有么。”   他一贯无视我的意见,自顾自道:“少亦哥做了早点,一起用些么?”   徐少亦做的?那用料得多足!哼,才不吃,死都不吃!吃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多谢美意,我、不、饿!”   “咕咕——咕————”   ……   “啧啧,太后娘娘这‘不饿’的变现,委实有些特别啊。”   切,我还就不领情了,咋地吧!   “你给我死开。你大老远给我从东宫拐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就为了请我吃一顿你家少亦哥精心烹制的爱心早餐?别逗了,你也就吃成这个病歪歪的德行,我向来是身强力壮的,可不敢恭维你的‘好意’。”   “身强力壮?”   他饶有兴味地叨咕了一声,就差笑得满地打滚儿了。我实在忍不住这种登堂入室的大不敬行为,暴怒着扯开被子,猛坐了起来。   “干什么玩意儿?孟卿九,你还没完没了了你!”   立起来吼完我就后悔了,合着人家只是声音温和了些,气儿还留着一大半呢。他依旧面色阴沉,紧蹙着眉,嘴角下沉的模样儿极不友善。   上下瞟我一圈儿,最后落在我自己裹得那只其丑无比的粽子手上,眉头皱得都快拧成麻花儿了,幽幽道:“怎么伤着爪子了?疼不?”   可死开吧!你的才是爪子,你还有四只爪子呢!   不疼,疼不死,疼死也不在你面前哼哼。我麻溜地爬下床,推开门往院子里走,一边走一边说道:“没什么事儿,我要回去了。”   一股清幽的绿意扑面而来,孟卿九的确会找好地方,这满眼的翠绿,在京城实为罕见。秣陵是个水柔之都,京城长安却繁华得更甚苍劲。像孟卿九这样平日里温润儒雅,骨子里却倨傲狡邪的,实在是衬得这块儿。   他立在我后面笑得轻蔑:“那你认识路么?”   “认识路我还会支会你么?快起驾,我要回宫!”   我打定主意,孟卿九病了一茬后一定是开窍了,审时度势觉得为了一个女人和我翻脸太不值得。   他在和我努力修复关系,虽然极不情愿,不过,我当然不会放弃真么绝妙的使唤他的机会。   “你是不知道太后我老人家说的话是懿旨么?怎么的,还非要我写张娟子盖个戳子才认账?”   他突然横在我面前,面色回复了一贯的慵懒轻佻,说道:“就这么回去可不成,咱们的事儿可还没完呢。”   我又被吓到了,咱俩的事儿?咱俩能有什么事儿啊?莫非……孟卿九,莫非你昨晚时装晕?!   下意识地咬了咬唇,我心虚道:“你还想干嘛!”   “继续交易啊,太后娘娘没听说过,再坏的情况,也是可以补救的么?”   “还好补救?”   我那么一想,还真是叫我琢磨到了。孟卿九看上了舒媛,或者是情分,或许是美貌,可眼下若是舍了舒媛,却换个别的什么人,没准儿受惠的更多。   “孟首辅又看上哪家姑娘了?这回咱们可说好了,难度系数太高的别来找我,强人所难的事儿我也办不到,有夫之妇,想也别想!”   他听我说完,瞬间烧红了脸,结巴道:“什、什么?!你把我孟某人当成什么了!”   甩他一个大白眼,还能是什么人,有所需求的男人呗!   怎么,这回不讨媳妇儿了?我疑惑地看着他,他被我看得实在不好意思了,突然一闪身上来搂住了我的腰,一个轻功,又飘了出去。   眼见得徐少亦呛得一脸烟灰,端着一盘黑乎乎的东西颠儿了出来,由欢喜到惊愕,一脸的好表情。   “早饭做好咯,哎哟哟小九,你们去哪里,吃了早饭再走咩!”   “少亦哥你自己吃吧,吃完记得去洗把脸,啊哈哈哈哈~”   端着盘子的徐少亦石化在原地,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他的存在感化为一个小黑点,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突然被他拥在怀里带着飞了出去,借着熹微的晨光一俯身,这才发现原来他带着我居然落脚在东宫不远处的一个竹舍。   “喂,你慢点儿!你个胆大不要命的,居然敢在长乐宫边儿安一个窝!”   他大大的不以为意,哼哼道:“那是,不然怎么没事儿去找你玩耍。”   我在他的腰间没挂住,差点松手载了下去。为了,方便找我玩耍么!真是。作孽啊!   我这边还没惆怅地玩,他喝着冷风又开始嘚吧了。   “你知道么,我总觉得我要带着飞的女孩儿,是那种笨笨重重,不安分的,昨晚我一直绷着脸,也有一部分是怕你你火气上来了跟我闹,我真给你失手丢下去,还怎么玩耍!哈哈哈,没想到你居然被我喝住了,那么乖顺!”   我:……   呵呵呵,孟卿九,你一定是心智有问题,要不然,你有大阴谋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我一定是要修文的......呜呜呜,你萌酷爱来吐槽吧,我要总结槽点,来一次精装修撒~~~~ ☆、第二十八章   用孟卿九的话来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是小人报仇,晚个一眨眼的功夫,那都是会心如刀割的。   他毫不避讳自己是那个小人,所以为了不让自己心如刀割,他成功给我添堵了。   “太后娘娘要是不答应,微臣可有得是劲头,天天带着娘娘‘夜游。’”   我吊在他腰间,喝着冷风幽幽道:“你不要命了么,破坏后宫稳定和谐,还敢找哀家当帮凶!”   “哦,怎么娘娘不一向是最另类的‘和平使者’么?微臣难道听错了,从前穿街过巷,扰的鸡不安犬不宁的琼乐郡主,另有其人?”   我:……   “这个,哀家现不是在长大了,长大了嘛,自然是不同的。”   “哦,那明晚咱们继续……”   “可是!哀家是个极度善良的,那些小妃子要是敢欺负了我们舒媛姑娘,哀家也是不依的!”   好你个孟卿九,折腾了半天就是让我罩着舒媛么?我要是信了你,我就脑子里长棒槌的蠢货!   他邪魅一笑,照着窗子口给我一扬手塞了进去。重重那么一趔趄,终于着陆了,望着空无一人的寝殿,我决定什么都不管先大睡一觉。   今日不必听政,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阿沫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已经端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在研究我红肿得有些发炎了的手掌。   阿沫拾掇了一圈儿,给我重新裹了一个新粽子,还一边纳闷道:“主子,你说好好儿的,睡个觉也能把手睡成这样?”   我最近看阿沫总觉得哪里不对头,寻常她一个晚上不来烦我个三五八次都不会安生的,偏偏我失踪个一夜,她还睡过了头。   我很想和她理论理论,话到嘴边,却又叫人给生生憋了回去。一个殿外女官立在前头道:   “主子,皇上那边儿来人了。”   这边儿话音才刚落,那头蒋德禄就颠颠儿地过来了。   “奴才请主子千秋万安咧。”   我听到那声尖酸怪异的声儿就头痛,摆了摆手道:“爬起来吧,这回又是给我递来了什么噩耗?”   蒋德禄爬起来,嬉笑得口水都快流到我脚下了,我一看他这么欢喜的样子,头就更大了,萧煜那个白眼儿狼是能同享福的人么,他能乐成那样儿,指不定要我付出多么惨痛的代价呢!   “哎哟我的好主子,瞧您这消极的,哪儿能都是坏事啊,您……啊呀呀,您的眼睛一圈儿黑着是怎么回事儿?”   “你给我闭嘴,闭眼,装熊瞎子。瞎咋呼什么玩意儿。”   我能告诉你我这一夜光在天上就飞了小半夜,外加小半夜农家自助口水战了么,逗么真是。   “有话快说,没话滚蛋。”   蒋德禄难得正紧一会,收了收手上的拂尘,居然若有所思地瞥了两眼阿沫。   我被他几次装模作样那么一来,心下也有了点底子,随口道:“怎么外头的熏炉这么淡了,阿沫,该换香了吧,你去内务司领些来,秦嬷嬷也别赖着啊,去寻她来研香,你们这些人笨手笨脚的,总做不好。”   阿沫拾掇着一堆纱布,头都不抬,顺口接道:“不要去,外头闷得慌,再说内务府还要走些呢。”   居然敢梗着脖子和我唱反调了,我一口闲气上了,“啪”地一声挥开眼前装着药粉的瓷罐,那声音刺耳着地,把殿中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你去不去?”   我进宫以来已经很真正地多少发火,因为实在没什么值得我另眼相看的,需要我为此去恼上一恼了。可是我今天实在有些生气,阿沫她,越发的不像话了。   “你们也都出去,一个人都不许留下!秦嬷嬷在外头伺候着就好,阿沫,你自己想想,想好了再来找我说话!”   阿沫对我的逐客令顶顶觉得不可思议,霎时间就红了脸,闷哼一声,就冲出去没了影子。我看在眼里,蒋德禄也看在眼里,半晌他假惺惺地对我回道:“怎么,沫姑娘惹了主子生气了?”   蒋德禄果然老奸巨猾,事儿是他挑起的,现在却装起了傻来。   我一个嘲讽回去:“公公又得了你上头什么新指示?”   “咳咳,也、也没什么。傅大人只是说,有些事情,小主子须得知道,‘眼见不为实’。”   我又奇了,继续问道:“屏退了左右,连阿沫都撇开了,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   “哎哟,沫姑娘是主子身边的红人,老奴哪里敢撇开她啊。”   我见惯了官场上的客套,打心眼儿里却极不喜欢这些。蒋德禄是个精明的,我却不乐意再陪他打哈哈了。   “公公,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跟在先帝身边是最久的,现在又伺候我们皇上,我年轻气盛,胡闹也是有的,可是认真起来呢,也不是不可以。”   他面色一僵,哑着嗓子问道:“那主子有什么想法?”   我有什么想法?我只得一本正经道:“我从来也不信流寇作乱那一说,更加不信先帝只是个会纵情享乐的昏君。我的看法,都在这里面了。”   蒋德禄活了半辈子,向来是先帝指一不二的,我姐姐早年对他有大恩,所以他才豁出去了,顶着压力一直站在萧煜身后。   蒋德禄眯起了眼睛:“主子这么说,是信了奴才了?”   “我不信你,我只相信,我爹是先帝的人,你这么和他狼狈为奸,我就觉得你一定也是了。”   我一语话毕,蒋德禄这厮,居然敢在我的临华殿内大笑三声,然后一脸欣慰道:“陛下果然没有选错人,主子虽然年少,却是个极有想法的!”   我的想法,当然是需要你提供点子了。难得他不和孟卿九慕容恪一样真把我当傻子看,我必是需要有些建树的。   “所以主子是不是从未调查过阿沫的身世?”   我点点头,从前一贯太信得过她了,只是这调查,之后又能如何?   蒋德禄刁钻一笑:“照老奴看来,这个丫头倒不会给主子使多大坏,她下的绊脚石,每一步,都是能起作用的。”   我一挑眉,语气瞬间不太友善:“你倒是什么都知道?”   敢情我被孟卿九当猴子一样耍了,你们都是热心观众呢!   “孟首辅是先帝最看不清的一个人,他做的事情看起来随性得很,而且毫无章法可言。临朝时,表面上,只要是慕御史赞成的,他必要对着干,所以细算起来,自然就成了慕氏一族的对立面。但是他的兄长又很有意思,暗地里几乎连了所有氏族的姻亲,和慕氏一党千丝万缕,故而比起皇家的‘恩惠’都要胜一筹。故而京中盛传的那个‘离不了’,其实真正的意味在这里。”   “所以公公是在告诉我,阿沫的身世,有可能和孟家有关?这个孟大公子,倒还真是个人物。”   “孟大公子原本是嫡妻所出,是、是孟家九子里面,除了孟卿九以外,唯一没有年少‘夭折’的孩子……”   我皮笑肉不笑地牵动了一下嘴角,孟夫人辣手摧花之处,独独留下他,可见这个的本事也不一般了。   蒋德禄又顿了一下道:“主子觉得舒家的那个小姐,又如何?”   听他提到舒媛,我不自觉又打了个了冷颤,然后漫不经心道:“这个新娘娘的肚子,也断断是保不住的。”   蒋德禄赞许地点了点头:“老奴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件事。皇上已经预备立她为贵妃,她赐封号,为‘颖’。”   别人我看是不透,可是算上打小的情分,萧煜这货的没脑子,我断断能肯定是真的。   他能思虑周全,就封了心爱的人儿一个贵妃,而不是发明创造个什么“平皇后”,“无敌皇贵妃”之类的,我就觉得他已经很考虑大局了。   此番这个什么“皇室血脉”,多半是舒家拿来讹人的,既然不存在,那么自然养不大了。   “贵太妃坚持要宫中御医坐诊,为她落实脉象,陛下就坐不住了,叫老奴来寻主子,要个良策。”   我嘴上不说,心里已经酸了去了,蒋德禄你阴险啊。你是为这个来的么,不想和永宁殿正面交锋,所以每次都放我出去当炮灰,可怜我和慕容恪的情分,怨气积累下来,下辈子都不会好了好么!   “多一个贵妃而已,贵太妃也没那么小气吧。什么会诊啊,你去永宁殿顺道回了她老人家吧,哀家没我姐姐那么听话,不过她要安插个自己人当皇后,我也是没什么意见的。”   想把自家孩子往火坑里,推那还不容易,我好大度的,只要别动上我家云珂一切好说。   我总觉得蒋德禄欲言又止,于是催促道:“你还有话说?”   “是这样的,老奴思前想后,还是决定问问。主子和孟首辅,发展到什么地步了?孟首辅啊,那可是全城女子心目中的好儿郎,若是主子能把他发展过来,那也必是极好的。虽然孟家不好对付,可是一个人的力量,往往能倾覆全局啊,主子只要把握好了尺度,想必、额,想必……额,主子你提着剑干什么……”   “蒋德禄,你、赶、快、给、我、去、死、一、死!”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有、一、些、卡、文、了......   惊闻何以笙箫默定了演员要拍电视剧了,哭晕在厕所,下笔故而异常沉重~   我的男神啊~~~   我的何以琛啊,你屎得好惨啊、啊、啊、啊...... ☆、第二十九章   我虽然深刻意识到,作为一个在权力中心徘徊的人,身边出现一些奸佞绝对是无可避免的,可是实在遇到像蒋德禄之流“忠心耿耿”的,又叫我很头疼。   这老刁奴,成天都在盘算着什么呢?   我一拍案发火,他就有些心虚,干笑两声解释道:“主子,老奴说的意思其实是……”   “自己滚,马上滚,滚出去告诉我爹,叫他老人家歇了这个打算。暂时也不要动舒家,孟卿九发起疯来,很、可、怕!”   我爹也真是年纪大了爱讲笑话了,都不去调查一番,我能去□□孟卿九么,我会被他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的!   “那颖贵妃的事情……”   我冷哼道:“我还能和我儿子对着干?只要她给我安分一点,叶家那边,叶冉不会叫她没脸的。”   蒋德禄得了我的允诺,一拜再拜,欢天喜地地走了,经过秦嬷嬷身边的时候,好像还无比欢喜地给老奶奶跳了个眼色,跳得老奶奶满面羞红。   “个老东西!”   秦嬷嬷那么一骂,手一重,就把香灰给盖灭了。再欲续香,我挥手掩了掩鼻,便叫她退下了。   秣陵郡,孟卿九,太妃党,舒家,身世神秘的阿瑶,还有一直藏在深处的舅舅,十三年前的两场暗杀,先帝的心思……   一想到这些,就感觉像个无底的黑洞,脑子里一团浆糊,心中也着实不安。   我有些抓狂地抱着脑袋和自己较了一会儿劲儿,心里想着,凭白叫我知道这么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偏偏我还是一个顶顶好奇的人。况且这些事情大多与傅家有关,而且事关我大哥被杀之谜,实在不能忽视。狂躁一顿后,我决定,无论如何,都要理清这些头绪。   阿沫领完香之后就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了屋里不出来,我想起蒋德禄的话,想起她一个孤女毕竟不易,既然蒋德禄给了那样明确的暗示,我自然不会是个没有眼力见儿的。   我叫来了一个小宫女,对她吩咐道:“去给你阿沫姐姐送些甜腻的糕点,旁的也不需说些什么,只叫她吃得开心了就好。”   她总和我存不了多少气,约莫过了半天,她就已经领了一堆劣质的煤炭给我屋里一顿好熏。   我倚在榻上看她表演,半晌恹恹道:“你这是报复么,气儿倒是不小。”   “舒媛小姐的事儿怎么就怪到我头上了,我不就是有些垂涎孟首辅的美色么,主子你实在是太有失公允了,除了这种事情,就应该把罗摄吊起来打。”   好家伙,敢情她跳开舒媛那档子事儿直接嘲笑起来孟卿九掳走我那档子事儿了。   她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来,我的嘴唇就跟魔怔了似的火辣辣地烧起来,连带把脸烧了个通红。   我顺了手里一个桃儿,死命向她砸了过去,嘴里骂道:“滚!”   她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一溜烟往外跑,临了到了殿门口还不忘吆喝一声:“罗摄将军,太后娘娘喊你受训呢!”   我可不得好好训斥训斥罗摄,他这个统领怎么当的,门儿看不好也就算了,还连累我成了临华殿的笑柄,真是太辜负我的栽培了。   他往我跟前一杵我就来气,开门见山问道:“你是人手不够还是身手不行?尽给我丢人!”   他倒是诚恳,拱了拱手,一脸正色道:“孟首辅一向鬼点子多,身手也是极妙的。微臣打不过他,也不敢再惊动旁人,传出去,主子名声更不好了。”   那你就眼睁睁地看着我悄无声息保了名节?我一口气出不了,险些憋成内伤。个瓜脑子,倒是为我考虑了!   “你、你居然!”   他居然敢瞪着眼睛打量了我一圈儿,又拜了拜道:“事实证明微臣是明智的,孟首辅他,实在是个忠良无害的。”   去你的忠良无害!我要给云峥写信,问问他师傅是怎么教的这个瓜脑子,气死我了!   “你给我也滚,滚去招兵买马加强防备!再有下次,活得捉不了就给我打个半死,再敢给我把他放进来,你们两个忠臣就给我抱着去殉国去!”   岂有此理,这不是在欺负人么!   此后几天,我亲自布防,致力于把临华殿打造成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第一步就是安排罗摄加强那些边边角角的戒备,力争不让孟卿九之流再趁虚而入把我裹进是非,等他这榆木疙瘩好不容易用血肉铸成了一道铜墙铁壁了,逆贼反而正大光明走前门儿了。   这天萧八不知寻着了什么开心事儿,我在朝堂被呛得一脸血,大动肝火回了临华殿,她已经伺候好了茶点在等着我了。隔着八丈远喊了一句甜腻的“母后”,吓得我差点去见了她父皇。   我离远远儿地坐下,盯着她瞧了一圈儿,翻着白眼儿嘲讽道:“你这一身花里胡哨的样子,是几个意思?”   她嘴里含一块茶饼,含糊道:“适龄待嫁的姑娘,都这么穿的。”   见我一脸嘲讽,她便不露神色给我补了一刀:“啧啧,本来母后穿起来才是极好的。”   我的小心肝儿一紧,咬着牙心里暗骂,你个阴损的小忘八!哀家还小你大半年的,白送给你叫了娘,叫出我心坎上几道皱纹了!   我便不再同她言语,只留秦嬷嬷和她胡扯,还有阿沫偶尔帮我刺她那么两句。等到一壶茶快要见底了,她终于憋不住了。   “你到底给我不给我嫁出去。”   我没留神儿,差点一口水给呛到,憋红了脸咳了半天,问道:“什么?还有谁敢娶你?哀家可得给他书一面大大的锦旗!”   这种行为堪比除四害了好么,哇哈哈哈,口味很重啊,我掰了掰手指头,到时候几天就会来临华殿哭一遭呢?想想就兴奋啊哇哈哈哈哈~   萧八大大地不以为意:“哼,那你是给定了,我要大胤最好的书法家——孟卿九的手书。”   “噗——”   第二口水华丽丽喷了出去,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才上心头,罗摄就唬着脸提着俩人到我跟前儿来了。   “主子,你只说不许他偷偷的来,如今孟首辅走了正门,微臣给你提了来了。”   我:……   罗摄,你倒是个极听话的。我立马沉了眼角,心里骂起人来。   可是孟卿九却面若骄阳,春风得意,就跟他要娶儿媳妇似的,一身绯红琉璃色的长袍飘在身后弋然生姿。   “微臣恭祝太后娘娘长乐无极,安瑟公主金安。”   “草民恭请太后娘娘千秋常乐,安瑟公主金安。”   嗯?哪里又多了一个草民?   我狐疑地往孟卿九身后瞟去,只见他后头立着一个穿着宝蓝色蜀锦长衫的年轻男子,眉宇之间难掩轩昂之气,大大落落的,笑起来,却又很有点市井奸猾之色,眉目是典型的江南清秀,浑身珠玉金贵的模样儿,叫我看着越来越不是滋味儿。   我还却没琢磨出个什么来,萧八已经身子猛地弹了出去,饿狼扑食一般迎上去了。   “薄公子,坐!”   我一听,差点没气得晕过去,立马瞪了萧八一眼,没眼力的小混账,哀家坐着呢,他坐什么坐!   “咳咳,孟卿今日来,还带来这么一个‘草民’,不会是专程绕道哀家的临华殿,过来讨口茶吃的吧?”   孟卿九还没说什么,萧八的脸色立马不大好了。   “母后,我不是告诉过你,这是儿臣要成亲的对象,他是秣陵的薄正延,往后是驸马都尉的,可不是什么随便的草民。”   我觉得萧八今日的举止很反常,难道一个姑娘从准备嫁人开始,脑子就被猪吃了?这样笨下去,改日阿烟都能骑到她头上了。   我伸出一只手,阿沫识相得上来搀扶我,等我慢悠悠踱到了正殿,凤座抬了八丈高,才慢悠悠叫人给他们赐了蒲团跪坐下。   那个薄公子倒是自始至终好定力,不卑不亢的,没事还冲萧八谄媚一笑,笑得萧八都快忘了自己是谁了。   这么一个狡猾的男人,也能让萧八嘚瑟成这样,我们萧八果然是恨嫁了么?   “太后娘娘,薄家这些年生意做得很好,已经涉及到了京中产业。微臣前些时候闻言,青玉令的行踪已在各大商贾大家之间初现端倪,故而微臣私下以为,扶持薄家,那必是极好的。”   听完孟卿九的话,我猛地一怔,定定地看着他,再看看那个什么薄公子,突然后背一阵寒凉。   青玉令失窃,是大胤十三年来除了忠烈将军殉国外,最大的悲剧了。偏偏这两个悲剧发生的时间出奇的接近,偏偏这两个悲剧,都由我这个倒霉蛋切身参与。   青玉令失窃前的上一任令主,就是我的大舅,连奕。而青玉令失窃的时间地点,就是有我在的那场大火,那次谋杀,那个院子。   我冷笑一声,接口道:“孟首辅如此看重薄家么,照理说,如是那些富商巨贾自己寻来,朝廷自然是没有置喙的余地,也斡旋不得,可是若是由朝中势利寻得,是不是该物归原主,送去向恒山庄呢?”   我一提向恒山庄,他面上也不太好看了。我大舅这些年实在不知道在做什么,可是关于孟家和向恒山庄各种各样的言论却从来没有断过,最离谱的是,有传言孟卿九其实是向恒山庄庄主连奕的私生子。这样“亲密”的关系,他在抗拒什么?   恩将仇报么?孟卿九,你倒是个让我又一次刮目相看啊。 作者有话要说:  姑娘大了不由娘哇,恨嫁的心,其实就是小鹿的心~呜呜呜~酷爱给我一个熊抱~ ☆、第三十章   利用萧八的公主身份拉拢薄家,一个后起之秀,自然最感念的就是当初提携他的人。我原先还觉得孟卿九随性不羁,并未有什么大的图谋,可眼下看来,他的野心却丝毫不比慕容恪的小。   只不过慕容恪依仗的是他姑母文贵太妃的两个儿子,总算是师出有名,而孟卿九依仗的,又是谁呢?   未嫁的公主除了萧八,还有九公主萧暮烟,他会不会……想到这里,我的心立马凉了半截,面色也不再是一贯的嬉笑之色,若有所思地望向孟卿九,他居然也是一脸的深思考量。   “太后久居深宫,恐怕对外面的局势有所误解。向恒山庄的庄主近年来身体每况愈下,正延兄正是连庄主的得意门生,日后有所托付的。”   “哦?每况愈下?”   “正是。”薄正延对我躬了躬身,缓缓道:“世人都说向恒山庄十三年前被血洗,失了祖传的青龙令,却不知更让师父伤心的,是那场灾难中,师父失去了他的独生女儿。”   什么?女、女儿?!我是我大舅的女儿?简直荒唐!这个段子是谁扯出来的?   我的心里跟猛然被雷辟过一样,伤口撕裂地生疼,眼里的惊愕一闪而过,落在孟卿九眼里却满是狐疑。强迫自己定了心,我咬了咬几乎干裂的嘴唇,强作镇定道:“还有这种奇事儿?”   薄正延见我这半惊不愕的样子,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被我接着问下来,只得硬着头皮回答。   “那年我初拜师,学的并不是经商之术,而是普通的防身本领。因为总是学不好,师父有些恼,发了大火,有半年把我赶回家去,没在庄里住着。”   我大舅是个极其内敛的人,越是生气反而看起来会越发平静,况且对一个初入师门的小孩子发火,我实在不信。不过薄正延的样子却真的不像是在撒谎,我只得继续听他讲下去,不过他越讲越离谱,这离谱中,似乎又酝酿了一个惊天阴谋。   照薄正延的说法,我大舅一直有一个“地下情人”,身份不明,行踪诡异。这个情人给他生了一个女儿,长到三四岁的时候被我大舅找回来,正好这段时间就是他被赶回家的那段日子。   不过好景不长,这个姑娘在向恒山庄呆了不足几个月,就在刺杀风波中连同青龙令一块儿失踪了。我大舅为此消极,现在更是越想越伤心。   这种半扯淡的说法,乍一看还真是天衣无缝,时间地点结果以及后续影响一一都能对上号,只不过是我这一关过不了。我这一关过不了的话,孟卿九那一关又怎么说呢?   我偷偷猫着眼睛去看他,他却是一派浑然不觉的模样,无喜无悲。不妙啊,真是不妙啊!   “可怜我的小师妹啊,哎!”   薄正延一声长叹结尾,居然还动情地抬起了袖子去抹眼角。   我看在眼里,转向孟卿九道:“听闻连庄主与孟首辅也是师徒情谊,怎么孟卿就不劝你师父重新振作?”   孟卿九的淡然让我意外,他稍稍皱了一下眉头,随即舒展开来,甚是无所谓道:“师父老了,退出江湖难道不是最好的结果?”   我被他一个问句搞得哑口无言,心下一万个不悦也不能说出口。   我爹曾经和我拍胸脯保证过,傅家和向恒山庄的关系已经随着那封密函永远沉默,变成了秘密,任谁也挖掘不了的,可是却不知道孟卿九他,到底有多大能耐。   他故意放出薄正延是我大舅的徒儿这个幌子,难道是想和我套近乎么?我是没什么好感,可是萧八已经激动地不行了。   萧八先是无比崇敬兼含情脉脉地看了好多眼薄正延,然后再死乞白赖凑到我身边,呵着气无比娇羞道:“母后,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情啊。”   我恨恨地白了她一眼,给你嫁到深山老林子里去,才真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呢。   “这事儿也急不来,一来你皇兄还没大婚呢,你也赶不出个什么头绪。二来你到底养在文贵太妃膝下,我怎么能随意做主,太忤逆她的意思?平侯世子你再不喜欢,去回了人家,也不能太驳了人家的颜面的。你是个公主,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呢?”   我这两个理由是在实在是堵得她精妙,心想,任她再恼火,也不好意在心上人面前失了面子。可我还是失算了,她果然是个不在乎面子这种东西的。   她哼了一声道:“等我成亲了,去太庙给我父皇和母妃告个愿,告诉一声便是尽了做儿女的心,旁人关我何事?太妃老人家心里不舒坦,自己嫁了呗,反正她和那个老不死的世子看上去年纪相仿。”   萧八原来如此不在意文贵太妃,一个养了她十来年的养母被她编排成这样,也真是奇了怪了。   我被她冲得黑了脸,脑子突突地疼,秦嬷嬷走上来给她换了一盏温茶,说道:“八公主,可不能忤逆啊。”   孟卿九一脸看好戏的模样,那个薄正延,却干脆扮演起了娇羞小媳妇儿的角色,只管闷着头不说话。   我心想这还得了?于是给了一个服软的姿态,半打商量说道:“皇上大婚,还是要请占星楼择一个吉日的,择了吉时吉日,祭了天告了祖宗,做妹妹的,一同求一求姻缘。薄公子你也别恼,我们安瑟公主那是大胤朝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公主,脾气大了些,也不是谁都能娶的。”   大胤一向崇尚祭天之礼,大典的盛况不亚于登基或者国主大婚嫁娶。我硬了硬头皮,算了,能拖一步是一步,我倒要看看,这个我大舅的徒弟,孟卿九心中未来的青龙令主,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能耐。   孟卿九淡然一笑,满心愉悦道:“但凭太后娘娘做主。”   我长长舒了一口气,总算给我些面子了。正想把他们都给赶出去,他又无比邪恶地给我出了一道难题。   “微臣来之前,舒太守递话给微臣,舒娘娘肚子里的小皇子最近很不安分,闹得厉害。微臣寻思着,这么就入了未央宫,实在有失偏颇,来日叶沉将军和新皇后计较起来,也是不妙的。姑且看在同乡的情分上,微臣斗胆替他们进言,是否可以先以太后的懿旨,将舒娘娘接来长乐宫养着?”   我一个没站稳,险些从高台上滚下来。哎哟,还舒娘娘呢,您老空口喊着也不怕闪着舌头么!还什么是为了肚子里的皇子,没有的事儿你硬要撤出个蛋来,这是要给我送个危险物品来啊。   我勉强呵呵一下:“孟卿,大婚已在筹备之中了,舒姑娘难道不要趁着为数不多的日子,多多陪护在双亲身边尽孝?”   他还真够不要脸的,眯起眼,幸灾乐祸道“在皇嗣面前,个人情感自然不足为总的。”   我:……   可是我们长乐宫真的不欢迎她好么!   我愤怒地朝他瞪回去,他眼里满是“谁叫你不听我的话,不听我的就要遭报应”的快意,面上的笑意却丝毫不减,看起来不觉得坏,整个一个恶作剧得逞的模样。   这时候薄正延突然默默地说话了:“舒娘娘的娘家人,不是有一个舒太嫔在宫中的?”   居然是这个缘故!舒、太、嫔!竟然水蛇腰也是秣陵来的么。   我登时一股绝望的感觉冲上了天灵盖儿,这个薄某人话不多,但是似乎句句都是和我对着干的,真不愧是孟卿九找来的人,这要是和萧八真成了一对儿,此后我的耳根子还能消停么?   一下子进退两难,既不能放舒媛进来,也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拒绝这个看上去“合情合理”的提议,万分纠结的时候,又给我整出了一个不安分的。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宫女匆忙赶紧来,面色很不好,贴在我耳边低语道:“太后娘娘,慕御史在外等候多时……”   好家伙,又来一个。我无力地抚了抚额,吩咐道:“叫他先在偏殿等着,哀家……”   我话还没说完,那头的人已经等不及冲进来了,边走边说道:“不用等了,太后娘娘,请恕微臣莽撞,微臣觉得,孟首辅的提议甚好。”   听墙角!居然还、甚、好、么!慕容恪打的什么如意算盘,居然和孟卿九站在一起了?   我眼珠子都快瞪得掉下来了,木楞楞道:“你怎么……”   慕容恪站到我面前,一派正紧道:“舒姑娘怀着皇嗣,自然是要好好调养。虽然是庶长子,不过也是皇室血统。”   我听着不太对了,心下泛起了小九九,一股不安在心里骚动地异常难过。   慕容恪又说了:“既然是庶长子,一个妾室,自然是需要未来的皇后来照料了。不然日后传出去了,一个妃子居然比正宫娘娘先到,成何体统?”   一颗心一沉到冰底,我果然遇上了大灾难了。木愣在原地,浑身血液都像是要凝固了一般。一个我就够了,还再来一个?!   一屋子人都有无视我的意见的趋势,慕容恪扭头望向孟卿九:“孟大人以为如何?”   孟卿九就跟见着蜜糖儿一般,满脸堆笑,连声应和,就差贴到慕容恪身上去了,头点得和拨浪鼓一般:“那自然极好的,极好的。”   一个个的轮流向我屋里安插人精,居然都不问我的意见?!我正恼着,那俩事儿精突然齐刷刷看向我:“太后娘娘以为如何?”   我嘴角往下那么一挂,哭腔已经出来了。   硬生生迎着四道炽热的目光,笑得比哭还要难看:“两位爱卿言之有理,那自然是,极、好、的。”   ...... 作者有话要说:  那自然是、极、好、的......   哇哈哈哈哈哈,你们说男主和男二搞个基如何捏~ ☆、第三十一章 作者有话要说:  后宫的女人多起来了,要开始斗了。哎嘿~   明天考四六级,大家给我加油吧,我好需要你们的鼓励,嗷嗷嗷!   孟卿九和慕容恪果然都是实践派,那边刚刚商议妥当,那俩祖宗就被把人超速打包给我递来了,内侍来报,轿辇已经到了长乐宫北门口。   我心里再不乐意,也只得差了阿沫去好生送送两位大人,自己就立在临华殿门口等着那两位女菩萨。   临华殿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居然要迎一位新皇后和一位新贵妃,关键是是这贵妃的肚子里还是有“料”,就不懂未来要母仪天下的那位,是不是真有能耐了。   一众宫女都很激动,个个昂着头,无比期盼地往外望去,可是还没迎来俩主角,却见到有些日子不见的舒太嫔,一步一摇,迈着绰约的小碎步给我请安来了。   “臣妾恭请太后娘娘千秋圣安。”   我现在看见花里胡哨的女人就觉得是个惹事的,更何况她这花得简直要再借个身板儿给她拾掇金银玉饰。我琢磨着,怎么当了寡妇儿反而过得喜庆了呢?   见我迟迟不叫她起身,秦嬷嬷给我递了眼色,大抵是想提醒我她曾经帮我解围的事情。可是一想到她的没胆量加没脑子,我就更加生气了。板着脸道:“起吧。妹妹今儿但是得空了?”   她莹莹一笑:“听说媛儿......哦不,是新娘娘来长乐宫将养身子了,妾身特来请安。”   她说话间,两顶轿辇已经落地。我本能地就要迎上去,却被秦嬷嬷不动声色地按住了。   她半是嗔怪道:“小主子,您是太后,是婆婆,哪有亲自迎儿媳妇儿的道理。”   我想想觉得也是,不过站在原地略有些尴尬和不自如。婆婆这个东西,到底要怎么做来着?   我私心里打量着两顶轿辇,成色规制皆是如出一辙,也不知是叶家太低调了呢,还是舒家太过招摇了,位份几乎内定,就如此不知避讳?   两边上,各自的婢女都去压轿子,依次迎出里面的主子。   舒媛丝毫不见“有孕”之态,面色清冷,发髻依旧是仕宦女子间流行的凌云髻,一身绯色鲜亮夺目,行走之间姿态高昂,弋然生姿。   另一边的叶冉乍一看,在颜色上就逊色了舒媛好多,不过隐约一股端庄优雅,叫人望之浮躁不得。她丝毫没有年轻女孩儿的丰腴润红,略清瘦的脸庞上挂了一副不称年龄的端庄,个子瘦高,一身湖蓝色束胸长裙曳地铺展,倾髻上简单别了一朵宫花,倒也有些青春俏丽。   我也有一年半载的没见叶冉了,说起这个叶冉,从小就是正紧得叫人害怕的,端庄持重的模样简直就是另一个文贵太妃,并且还没有她那么多心眼儿。   依次从跟着舒媛的随从的马车上下下来了许多吃穿用度的物什,瞬间就挤满了我的殿前阶,我微微皱眉,这架势,敢情是搬家么?   舒媛冷眼瞥了一眼叶冉,她的婢女更是蛮横,居然支使起了我临华殿的小宫女,一派主人的模样。   “这些这些这些,还有这些,都给我轻巧一些搬进去,小心着点儿,这些可都是皇上赏赐给我们小姐的,往后的赏赐可多着呢,咱们小姐,怀的可是长子!”   秦嬷嬷什么没脑子的没见过,这个舒媛看起来是个聪明有打算的,怎么身边跟着这么一个废物?她正待出声喝两句,叶冉却突然有了动作。   她先是规规矩矩给我请安行了一个大礼,她一起头,后面顺次便跪倒了一片。   我于是含笑望向舒媛那一块儿,那个婢女的脸一下子黑了,踉跄了两步,有些惊惧地求助望向舒媛,舒媛却完全没搭理她,硬着头皮给我跪了下来。   “妾身恭祝太后娘娘长乐无极。”   我很佩服她的定力,大胤的风气,还没自由奔放到可以去歌颂一个女子未婚先孕,即使她怀的的皇嗣。   虽然她肚子里没货这件事我们几个核心的人都心知肚明,不过既然她敢把名声放出去,以此作为上位的要挟,那自然就要接受我这个“婆婆”不给好脸色这个事实。   她们俩跪得并排,我张开两手急忙迎了出去。乍一看像极了是去护着我那未出世的“乖孙”的,于是方才有些惊惧的小婢女又恢复了得意。   “冉冉,一路劳顿了。”   我无比呵护地扶起了叶冉,她冲我淡淡一笑,说道:“不辛苦,冉冉回京,本就该先来给太后娘娘的请安的,不过大婚的礼节繁琐,一直也脱不开身。”   我和叶冉就大婚的事情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完全没去搭理同样跪在地上的舒媛。我是答应过孟卿九要“照顾”她,可是却没答应他不“教育”她。我顶顶讨厌她假正经的名字,姑且就叫她跪着。   舒太嫔终于没忍住,在我耳边提醒道:“太后娘娘,舒娘娘肚子里可有皇嗣呢。”   叶冉皱了眉头,疑道:“什么娘娘?什么皇嗣?”   舒太嫔一愣,叶冉旋即笑着给她行了个常礼,说道:“原来舒太嫔也在此处。方才冉冉还不明白呢,父亲道是大婚在即,太后娘娘遣我入宫接受礼仪教化。怕我一人烦闷,特地还选了一个待选女子陪侍的。却不知方才那名婢女和太嫔所言的什么‘皇嗣’,是为何意?”   见我没喊舒媛起来,她倒是很大度地上去搀扶,一边还安抚道:“本朝皇帝大婚,迎立正宫的同时,必要再立几个妾室,一应讨喜的。妹妹哪里来?年方几何了?不要怕,你这些天只需陪侍便好,将来必会有些位份的。”   舒媛已经涨红了脸,一脸的不可思议的神色。   可是落在叶冉眼里,也许是害怕,也许是娇羞。她颤抖着声音,迎面问道:“陪侍?”   叶冉含笑,大度地点了点头,接口道:“妹妹原不知道啊,这宫里最不缺用度,皇上的赏赐也不是一次性的。都拉回去吧,皇上要是有心,自然有更丰厚的赏赐。”   我一字一句听在心里,快要乐坏得炸开花儿。她这人精儿一般的,怎么会听不见风声,不知这个带子逼婚的舒媛?   叶冉借着我的地盘儿,表面上装傻充愣,不识舒媛身份,实际上字字绵里藏针,立威立信。嫡庶尊卑,先礼后兵,给她讲了个明白。   你就只是个待选的,搁在我正宫的房里,充其量就是个陪侍的大丫头。你要是还想拿孩子威胁我,好啊,先告诉我你是谁,自己说出口啊!   舒媛被气得不轻,要是真是个孕妇,估计孩子就要气出个好歹来了。偏她的婢女真是个沉不住气且脑子不够用的蠢货,一下子不依了,梗着脖子道:“我们家小姐可是怀着皇嗣的!”   气氛一下子凝结到了冰点,叶冉脸上泛出一丝惊愕和诧异,捏着舒媛胳膊的手一下子中了,指节都泛出了微红。   “你有了身孕?”   周围的宫女堆儿里突然爆发出一阵轻微的嘲笑声,挠得舒媛羞红了面颊。舒媛已孕这件事情,虽然在后宫前朝已经不是秘密,可是在整个大胤却绝对是个需要守口如瓶的。文贵太妃好不容易缓过来,被这件事儿又气得昏过去好几次,大家都觉得新皇后一定不知,知了,必会大闹。   舒媛的脸色比她还要惊愕,那种不容置喙的责问,便是我听了,也要在这种持重威严中不寒而栗。她故作镇定,冷眼瞧回去,却不发一言。   可叶冉的确很有为后的贤德,也的确是很有做戏的天分。很快她就平静了下来,微微动容的神色看起来很像是在惋惜。   她对我淡然一笑,露了不少怅然失落之色:“太后娘娘,是冉冉失态了。”   我便也酸溜溜地演了一演,含情脉脉地握着她的手:“孩子,苦了你了。”   舒媛被她逼得一句话也说不得,实在很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舒太嫔得了眼色,在我耳边继续壮着胆子道:“太后娘娘,是该安排寝殿了呢。”   秦嬷嬷对叶冉很是满意,她又是长乐宫的大主管,差不多的事情总是由她经手安排的。我于是扭头问道:“嬷嬷觉得哪里合适?”   我这么一问,她便顺势点了点头:“叶郡主自然是要跟在太后身边的。”   我眉头一皱,这还真不需要。长乐宫有很多偏殿,就是把后宫的女人都搬过来,那也是能塞得下的。偏偏临华殿精巧僻静,转个弯儿都能碰头,跟在我身边?这么一尊女菩萨,真是别逗了。   原本我是该住在长信宫的,可是长信宫太过空旷,人影寥寥,很不踏实,故而搬来了这临华殿。慕容恪把未来的皇后安排给我,孟卿九把皇上的心头肉塞过来,都不知道安得什么心,我先把她们远远地分开供起来,以后只要老一套闭门谢客,等到大婚,她们自然就滚蛋了。   “临华殿拥挤。秦嬷嬷,去把长信宫收拾一下,将叶冉郡主接去。至于舒小姐——”   我盯着她瞧了一圈儿,舒太嫔对这个本家的小姐谄媚地实在是过了些,你要是不嫌弃玉堂轩拥挤,就好好儿地捧在手心儿里吧。   “舒小姐毕竟对宫里的生活生疏,不如冉冉。要是能有亲友陪在身边,那自然极好的。那就去玉堂轩安置吧,哀家年纪轻,脾气不好,别再冲撞了龙裔。”   我扔下这句话就想溜之大吉,阿沫已经送了人回来,一副要接应我的样子。我一见她,瞬间来了斗志。   秦嬷嬷觉得很不妥,给我提点道:“小主子,这可万万不可!玉堂轩是什么地方,这、这不合适啊!”   我不想再做多余的解释,拔腿儿就想离开这是非之地。才刚转身,便嗅到了一股老狐狸的味道,顿时大大不安了起来。    ☆、第三十二章 作者有话要说:  哀家没话说了,昨儿球彩买输了,我的毛爷爷,呜呜呜呜~哭晕在厕所、、、   文贵太妃目光森然地朝我走过来,那样疲惫沉重的倦容,叫我好生过意不去。   她先是略过了叶冉的身边,叶冉匆忙给她行礼,被她搀了一搀。接着经过舒媛的身旁,完全不理会舒媛的礼数,一下就表现出了一份强烈的鄙夷和厌恶。   秦嬷嬷赶忙迎上去搀扶她,关切道:“太妃娘娘可养好身子了?我家小主子近来总是忙得抹不开脚,前些天差人送去的血燕,也不知太妃吃着可心不?”   言至于此,她绷着的脸终于缓了一缓,对我微一颔首,说道:“劳烦太后体恤,老婆子不中用了,不像太后能料国事,几个孩子就把我气得不成体统了。”   我想她八成是知道了萧八被我挡回去的婚事,虽然她视我为绊脚石,可是难免有互利合作的时候,秦嬷嬷这个发言人都发出了和平共处的申明,她自然是个识趣儿的。   宫人把我们迎入正殿,贵太妃坐在侧坐上,舒太嫔好歹也算是长辈,战战兢兢坐在最下手,下面站了一派端庄的叶冉和满脸傲气的舒媛。   喝了一口温茶,她启口道:“太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我朝她笑了笑,示意秦嬷嬷回话。   “是这样的,舒家的姑娘不是……所以孟首辅出于同乡之宜,替他父亲向宫里请愿,说是接进来照料最好。后来慕御史也说了,舒家姑娘那样的身份进来了,那叶冉郡主自是不能置之不理的,所以便一同……”   她阖上瓷盖儿:“哦,原来如此。”   瞥了一眼下面站着的两人,贵太妃似笑非笑,我知道她不会叫我安生,既来之则安之,干脆不想了,静观其变。   她一指扣着瓷杯,幽幽说道:“方才太后是说要将叶冉安置在长信宫?太后原不知这个理的,先帝的母亲在先帝幼时就以先去,故而太庙供奉的先太后只一尊灵牌而已。不止先太后未入长信宫,就连再前些的几个太后,也都未入的。各中原因嘛,皇室多秘辛,也不便考究。况且,她现在才什么身份?宫里面一宫一殿,那可都是住的身份。”   说了一堆,不就是长信宫不合适么?我再对她笑笑:“长信宫不成,长乐宫百余殿阁,总有一处是成的。”   “非也。他们未来都是皇上的人,长乐宫是拨给先帝的遗孀的,若是归于自己宫中,尚有说法,可太后特指单独一殿给一个待选女子,未来的皇后,这是什么说头?”   “可是……”   我一句话没说完,贵太妃身边的嬷嬷已经炸开了:“哎呀,太妃娘娘可不能动气,您这身子,需要静养啊!”   好吧,静养,静养!   “那就将叶冉郡主安置在临华殿的偏殿吧,至于舒媛姑娘,还要烦请舒太嫔代为照顾了……”   “太后娘娘又错了。”   我咕咚咽了一口气:“什么?”   “舒家的女孩儿是为什么来的?太后娘娘不能图了自己的安逸,就忘了正紧的事情了。”   我一时语塞,望向下面舒媛的脸色那叫一个精彩绝伦。   自己被说得跟摊子上议价出手的商品似的,还不能起来反击的滋味儿,真真是不好的。   可是沉默的确不是舒媛这种女孩子的天性,只见她恹恹地蹙起眉,一声闷哼,作势已经要倒下去。   方才那蛮横不自知的婢女霎时慌了神儿,扶着她扑通跪倒,泪流满面道:“太后娘娘,奴婢知错了,是奴婢不知尊卑胡言乱语,万万与我家小姐无关啊!小姐、小姐可是有身子的人啊!”   “放肆,这里是什么地方,容你乱喊乱叫!秦嬷嬷,临华殿当真没点规矩么,拖出去,给我好好上上规矩!”   贵太妃突然发难,连我都觉得一怔。那不懂事的婢女已经吓得不能说话,快像烂泥一般瘫倒在地上了。   舒媛一张脸气成了惨白,逼近一步,一字一句道:“贵太妃娘娘,我敬您是长辈,万般忍耐尊重。现在无凭无据的,就是因为我的婢女帮我说了一句话,您就要施以杖刑?谁不知道,您是在借故打我脸!”   “你放肆!”   贵太妃本就看她不顺眼,这下是被彻底惹毛了,怒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铁青着脸,指着她,浑身战栗道:“没脸皮的小蹄子,你是什么东西,和哀家你啊我的,没了规矩了!哀家体恤你肚子里那块肉,你可别忘了抬举!一个偏了名分的,你的主子,还在你身边儿站着呢!”   “人都死了么,把那刁奴给哀家拖出去打,往死里打!”   舒媛展开双臂,猛冲到那婢女面前护着,倨傲道:“谁敢动!”   大家都知道她是“有身子”的,一时间只得把她半包围起来。顾忌着贵太妃不敢后撤,顾忌这未来的宠妃又不敢上前,一无比尴尬诡异。   “好、好。一个个的,全都造了哀家的反了!太后,哀家居然在你的临华殿被一个刁奴驳了面子!”   再闹下去实在不好看,我咳了一声出声道:“太妃息怒,这个……”   “太后娘娘,爹爹说,是承了孟大人的面子,才让小女得以进宫,服侍在太后跟前的。现在才入宫门,太妃就给小女这么一个下马威,二话不说就要打死小女的婢女立威。原来孟大人的颜面,这般不值钱!”   我一听,这个事儿可大了。脑子里孟卿九那张喜怒无常的脸一闪而过,我浑身打了一个冷颤。这婢女打不得,打不得!   “舒姑娘冷静,哀家知道你的委屈,太妃是长辈,心肠一向是好的,嘴硬心软而已。你不必着急,急坏了身子,哀家的孙子可怎么办。”   舒媛相当不给我面子,冷哼一声道:“小女左右是个不招人待见的,小女自知理亏,不敢以龙裔居功。”   不光舒媛不领我的情,就连太妃也上脸了,嘟嘟逼人道:“哀家怎么没想到呢,这里是你太后的地盘,我一个过了气的太妃,自然不被敬重。”   两股冷风那么一吹,我顿时歇了气,被冻了个透心凉。   太妃气哼哼地要出去,秦嬷嬷拉了两回没拉住,再次经过叶冉身边的时候,我们未来的国母说话了。   “母妃。”她软糯糯喊了一声。   叶冉自小也算养在文贵太妃膝下的,是入了玉牒的义女,比之于萧八更有贵气和皇家风范,叫她一声母妃,实在是不为过。   “母妃。”   叶冉含笑又喊了一声,然后转向了舒媛,体恤地握住了她的手道:“妹妹,你不知宫中的生活,初来乍到的人,但凡想要待得长久一些啊,都是需要受些委屈的。我私下里听说,百姓家的媳妇儿,若是自小养着,将来需得寄予厚望的,必要严厉些,给些颜色的,就是上手打骂,那些也是有的。”   这话着实又加了分量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虐了你,那是看得起你,你一个乡下来人的没见过世面,可不要会错了意。   并且这话还说得贵太妃心里很爽,把她老人家活生生捧成了亲婆婆,大家长了。   我就奇了,舒媛人前跟个女大王似的,怎么遇上了叶冉就蔫儿了?这难道是在避其锋芒么?   舒媛望着叶冉的眼睛,皮笑肉不笑道:“郡主提点了,我倒是不知,还有这种说法。”   “你初来乍到,不知道也是有的。哪里像我,父亲常年镇守函谷关,母亲不理事,便总在宫里和皇子公主们一块儿呆着。妹妹放心,凡是有姐姐在呢。”   叶冉笑得一派端庄,一会儿是对着文贵太妃,一会儿是对着舒媛。   不知怎的,她的视线时不时就会落在舒媛的小腹上,几次下来,舒媛就跟浑身长了毛一般,仿佛肚子里真长出了什么东西一样儿,没由得别扭。   “瞧瞧,妹妹怎么就这么别扭呢,还不是不能够适应宫里的生活啊。”   她掩嘴一笑,半是撒娇地对着文贵太妃道:“母妃你看,人家姑娘都这样了,听闻舒家在秣陵也算大户了,今后都是要在宫中一贯生活的姐妹,母妃太为难了妹妹了,冉冉今后也不好做啊。”   文贵太妃被她几句话说得没了脾气,无奈的笑出声来,嗔怪道:“也就你惯会圆场的,你是一尊活善佛,我老人家一比,可不就面目可憎了!”   我跟着也笑出声儿来,顺着给贵太妃台阶下:“太妃就别恼了,就让叶冉送您回宫去吧,这边我央人收拾了便好。舒媛姑娘便安置在另外一处偏殿吧,是我没想周全呢。”   这自然是众人巴不得的结果,我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舒媛自然不是个善主儿,叶冉这个笑面虎更加厉害,一左一右地把我夹在中间,真是想想就心酸啊。   叶冉护着送了文贵太妃走了后,舒媛和舒太嫔就告了个借口退下了,两人躲到偏殿嘀咕了好久。   阿沫将我搀到水榭阁,略带神秘道:“主子,我送孟大人和慕大人出去的时候,碰见了八公主……”   我心下一咯噔,不安道:“什么?”   “我是说……”   “主子,不好了!不好了!八公主在偏殿和舒媛姑娘动手了!”    ☆、第三十三章   我脑子里当即“嗡“地一声炸了开来,萧八这死丫头,这个节骨眼儿,她又跑来凑什么热闹呢?   阿沫瞪了来报的小太监意见,斥道:“怎么回事,一惊一乍的,慢慢说!”   小太监哭丧着脸,抹了一把额头道:“主子,是这样的,八公主来给您请安,不知怎么在偏殿就遇到了舒媛姑娘了。遇上也就算了,八公主她、她竟然二话不说,上去就甩了舒媛姑娘一个耳光!”   甩了一个耳光!这还得了!萧八这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她哪里是来请安的,她是掐着点儿来抽人的呢!   这一天之内是要给我多少惊喜。我当下吩咐道:“立马差人去宣室殿请了皇上来,要是慕御史和孟首辅还没出宫,就一块儿请了来!”   这个萧八越发没了王法了,这种事情要是阿烟冲动了也就算了,她一向有些主意的,如今是怎么了呢,须得压一压了,这么大的事情,就是萧煜不说话,慕容恪也要逼着萧煜关她几天。   “谁都不许再妄议这件事情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阿沫,扶哀家过去看看。”   阿沫搀扶着我赶到偏殿时候,只见遍地狼藉,一团糟乱,一堆宫女跪在门口哭,舒媛的发髻和衣服都被扯乱,狼狈地跌在角落,剩下萧八和她的婢女厮打在一起。   我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按照萧八的身手,会和一个小婢女纠缠这么久?而且这婢女除了没脑子之外,胆子还尤其大么,怎么敢和八公主交手?!   我厉声断喝:“都给哀家住手!”   那个小婢女一愣,趁她愣神的时候,萧八飞起脚猛地一踹,将她直直踹到了舒媛脚边。   我气冲冲地上去把她拽了出来,问道:“安瑟,这是怎么回事!”   萧八好像也没占到什么便宜,发髻散乱,衣服也被揉得一团,不过最让我震惊的还是她脸上那隐约一股凄寒。   “你还问我怎么回事儿?你倒是问问她,肚子怀的,是谁的孽种!”   “安瑟!”   我真是生气了,寻常再胡闹也就算了,怎么连话都不会说了,未来的“龙裔”,怎么能说也是,是…...不对!她说什么来着,萧八的失落心寒的表情真不像是装出来的,孽种?孽种?!   舒媛的脸色瞬间一色惨白,似乎是下意识地去护着小腹,似乎真有什么一样。一股寒意洞穿我心间,瞬间感觉五雷轰顶。   现在阿沫耳边一番耳语,然后我故意大声道:“阿沫,叫罗摄快马去未央宫,把送信的人给我截回来!”   沉声说完了这句话,我继续道:“安瑟留下,其余所有人都给哀家出去,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许进来!”   那个婢女梗着脖子:“奴婢要时刻跟着我家小姐,奴婢……”   我冷眼沉声:“要么你自己给哀家滚出去,要么现在领着你家小姐一块儿滚!”   那婢女于是理了理衣衫,十分不安地对舒媛望了又望,不甘心地退了出去。   舒媛从地上撑着坐了起来,媚笑着拢了拢头发,一双清瞳冷漠傲然,故作镇定,带着一丝嘲讽。   我总是不愿去多看这个女人,她有她的妖冶明丽,对付男人自然很有作用,可是对付同样是女人的我,却总是各种让我反感。   “太后娘娘怎么不去请皇上了?再顺道请上慕御史和孟首辅?”   我朝她勾了勾嘴角:“不需要劳烦皇上了,哀家一会儿就选个太医来,给姑娘‘把脉’!”   她于是又蹙起了眉头,满脸恹色。   错了,一开始就错了。我以为有孕只是舒家的一计,既能顺利进宫,又能以各种“意外滑胎”作为日后拉下某个高位的筹码。   可是现在事情越来越偏离了我的预料了,她的各种表现表示,她果真是有了身子的人么?不会是萧煜的,那会是谁的?是孟卿九的么?可是萧八为什么会那么激动?难道萧八心里惦记的也是孟卿九?天呐!   我气得直戳萧八的脑门儿:“安瑟,你不要命了么,连她的身份你也不知道么,你这么闹,出了什么差错,你后悔都来不及!”   “阿瑶,就是知道,我现在才要掐死她,省得她霍乱宫闱,皇兄的头上都绿了一片了!”   萧八说话向来没个度,她哪些绿不绿的一出口,舒媛的脸,首先就绿了,而且是极为难看的深绿,一看就被气得不轻。   我把她一把推到我的身后:“可闭嘴把你。”   皇宫历来像是我的另一个家,我从小就见过各种野心勃勃谋求上位的女人,可是舒媛给我的感觉却和特别。   我琢磨不透她的想法,同样,我也算不出她的欲望。对于她,我有些怕,就像见到了当年的孟夫人。   她慢慢站起来,翩然走到了窗边,伸手推开了一整面窗,顿时一股清风扑面而来。   “太后娘娘,小女腹中的孩子,并不是皇上的。”   “你、你说什么?!”   我快撑不住了,姑娘哎,咱能不这么吓人么!我虽然是后娘,可是也是一心护着萧家的,你这般挑衅,是仗着我小老人家好欺负么!   我一个趔趄,遭遇的第一个打击还没站稳,被满脸寒意的萧八拽住,舒媛又给我发了第二炮。   她鬼魅地转过身来,满不在乎:“可是,皇上既然认了他,他就必须是皇子,是萧家的孩子。”   这都是是什么狗屁逻辑啊,萧煜,你是犯贱么!   萧八自始至终不说话,我实在搞不懂她插手做什么,她连自己的公主都做够了,真是善心大发才能花心思去挡他哥哥头上那片绿光?   阿沫推门进来,在我耳边嘀咕了几句,我虽然心里汹涌澎湃的,不过面上已经练出了淡定模样儿了。   萧八冷笑一声:“即是这样,那就好办了,母后,赐药吧。”   我诧异地望向她:“赐药?”   不成不成,我有些乱了方寸了,萧八的介入有问题,实在很有问题!   “母后,等下皇兄来了,什么都晚了!等孩子生下来,什么滴血认亲都是可以作假的,若是个皇子,咱们萧家的江山可就保不住了!”   “可是……”   “再可是就晚了!连她自己都承认了,你还犹豫什么呢?难道要她用这个孩子再去祸害别人么?”   可是你好歹告诉我你为什么对她这么大的火气,你为什么这么上心这件事,你为什么知道事情的真相啊!   我脑子里一大堆疑问没落实,突然就推门进来了御医局的几个医官。   一个个的,都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啊,说好不许进来的呢?   “参见太后娘娘,安瑟公主。”   我瞧着他们端着的一堆瓶瓶罐罐,疑道:“太医,这是什么意思?”   为首的医官上前一步道:“回禀太后娘娘,下官早些时候接到了慕御史的指令,叫下官准备这些东西来,适当的时候,会有人告诉我们怎么做。”   我:……   慕容恪,又是你!   “慕御史说,皇室想来律法严苛,若是新娘娘诞下一位公主还好说,可是若是诞下皇子,那可就是庶长子了。历朝遗祸之中,宠妃诞下的庶出长子尤为叛逆,为了江山社稷,还请娘娘下令赐药。”   我又一口气堵在了心口,觉得自己又被人狠狠耍了一顿。   慕容恪倒是会给萧煜拍马屁,哪个男人喜欢自己喜欢的女人生下别人的孩子?恐怕不日之后的“滑胎”早在他们的计划当中。现在慕容恪从哪里得到这个惊世骇俗的秘密,未免日后舒媛算计道叶冉的头上,居然一套冠冕堂皇的话下来,叫我背这个黑锅!   我冷笑一声:“怪不得安瑟公主赶来的这么及时,这么的,义愤填膺!”   萧八对我翻了个白眼儿,瞬间卸了包袱一样,嬉笑道:“儿臣做这一切,还不是为了皇兄嘛。”   那个太医面不改色地垂首有一次催促道:“还请太后娘娘赐药。”   我没好气地看了一眼几步开外的舒媛,这都是什么事情!她肚子里的孩子,会是孟卿九的么?如若不是,孟卿九怎么会那般对她不能忘却?如若是,怎么又甘心放她入这百尺宫闱?   可要是这崽子真是孟家的崽子,一碗药下去,我还不得被孟卿九那货抽成筛子么!   真是后悔方才派罗摄去截人了,但凡他们中的一个在这儿,也不用我来背黑锅啊!我拖延着时间,干巴巴应承道:“到底是我皇室血脉,哀家不忍心对哀家的孙儿下手啊……”   我一句话还没说完,舒媛就在几步开外冷冷道:“小女愿意接受一切,只求太后娘娘能容下小女!”   好家伙,这话说得,我是怎么你了么!   扭头看着她那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一股深深的厌恶涌上心头。   “容不容得下你,不是我长乐宫的事情,你有什么想法,尽可以回了皇上,央他接你去未央宫。三千殿阁,你若想,皇后若是不争,自然都是你们长相厮守的温柔乡。”   这一个两个的把我长乐宫的临华殿都当成了中转站了么,什么事情,藏着掖着解决不了的,我就得顶上一顶黑锅,充当一下靶子。   我这哪里是太后,我简直是跳板,是背黑锅展业户,是那专职吃黄连的哑巴!   “谁都不许动,都等皇上过来再说!”   我赌气踹开虚掩着门,撒下众人便往正殿走去。阿沫才搀着我坐下喝了杯热茶,偏殿便传来了孟卿九一声丧心病狂的哀嚎。   “媛媛!”   我含着满口茶水喷在阿沫脸上,喷得她瞠目结舌,花容失色。   我心想,要死了,哀家又要开始倒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都在看球儿么~来个人给小太后撒一捧花儿啵~ ☆、第三十四章   阿沫一抹脸,焦躁地往外望了几望,又望了望,撇嘴道:“主子,跑路吧,估计已经给下了药了,孩子一定是保不住了。孟首辅是会杀人的。”   跑路?我哼了一下,你以为这里是哪里,我是什么身份?索性该来的一次都来了吧,来掐死我吧,求掐死,这种无聊的日子,真是一刻也过不下去了!   “急什么,这里是临华殿,我倒不信了,谁还能在这儿翻天了不成。”   话虽这么说,我一颗心却七上八下的。这种损阴德害人命的屎盆子,到底是扣在我头上了。   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就看闹到哪一层面了。我听政才几天,也没什么作为,我爹对我不甚满意,孟卿九对我也不满意,慕容恪对我更是一万个不满意,合着我就是个没人喜欢的。   更要命的是,这三股力量看着实在是各自分立的。   比如说我爹,本朝第一佞臣,没干过好事儿,可是就像一个搅屎棍儿,除了越搅和越乱之外,没看出特别的野心,但就是谁的账也不买。   慕容恪的野心最明显,可是至今除了恶心我之外还没什么具体的动作。孟卿九……而今看来,孟卿九或许就只是为了舒媛而存在的。   心里某个角落猛地一紧,疼得莫名。突然一个荒诞的想法落在我的脑子里,要是当初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阴谋阳谋,要是我不被接回京中,是不是现在他口中在乎的就不是这个“媛媛”,而是我这个“圆圆”?!   这个想法跳出来,着实吓得我一身虚汗。我真实的内心居然是觊觎孟卿九的?!我、我居然、这么有想法么?   我喉头有些干涩,颤着嗓子喊起来:“阿、阿沫。”   “主子,你怎么流了这么多汗?咦?你脸红什么?主、主子?”   我可怜巴巴地望向她,顺便张起耳朵听外头的动静。 吵,很吵!有女人绝望的嘶吼声,有男人隐忍的安慰声,哭泣的宫女,哭嚎地撕心裂肺的求救,还有森然的责备和质问…..   阿沫掳了掳袖子,有些后怕道:“主子,你当真不去瞧一瞧?该来的总是要来的,现在至少在我们自己的地盘上,气势上不能矮了人家一截啊。”   瞧什么瞧啊,这明显就是摆了一场瓮中捉鳖的好戏呢。不想我听政的人实在太多了,我原本以为皇上大婚之后会有一场恶斗,可是这情势明显提前了好么,而且剧情跳跃的也实在太厉害了点,一下子多了好多边缘性的觉得,让我应接不暇。   “咱们就在这儿坐着,到了时候自然会有人来请。”   这边话音刚落,蒋德禄那尖声尖气儿的声音便在外头想起来了。   “太后娘娘,舒媛姑娘大出血了,现在十分危险。”   隔着一殿的距离,他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的有些异常。我心下纳罕,怎么萧煜已经到了,却没有人通报么?   我故作镇定道:“出血了便止血,危险了便找太医。蒋公公来哀家这边通报,是要问哀家来讨些血给她补上么?”   蒋德禄愣了一愣,讪讪道:“太医院的人,都被陛下拉出去杖毙了一半了。”   我的心猛然一沉,胃里一股酸水泛了上来,直想呕吐。萧煜他居然在我长乐宫行杖毙之刑!他杀人了,还是在我的宫殿里!   我冲出去,径直走到蒋德禄跟前,抑制不住颤抖地问道:“杖毙?!太医院的人何罪之有,皇上居然下令杖毙了他们?!”   蒋德禄的面色也很不好,垂首道:“主子不要为难奴才了,奴才是看着七爷长大的,再仁善不过的人了,可是方才怒红了眼的也实在是他,阴沉地可怕!”   行七是萧煜的齿序,蒋德禄都这样讲了,萧煜难不成是疯了么?   “奴才和皇上赶到的时候,舒媛姑娘几乎是浸在血泊中的,面色惨白,木愣地不能言语。见到皇上突然就撕心裂肺地哭喊了起来,说有人蓄意谋害皇嗣,说自己冤屈……”   “够了!”我厉声断喝,惊惧不能自已。   “蒋德禄,你们还要演戏到什么时候?!舒媛已经亲口承认了,那个孩子不是萧煜的,和萧家一点关系都没有!而且赐药之事实在蹊跷,她先是一副一心受药的模样,现在又反过头来和萧煜哭诉,意欲何为?!”   蒋德禄大惊失色,蹙眉无奈道:“太后娘娘,您在说些什么?奴才听不懂啊。”   我除了冷笑已经不能再做什么了,只是觉得无比寒心。我倒了霉一心为萧煜着想,可是他对我却从来没有完全信任过。一个谎言堆砌着一个谎言,把我这个临华殿的女人变成了一个笑话!   我冷眼和蒋德禄僵持着,一个生面孔的太监上来道:“太后娘娘,陛下请您去中殿。”   我冷冷回道:“他就是不请我,我也正要去会会他呢。”   在这深宫之中,我第一个正式面对的对手居然是萧煜,这的确是始料未及的大笑话。望着正殿御座之上那个一脸冷漠无情的君王,他看向我的神情冷漠怨愤,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矫情多事无比可笑。   想想为他的那些担忧和筹谋,没准儿一直都在别人的掌控之间呢?历朝历代的皇上和太后都隔着千山万水般厚重的隔膜,更何况我顶多在血缘上算他的小姨妈。   难道男人的成长速度是如此可怕,一点恩怨仇就能让从前的恩义亲厚轰然崩塌?   我心中陡然诧异,不仅萧煜在,孟卿九和慕容恪在,舒太守在,连我爹都在也就算了,居然还出现了萧家的大家长老雍亲王么!   这样的阵势,是要开启一场大谈判么?   进过孟卿九身边的时候,我的步子明显有些虚浮,可是意料之外的是,没有了想象中按捺不住的暴戾之气,他的眼神似乎有些疲惫,落在我的身上,居然是烫的。   “太后娘娘长乐无极。”   我半是怨愤半是失神地在萧煜的右手边坐下,众人对我行了一个礼,我一眼望过去,顿了很久才叫他们平身。   我爹的脸色很奇怪,我原本对他略微浅笑,想让他安心,可是他却以为撇过头去,压根儿没往我这边看。   我尴尬地撇撇嘴,哑着嗓子机械道:“舒媛的事情哀家很抱歉。”   舒太守突然拜倒,泣涕涟涟,眼里的怨毒像是要溢出来的毒,哭嚎道:“皇上,小女怀的可是龙裔啊!太后娘娘连一个未出世的孩子都容不了,这天下,还有能容小女的地方么,小女日后在宫中如何立足!请皇上为舒家做主啊!”   任凭我再装作镇定,对于这样的指责都不能无动于衷。心里是一阵又一阵的拔凉,脸上却是火辣辣地烧得慌。   萧煜望向我,冷冷道:“母后,你能和朕解释下么。”   我猛吸了一口气,沉默不言,气氛压力了好久,依旧能感到他的灼灼目光。   “母后既然不说,那就是主使者另有其人。之前杖毙的那些医官是怎么说的?”   “回禀皇上,那些医官说,舒姑娘日后诞下庶子,会威胁道正宫的地位,所以才……”   “哼。”萧煜冷笑一声,问道:“正宫?那未来的正宫是何许人也?”   舒太守恶狠狠地接道:“陛下,就是叶沉将军的女儿!”   “哦,这样啊,那就来人,拿——”   “皇上!”   我终于忍不住他的装腔作势,大声制止了他,心里觉得无比绝望。   “这件事情是哀家一人所为,就是有这个打算,也与叶家无关。皇上初承大统,就算不为国家打算,也要顾及自己的名誉。”   我一边说一边定定地看着萧煜,看他眼里的纯真一点一点被愤怒取代,却无能为力。   他冷冷瞥了我一眼,嗤笑道:“与叶家无关,那母后是要自己担负起这个责任?”   呵,还能怎样,皇后妃子可以废黜赐死,太后还能这么惩治?顶多是找个由头撤了我垂帘听政的虚名,关在长乐宫养老罢了。反正我的日子也没什么盼头,索性这样倒省了一堆麻烦。   “事情是在临华殿的偏殿出的,主意也是哀家想的。皇上现在能耐了,也不需要哀家做什么了。什么责任都由哀家来负,这件事就这么翻过去了吧。”   没想到我这么好说话,下面一拨人不淡定了。   老王爷清了清嗓子,说道:“太后娘娘本该端庄持重,心怀慈悲,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实在令人痛心。既然太后有心赎罪,那么伤及皇家子嗣,按照祖制,必须迁宫晖霁殿,静思三年!”   我后背一怵,娘嗳,我怎么忘了还有这么一条变态的祖制!   萧煜也闻言猛地坐起了身子,一脸玩儿大了的诧异。   然后是沉默,集体的无声沉默。   晖霁殿落于无衡山上,闭塞阴森,等同于皇帝妃子的冷宫,是本朝乃至前朝太后犯了错之后吃斋念佛自省的地儿。   进了晖霁殿,基本上不出几个月就会有各种各样的方式老死在那里,觉得是个横死的好去处。所以太后太妃不及死罪或者大逆,轻易不会往那儿发配。这个老王爷,是被谁灌了迷汤了,这么不给面子!   千言万语一个感想,黑锅这玩意儿背起来真糟心。挖坑自己跳下去,真真儿好幽深。   我僵硬地动了动嘴角,欣赏着下面几个肱骨之臣的好脸色。虽然有些崩溃,可是我琢磨着,只要还有老爹在,哪怕给锁到摘星楼上晒星星,也不会丢到无衡山上去喂狼吧。   可是万万没想到,我那很有想法的爹爹,居然爹眨了眨眼睛,抬头一派正色道:“微臣觉得,此法最能服众。”   一口老血没忍住,我亲了个爹爹的! 作者有话要说:  别再掉收了,我哪儿有问题你们倒是说说嘛,我改还不成么,呜呜呜呜哭晕在厕所~ ☆、第三十五章   我觉得我爹一定是逗我呢,于是咧着嘴呵呵道:“爹、不对,傅爱卿啊,你这是何意啊?”   我爹还很傲气,压根儿不理会我,定了定神,扬声道:“太后娘娘失德失言,实在不能身负重任。我傅家愧对先帝,愧对帝家,故恳请皇上送太后去晖霁殿静思己过,并且永不回长乐宫!”   这话一下来,真是让人要多震惊多震惊,要多难为情有多难为情。气氛一下子诡异到了极点,我的脑子嗡地一下全炸开了,满脸火辣,满心惊愕。这、这老家伙,他来真的么!   “父亲?!”   “外祖!”   萧煜和我几乎同时崩溃地喊了出来,他估计只想给我没脸,撒一下气而已,万万没想到我爹是这个意图。   我爹莫不是被人威胁了?不得已才如此说,其实在暗暗为了周旋,或者是早已给我想好了脱身之法?   一场萧煜为爱逆袭我的戏码立马变成了对我的大救援,他于是咳了一下暗示道:“傅爱卿何出此言?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爹冷冷睥睨了一番,沉声道:“皇上何出此言?”   他这一嗓子又把我给惊到了,不仅是我,连一向埋得深的慕容恪和孟卿九都露出了讶异之色。   果然能被冠上第一佞臣这样的美名,并且屹立几十年不倒,光靠没事儿谄媚两下写个字作个画儿是远远不够的。   那沉郁的一声不怒自威,是一个“佞臣”终其一生的修养。   舒太守阴沉着脸,一副大戏开场的奸邪样儿,唯一淡定的只有老王爷。他淡淡望了一眼我爹,平静道:“傅大人这是下了决心了?”   什么决心要牺牲自己的亲闺女?我心里一咯噔,莫非被上回薄正延的那些胡话说中了,我其实是我大舅的女儿,是我娘和我爹的侄女?!可是这也太扯了了好么!   “雍亲王这话也错了,微臣自知声名不堪,可是一直对君主都是忠臣的。如今小女既然犯下大错,不论位份如何,微臣都要及时纠正才对。”   “那傅爱卿预备怎么个纠正法?您是知道晖霁殿的,阿瑶、母后她,她罪不至此……”   我爹不客气地打断萧煜,咄咄逼人道:“皇上方才的霸气和君威呢?皇上非要一个交代,那么太后娘娘就只好用自己做交代。如今她交代来了,怎么皇上反而不能承受这样的结果了?”   萧煜当下被呛了个正着,从耳根红到了脖子,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我爹就继续炸了一颗大雷,说道:“老臣自愿交出傅家多年经营的机密,并且小女也退出后宫,以求免去长孙傅云峥西征之祸!”   这下不是脸红的问题了,我一听西征,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起来,眼睛有些迷了,胸口有些热。   想也没想我就冲着慕容恪和孟卿九的方向吼了出去:“西征?!”   西征害死傅家儿郎啊,我大哥就是中了当年“西征”的陷阱,如今云峥要是也走上那条老路,我还有什么颜面继续腆着脸活着!   原来我爹竟然被逼到了这一层上了,云峥是傅家唯一的男孙,三代单传的独苗,我就是再缺心眼,能眼睁睁看着我大哥为保护我失了性命,现在他唯一的儿子又因为我的贪生怕死失了性命么?   慕容恪终于被我看得焦躁了,拱手垂面道:“太后娘娘容禀……”   “你给哀家闭嘴!”   我当下喝止他,然后冷笑着对孟卿九道:“孟首辅向来周密,这回又有什么完美的方案?哀家知道,拿着玄龙令听政,你们一个个的没一个人是服气的,舒家姑娘这件事,你们要遵照祖制也好,要给哀家留些情面也罢,哀家在这儿自请去晖霁殿!”   孟卿九的脸色立马就变了,变得难以捉摸,似怒似悲的,然后强压着自己的情绪,跳过我,向我爹问道:“傅大人,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爹笑得轻蔑:“老夫自愿赔上傅家的名节。”   “我要傅家的名节做什么,自己挣的都够喝上好几壶了。”   他干巴巴把我爹那么一堵,然后漫不经心道:“不知傅大人从哪儿得来的傅少将军西征的消息,太后娘娘在后宫无依无助的,大人丝毫不体恤,现在为了空穴来风的一个说法,就要牺牲太后来保全少将军。不知别人怎么想,臣一直是为太后的贤德深深折服,臣第一个不同意太后去晖霁殿!”   我一愣,他这是在帮我说话?他居然帮我说话了!手臂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对,他一定是预备诳我呢!   我爹被他这么一闹,哭笑不得,居然越过他去征求慕容恪的意见:“难不成慕御史也被太后娘娘的贤德所折服了,觉得不该如此?”   慕容恪的脸色铁青,身子板得异常僵硬,眼神只对着殿内拐角一处空处儿,冷漠回道:“太后娘娘的确应该承担全部责任,微臣没有异义。”   我心里微微一刺,继而冷笑着想道,果然是他的做派,心狠手辣,凡事做了便要到底,眼里绝对不容任何私情的。   舒太守也在一旁呵呵地附和:“太后出宫修行一番,没准儿就更加贤德了呢?”   萧煜眼里骤然流露除了与面对舒媛时的炽热大相径庭的厌恶之意,他狠狠瞪了一眼舒太守,然后厉声责问道:“列为爱卿果然要送玄龙令主出宫?!”   一听玄龙令,瞬间又安静了一小会儿,我现下心里已经安定了多了,因为方才孟卿九拆了我爹的台,就我爹那反应,一万个说明了云峥并没有处于漩涡的中心。   可是他的大孙子都没事儿了,还依旧要赔上他唯一的女儿,我没很明白,但是我一下子就想起了我娘说过的话。   我娘是一个靠谱又不靠谱的人,虽然我爹并没有小老婆婚外情什么的,单凭他那大胤第一佞臣的名头,就知道作为佞臣的女人这日子是极其不好过的。而且在我大哥死后发生的事情来看,这么“平静”的傅家,我嫂子却宁愿去寺庙出家,都抛儿弃女的不想管,可见的确是有些问题的。   所以我娘说我爹是个“怪人”,不仅是我爹,傅家所有的家主都是“怪人”,他们也许一辈子都是隐忍的,也许一辈子都是张扬的,忠奸都不是看上去的那么回事儿了,所以他们做出任何决定都不要为奇。   我笃定我爹不是个渣爹,不会害我,所以就轻飘飘地回了孟卿九的好意。   “哀家害了皇嗣,自知罪孽深重。就让哀家去晖霁殿修行吧,孟爱卿啊,哀家谢谢你的好意了。虽然从前那些去晖霁殿的太后太妃们都不幸遭遇了一些变故,可是如今社会一派清明,哀家又总是那么乐善好施的,无须担忧,无须担忧。”   我那么一打哈哈,孟卿九的脸就一层一层黑下来,最后是个人都看出孟首辅生气了,而且那样生气的表情,瞎子才看不出来是在担心太后!   我被他射向我的“怒其不争”的眼神给射的愣住了,脑子炸开来的全是不靠谱的想法。   孟卿九在担心我?孟卿九居然真的是在帮我?!他,他到底几个意思啊!   我一颗心突然小鹿乱撞,撞到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神,撞到满脸潮红,撞到一瞥慕容恪的时候,瞥见的深深的酸意都不自知。   就在我踌躇间,我又听见舒太守一声酸溜溜嘟嘟逼人的话。   “还请太后交出玄龙令后,再离宫不迟。”   孟卿九冷笑:“舒太守今儿的话多了,是怕日后就没有机会继续说话了么。”   舒太守像是一下子就卡了壳一般,笑了一半的笑容僵在脸上,看起来惊惧无比,尴尬无比。   我暗暗头疼,玄龙令一但交出来,转手给了萧煜这个败絮其中的,还不等于就是间接给了舒媛,或者是流落到了文贵太妃的手中?等到孟卿九或者是慕容恪任何一方的了势,萧煜还要去哪里嘚瑟?   我一离宫,这长乐并未央,还不都是那老奶奶的囊中物了!那还有萧煜的日子过么?在这件事上似乎得争上一争,我怎么隐约觉得,我爹不太想管萧煜的死活呢?   各自僵持间,蒋德禄匆忙赶了过来,附在萧煜耳边嘀咕了半天,萧煜先是大喜,继而眉宇之间凝出一抹怨愤,最后目光森然地望向了孟卿九。   “回禀陛下,各位大人,舒媛姑娘已然醒了,龙裔……龙裔以后还是会有的,姑娘现在比较虚弱,闻言、闻言孟首辅略通一些医术,姑娘说,她的体质比较特殊,想请孟首辅把一脉……”   也难为了蒋德禄老人家,这瞎话说得听得人都听不下去了。不知道萧煜是在什么立场上继续保持了一副毫不动容的表情坐在那里的,舒太守的脸已经完全涨红成了猪肝色,闷头躬身快要钻到地缝儿里了。   蒋德禄咽了一下口水,对这一脸僵硬的孟卿九,说道:“孟首辅,请吧?”   孟卿九丝毫没有要挪动身子的意思,居然寻着来找我的眼神儿,他这样,除了自己羞愤地没有功夫搭理人的舒太守,所有人便都往我这儿看,其中有老王爷的云里雾里,我爹的深不可测,最后就是慕容恪的忧愤交加和难以置信。一时间让我觉得水深火热。   我咳了咳嗓子:“孟首辅,你就且去帮她好好看看,千万不要落下什么病根儿了。”   舒媛就是孟卿九的心,孟卿九的肝儿,孟卿九捂在心头的肉肉。他应该立马飞过去才对,可是他却无动于衷,并且冷冷道:“微臣自小孱弱,生病倒是很在行,看病的话,公公还是去太医院寻人吧。若是宫里的庸懦无能,可以去民间寻个好的。   我被他这个不好笑的笑话给逗笑了,手舞足蹈那么一怵,一只手便狠狠砸在了雕龙缠凤的御座扶手上,被鎏金的边角一割,上回在竹馆刺破还未好透的伤口一下子崩裂了开来,血流如注。   “嘶——”   我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阿沫等人还没反应得过来,身边儿便一股脑儿窜了两阵风,一股极轻淡的药香混入我的鼻息,我突然就有一种想哭的冲送。   蒋德禄明显是经历过事儿的,愣了一下,立马就明白过来,大喊道:“快宣御医!哎呀孟首辅,慕御史,你们……”   慕容恪的手尴尬地举到半空,我那只伤了的手已经被孟卿九拿一块素色的帕子兜了起来。   萧煜被搞得乱了分寸,一下子没了主意,只管在旁边喊着我“阿瑶”,“阿瑶”的,他喊第一声的时候,孟卿九猛地抬头看了我一眼,眼里骤然一亮,像是在找着什么一样,萧煜再接着喊得时候,我却觉得身边那个坏狐狸越来越温柔了。   太医很快就提着药箱从偏殿赶了过来,刚上前一步,药箱就被慕容恪劈手夺了。   他面目阴沉地扯下包扎在我手上的白娟,不动声色地把孟卿九掸了掸道:“从前都是微臣替娘娘包扎的,孟首辅既然不懂医术,就不要添乱的好。”   没想到孟卿九微微一笑,从慕容恪手里又抢回了我的手上的手:“内伤不在行,外伤我还是很拿手的。慕兄若是能耐,就进去看看里面那位。”   一堆黑线爬上心头,我还不如撞了头直接直接晕过去好了,这都是哪儿跟哪儿!   “微臣……”   我抚了抚额头:“好了好了,孟首辅擅长就好好包扎,这么争下去,你们是要哀家休克致死么?”   “各位爱卿都散了吧,太后都被逼得刺血明志了,你们就能消停了?什么事儿,等到朕大婚之后再议!”   我爹还不甘心,朗声道:“陛下明鉴,今日必须要有一个说法!”   亲爹啊,你真是想闹哪一出!   萧煜也被搞得焦头烂额,皱眉问道:“那傅爱卿到底想要个什么结果?傅爱卿难道想要一次表明自己刚正不阿不徇私情么?”   我爹的那个眼神儿叫个复杂深沉的,看了我两眼,正色道:“待到皇上大婚之后,太后必得交出玄龙令,去晖霁殿静思己过。”   孟卿九帮我的伤口已经包裹得差不多了,刚要说话,慕容恪却开了口。   “太后娘娘去晖霁殿思过一月,臣必派重病守护。回宫之后居长乐宫,永不问政!”   孟卿九一愣,我也一愣,这个意思,表示不是要干掉我,而是想给我清出这个漩涡,铺条后路么?   我眨巴眨巴眼睛,才想表示点什么,孟卿九就接口,幽幽道:“那微臣就负责守护太后娘娘的安危吧。”   我: ……   哀家突然觉得,自己的脑子实在太不够用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眼儿了有木有!   荒废的寺庙很有故事有木有!   嚯哈哈哈哈哈哈~!   大家别调皮了,已经很肥了,马上甜的腻死你们哦,酷爱来互动吧,互动的都会萌萌哒~! ☆、第三十六章   出了那么大的事情,舒媛自然不能再在临华殿住下去了。   萧煜思前想后只得把她安排到了舒太嫔那里,至于叶冉,我推说了几次她都坚持要留下来照顾我,着让我着实很感动,也很忧伤。   我央求秦嬷嬷去找了几回我爹,却没有一次扯出了有用的信息,最后他干脆称病不见,只不停地给我往宫里送些什么药膳食材,吃得我一天比一天倒胃口。   此刻我恹恹地坐在园子里,有些失神,整个人一团颓废。   阿沫给我烹了一壶茶,温好了递给我,说:“主子,占星阁算出的日子,距离皇上大婚不是还有半个月么?那时候也入夏了,宫里暑气重,山里还要凉爽一些呢。再说还有孟大人护着呢,等到咱们回来了,一切又都好了。”   我听着她的话,心里更加烦乱了,于是心不在焉地问道:“阿沫,你说孟卿九,他到底有什么企图呢?”   阿沫闻声一愣,托着茶盏的手停顿在半空,狐疑地念叨着:“企图?”   我偏头看她,她几乎没有这样严肃认真的模样儿,眼里浓缩了一片狐疑,心下还有暗忖和思量,神色是故作的平静,如果我要培养一个细作安排在某人身边,或许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你不觉得他是有企图的么?就像慕容恪一样,他对我好或者不好,都是有企图的。”   想到慕容恪我就有些沉闷,他似乎是在一个底限之上利用我,安排我,这个底限就是我性命无虞,而每一次的结果必是对他有益。   “那可不一样!”   阿沫一下子激动起来,说起慕容恪,她就满心鄙夷。曾经她也因为慕容恪俊朗的五官而在他后面屁颠儿过,可是自从慕容恪暗示我可以通过‘自残’式的苦肉计,利用我父母或者大姐的盛怒帮他扫清一些自己没有办法扫清的障碍后,她就恨不得咬碎他,再也没有给他过好脸色。   “孟首辅他不一样,他是光明磊落的君子,他就算想要对付主子你,也会明刀明枪,做得磊落。而不会想慕御史一样,每次都是利用你,利用完了之后再施以小恩小惠。主子,你太不长心眼了,在慕御史心目中,世人眼里的虚名,他的雄心抱负,不知道能抵得上多少个你了!”   我哑然,这丫头,这么激动,是拿了孟卿九什么好处了嘛。   “可是他是从秣陵郡来的,他……”   阿沫不耐烦地接口道:“可是我也是从秣陵郡来的啊,这又有什么问题?嗳?主子那时候怎么会在那个地方?”   我被她问住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只得半含糊地反问回去:“谁记得呢,也许是有的吧。话说回来,前些年你还很热衷找你父母的消息呢,近几年怎么却不听说了?是找到了,还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呢?”   阿沫朝我努了努嘴,哼哼道:“有什么好找的,这么些年,我都快把自己当做傅家的人了。”   “快?”   “好啦好啦,我就是傅家人成了吧!”   她没好气地一把将茶盏塞在我的手里,正要转身的时候却吓得叫了出来。   “啊!吓、吓死我了!孟大人,你什么时候站在后面的!”   我一听到孟卿九,条件反射就想跑,但是这样迈出去又很失身份,于是只得装模作样喝了口茶,然后又装模作样斥责道:“罗摄这是越来越机灵了,孟首辅来了都不知道回报的,新学会的偷懒技能么?哀家寻日了真是太惯着了!”   看他依旧站着,于是邀道:“孟首辅坐啊,可是来和哀家说一些朝堂上的事情的?你们决定就好,哀家这些天总是头昏想睡觉,哎呀,阿沫,哀家的午睡时间是不是到了啊?”   他正巧抓过我方才喝水的茶盏,邪魅地一笑道:“娘娘这个嗜睡的癖好道真是可爱,微臣五日里来了七次,就连传膳的时间娘娘都在睡觉,真是让微臣大开眼界。”   我干吞了好几口唾沫,望着青瓷胎釉上那口浅浅的红唇印子心里发颤。   一边去和他不动声色地抢茶盏,一边尴尬地解释道:“长乐宫还真是个适合颐养天年的地方,我从前在家,每天只消睡小几个时辰就活力四射了,不像现在,呵呵,嗜睡,嗜睡。”   他注意到了我的举动,笑道:“太后连一盏茶都吝啬给微臣喝么?”   瓷杯在他漂亮的指节之间一阵旋转,最后落到唇印那一面,他先是一愣,继而笑出了声儿来。   “太后娘娘的待客之道还真是特别,前几日各种推脱不见,今日一见,要给微臣送胭脂吃么?”   我一紧张说话就磕巴:“你、你少来!哀家的便宜你都敢占,你、你不想好了你!”   他继续望着那片浅浅的唇纹笑,笑得我的心里直痒痒。   阿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退了出去,我觉得有些事情需要一些解释,于是收敛了脾气,嗡声道:“我又失言了,舒媛的事情我很抱歉,我不知道……”   “你不用抱歉。”   “什么?”   “你不用为了她抱歉,她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走得道路,旁人怎么左右都是违心的。况且,我不是为了她。”   我心下一怵,脱口道:“那你是为了什么?”   他的眼睛一贯都细看不得,眉眼俊朗,顾盼飞扬,我才触到一瞬,便觉酥麻酥麻的,像要被融化了一般。心下懊恼,这家伙,今天这是要用美男计么!   “你、你作甚么这样看人,我说了不是存心失言的,大不了我再替你办一件事情?两件?三件最多了!”   我实在懊恼自己这样失了分寸的模样儿,孟卿九今天出门忘了吃药了么,平时他对我不是谄媚恭维就是嘟嘟逼人的,今天,今天这算是温柔嘛!   他好像很欣赏我暗自懊恼失态的模样,脸上努力憋着笑,心里却一定乐开了花儿。   他继续转动着手里的茶盏,速度之快,仿佛杯沿真的开出了一圈红花。   “太后娘娘这是害羞了?我原以为太后是个不会害羞的人呢。”   我心里大大地不以为意:“废话,你见过那个妙龄少女不会害羞的?哀家只不过见识广博了些,不会轻易流露而已。”   他掩面一笑:“难怪赵侍郎醉酒之后全是说的一些对娘娘的倾慕之情。”   我的脸一阵儿红,干咳了几声儿道:“好汉不提当年勇,想当年我在秣陵……”   “咳咳,想当年我在默默无闻的那堆小孩子里,可是封号地位相当高的。”   孟卿九一挑眉,暗自扯了一下嘴角,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现在还会一把吃好多荔枝,然后上火了,发高烧么。”   一提到我喜欢的荔枝我就得意忘形了,眉飞色舞道:“又不是小孩子了,我现在常喝的都是荔枝蜜好么,长安现在哪里有那么金贵的水果吃,可要是在秣陵郡,我保证……”   孟卿九已经不再转动茶盏,他眼里的炽热几乎可以融化掉我的心,我意识到了什么,再也说不下去了,也觉得再也掩盖不了了。我们四目相对,他眼里那个我现在狼狈地手足无措。   “那个,那你要不要喝茶?茶点?不然我们下盘棋?好吧,都不要,那么我还是去午睡好了,我……”   他的声音凉凉的,蕴含着微微的怒气:“是微臣才疏学浅么?一直以为只有蛮荒之地的岭南才会出产荔枝那种水果呢。”   “呵呵,也许是我记错了,哀家对孟首辅的影响太深,所以记成了你的家乡。呵呵,岭南,是岭南。”   他不悦地扯了扯嘴角:“太后娘娘看来是个很风趣的人啊。”   我全家都很风趣的好么!咱们还能聊些轻松的话题啊,这样下去还怎么做朋友呢!   我硬着头皮点了两下头:“深宫寂寞,不幽默幽默,自娱自乐,哀家往后还要住个几十年呢,会崩溃的。”   “还预备住几十年?”   这话说得,哀家这么年富力强的心态悠然的,一定能活到三位数好么。   “只要孟爱卿不捣乱,哀家是可以做到滴~”   他低头雀跃一笑:“哦,那么太后娘娘的美梦恐怕要落空了。”   什么?!   “娘娘为什么不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呢?总觉得生命就应该一辈子捆在这高墙之内么?或许游遍名川之后,还能成个亲繁育下一代?”   繁育、下一代?!我努力抑制住即将崩溃的小心脏,忤逆啊,真是忤逆!   “孟爱卿特地来给哀家讲笑话的?哀家胆子小啊,千万不要讲成了恐怖故事就好了。”   他无所谓地一笑,突然唤我道:“阿瑶?”   “你、你放肆!”   我立马从作为上弹了起来,一脸戒备地对着他道:“你别以为哀家是个好欺负你,你在这样,我要你好看!”   “你看,这么沉不住气么?每次在朝堂之上那副应付自如的模样儿,背后躲在寝殿里该发掉多少脾气。”   我的个暴脾气的!   “那也不要你管!你滚过去玉堂轩找你的媛媛好了!”   气氛一下压抑到了冰点,我真是懊恼到了头了,没想到他愣了一笑,居然朗声大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周更两万的孩纸有肉吃~都别客气,酷爱来吃肉肉啦~~~ ☆、第三十七章   他这一笑,笑得我浑身不舒坦,脸那么一红,心跳加速,气得便越发厉害了。   这是要被暴露的节奏呀,想我堂堂大太后,现在却被一个佞臣气得伸展不得,这是一件多么丢皇家颜面的事情!   孟卿九终于笑得收住了,装模作样得掩着嘴戏谑道:“怎么,太后娘娘这是吃味儿了?”   真是大胆狂徒啊,敢和哀家这么说话么!   我冷冷戳了他一眼,不悦道:“孟卿家今日不对头啊,回去吃药吧,烦请出门左拐不送,哀家要歇歇了。”   “阿瑶。”   我才走出几步,他居然又喊了一声我的名字,听着还甜腻地有些悠然的得意和莫名的珍视。   我心慌然,几欲发火,沉声道:“你放肆……”   像是穿林过耳的清风,他那样温柔,呵气如兰:“阿瑶,我一直在找你。”   回忆像是一盏温酒,娓娓道出那些我刻意要去忘记的曾经。   “你问我怎知‘阿瑶’?难道你忘记了十三年前那个夜晚,你舍我的那只绣花鞋?那个清晰可见的‘瑶’字,让我一路追寻。我从来不信你已经葬身火海,就像我一直以来执着的追寻一样,明知不可能有结果,却不愿放弃分毫。那场火灾与孟家有关,我难逃心中的愧疚,我宁愿远离,然后站到最高处,总有一天还会遇见你。”   傻瓜,你为什么不信呢,我已经忘了你了,你为什么不愿意放过自己?所有的人都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去算计,我既平安,你何不撒手?   我心中苦涩,凄然问道:“那你为何肯定就是我?不过数月相伴,你难道要告诉我,你爱上了那个胖乎乎,圆滚滚的我?”   他先是一愣,继而哑着嗓子道:“从我六年前踏入京城的那一刻起,我便沉浸在你的影子里。你朗声大笑,追着赵铄穿街过巷经过我的竹舍前,慕容恪沉默地护在你后面,那时候我就一心羡慕,这个世界上竟然有女孩儿能如此快乐,守护他的人那般幸福,却不是我。赵铄成婚当日,你大闹婚礼现场,純澈的眼眸挑过我,我心里骤然便勾勒出你在向恒山庄的模样,一时无比熟悉和震惊。但是回去后却怎么查都查不到傅家和向恒山庄的任何联系。随着我越发深入地接近你,你霸道蛮横,还有在柏梁台下种种,曾经数度以为是你刻意的制造和试探制造。我说了这么多你难道还不明白?阿瑶,我找到了曾经掩去了身份的你,我知交的,却是那个长大的你。”   这般沉重的陈情让我所有的理智几乎全部轰然崩塌。   我一直在找你,我一直在找你……这句再平凡不过的话,几乎是我自重识孟卿九以来,这些年最隐忍的期盼。   秣陵数月是我纯净岁月的最后终结,我为此付出了失去长兄,沦入家族命运漩涡的代价。   我以为慕容恪的坚毅隐忍和守护是我对孟卿九遗忘的良药,可是我对慕容恪的依赖有多深,对孟卿九的期许就有多大,我希望他能带回那个无忧无虑的我,哪怕只做片刻的梦。   可是梦醒后的惶恐我却又怯于承受。我们彼此那样矛盾地陌生着,陌生到终将万劫不复了,现在他却突然说,我一直在找你。   硬生生转过半个身子的我当即愣在原地,心里百般滋味不知道如何应对。   耳边只剩他的喃喃呓语:“阿瑶,原来你就是阿瑶,这些年我一直在找的你,你都去了哪里?”   他浅笑着朝我走过来,有湿雾弥漫了我的眼眶。心里某个地方瞬间膨胀升温,然后有了一种想大哭一顿的感觉。   怎么会这样?他不是失忆了么?为什么一直在找“阿瑶”?就算他失忆是假,就算他本来就记得一切,他找的,不应该是“圆圆”么?   我强忍住想哭的冲动,撇过脸闷哼了一声,微微吸着鼻子道:“你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孟爱卿,难道你觉得哀家是那种腆着脸为了自己的生存,可以勾结逆臣惑乱宫闱的女子么?”   他继续上前一步,眼里的柔情却叫我惶恐忌惮。   “你怎么会这么想?十三年前的事情难道你都不记得了?我知道你有你的理由,我们彼此都有理由,可是当我知道你曾经去过秣陵,当我记起你那双眼睛,确信你就是连奕叔十三年前带回来的那个孩子,我怎么可能继续无动于衷?如今我想要与你相认,可好?”   他字句挠着我的心,逼着我失控。不好,不好!一千个不好,一万个不好!我就快要查明真相了,我就快能为我哥哥报仇了,我不能被你的恩惠冲昏头脑,我不能再信你的花言巧语!   拿定主意,我哽咽着厉声回绝道:“不好!孟卿九,你的哥哥在做什么你知道么,暗中勾结朝中权贵,觊觎失落的青龙令,利用薄家垄断私盐私铁,你别以为我真是个傻瓜!你知道朝廷真正忌惮你的原因么!你都知道!你知道,我也知道!我们回不去了,我就算受尽千夫所指,被指择有染的也绝对不会是你!”   “阿瑶?!”   “够了,你没有资格这么叫我!你别再自欺欺人了,全大胤都知道,我曾经是非慕容恪不嫁的,要不是圣命难违,要不是慕容恪他绝情推开我,我就算用尽手段,现在也早就应该是慕夫人了。你说的什么东西我听不懂,要是你真如你所说的,的顾念什么旧情,那我希望傅家和向恒山庄的秘密到你这儿就结束了。晖霁殿我会自己去,就不劳烦孟大人了,”   我说完这段,四围一片死寂,只剩我自己的心在一寸一寸地沉凉。良久,背后传来一声自嘲般的冷哼:“慕容恪?”   “我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孟首辅演的一出好戏,可傅瑶无心奉陪。罗摄,送客!”   罗摄立马鬼魅地从园子里现了出来,对着孟卿九面无表情道:“孟首辅,请。”   “罗摄,从今日起闭门谢客,尤其是孟首辅!如果孟首辅还是爱些窗啊墙的,哀家不介意把寝殿封死!”   说完这句话,不敢去看孟卿九的神色,我几乎是逃着进了内殿,阿沫一脸疑惑上了想要搀扶我,被我反手关了殿门,厉声道:“跪下!”   阿沫一愣,旋即知道发生了什么,面色十分平静,居然说跪就跪了。   她这坦诚的态度反而叫我发不出什么火来了,只得无比失望地质问她道:“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到底为了什么?“   “主子,你什么都不要问了,我来一件一件告诉你。孟首辅他没有给我任何好处,阿沫除了帮他隐瞒了一些事情,没有做过对不起主子的事。阿沫这么做,不为钱财也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他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哥哥。”   我大惊失色:“阿沫?!”   这又是什么戏码,认起了亲来,是要我分分钟受刺激么?   “不可思议对不对?我娘原本是我爹的正室,所以小九哥哥出生之后就是养在我娘膝下的。姨娘最美,可是只是一个妾,他生下来哥哥很辛苦,又不能自己养,后来她又怀了一个妹妹,本来爹爹说这个妹妹会留她自己教养,但是生下来就没有呼吸了。后来姨娘就疯了,也不再住在家里。”   心里一下子豁然,怪不得她会出现在向恒山庄,怪不得她那么奇怪,而且对孟卿九那么冷漠。可是为什么是向恒山庄?是我大舅与她故交,还是与孟家有故交?   “那晚家里翻了天,保姆拼死将我送了出去,落户在员外家,可员外家也遭了秧。我虽然很怕,却毕竟不懂事,被将军遇到带走,只记得保姆的话,不敢说自己是孟家人。但是我最奇怪的是,将军他是知道的,就连老爷也知道!他们说孟家变了天,我娘被姨娘害死了,我不能再回去了,以后安心住下来。过了这些年,我本来快要忘记了,可是那次在潇湘斋外,哥哥下了夫人兵器的时候,我认出了哥哥右手手心的胎记……主子,哥哥是个很可怜的人,但是他很善良,他对你说的那些话,一直都是真的!舒媛和他自小长大,他会守护,可是不会交心。一切,都是他想要了解你而已啊!”   真相一层一层地剥开,却没想到是这个样子。我上前去扶起阿沫,心里尤其不是滋味。   我犹豫再三,还是问道:“你说你的小妹妹,生下来就没有呼吸了?是被人害了么?孟卿九的身子骨这样,是不是也……”   阿沫无声地点了点头:“哥哥说,是我娘做的。”   我一阵后怕,还好我爹从来只娶一个女人。   “那晚……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会被人诛杀,最后连家都回不了?而且据我所知,孟夫人自那次事件之后,突然就变成了正室夫人。”   “我也不知道。可是我觉得将军有秘密。那次刺杀,此刻给我的感觉,就和员外家的感觉是一样的,也许主子怀疑的不对,根本不是朝廷派去的势利呢?”   我的怀疑是错的么?不是朝廷势利,也不是慕家和季家,那会是谁?   阿沫也说不上所以然来,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道:“主子,你不要怪老爷狠心,你当初答应会及早抽身的,可是你的顾虑太多了,你顾不了所有人的周全,皇上那边,老爷既然答应了会照顾,就会照顾,那毕竟是他的外孙。所以这次去晖霁殿,您……”   我无比讶异:“真是我爹的意思,要我脱身?”   我怎么能脱身,现在问题才刚浮出水面,我琢磨了这些年,做了这么多铺垫,不就是为了查清楚和我大哥有关的那些猫腻!   下定决心,明天就上朝,趁着出宫前最后的机会,我一定要大干一场! 作者有话要说:  相、认、了! ☆、第三十八章   占星楼真是选了个上朝听政的好日子,我前脚才迈入宣室殿,就被早已等候在门口的群臣跪了个满满的虔诚忠厚。   “太后娘娘长乐无极!”   嘴里念着长乐无极,可是一个个的却一点没有避开的意思,人墙一般堵在我跟前,好不碍眼。   四围气氛有些诡异,寻常守备宣室殿的亲卫居然一个都看不见身影,我心里略微有些不安,却只能硬撑下去。   掸了掸吉服,我悠悠问道:“怎么,列位爱卿把哀家堵在门口,是有情要陈,还是有冤要诉?都别急,等哀家进去坐定了,一个一的个来。哀家也正好有些陈年旧事,需要请教列位老大人们呢。”   “太后娘娘,后天便是皇上大婚了。”   最右侧跪着舒太守,笑得满脸奸邪。   我冷笑一声:“哀家记着呢,立后立妃,后宫里要是少了品级低的女子,少了兴风作浪,一个皇后的本领,怎么能彰显出来呢。”   舒太守的面色一下子黑沉下去,哆嗦着嘴唇说不出一个字。   一语话毕,我便硬是要往里去,几个年纪轻的到底脸皮薄,不好意思硬堵着,蔫蔫儿地让了道,可是才让了几个,让到慕容恪的时候,顿时就寒意簌簌了。   他居然跪得一派正气,低垂着头,大有宁死都不给我过去的决心。   我顿时蹙眉,大大不悦:“怎么?”   他平静地说:“太后娘娘现在应该好好呆在临华殿,等陛下大婚之后,去晖霁殿为国祈福才是。”   “哦,是这样啊。”我淡淡应下,冷眼扫了一圈人群,却没有看见孟卿九的身影,没有孟卿九的身影,就连我爹也不在其中,这一派,显然全部都是慕容恪的人了。   “所以慕御史,现在你是要联合百官,想要把哀家囚禁在临华殿内?最后送到晖霁殿,永远不出现了最好?”   “微臣不敢。”   “哟,还有慕大人不敢的事情么。既然你不敢,那就给哀家让个路吧。哀家现在还是玄龙令主,而且想要听一听朝政动向。阿沫,皇上怎么还没到?”   慕容恪突然抬头,漆黑深邃的眼眸幽不见底。   “皇上今天不会来早朝了。”   我倒吸一口冷气,勉强挤出了一份笑意,对慕容恪说道:“慕大人这又是何意?”   他并不回应我,只是突然扬声道:“微臣恭送太后娘娘回宫!”   我登时火起来:“慕容恪,你这是要造反?”   慕容恪铁着脸不言语,赵铄突然蹦跶了出来。   “太后娘娘明鉴,只是皇上今晨略感不适,故派人取消了早朝。微臣等不忍太后娘娘扑空,所以才在此恭迎。”   赵铄说这话的时候怎一个奇怪了得,那神色,像是真话又像是假话,像是在提示什么,又不敢说全的样子。   赵家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一心为慕家马首是瞻,八成是站到了五六两位皇子身后的,我的太阳穴突突地一疼,真的很想上去踹他几脚!   “哼,通知了你们,却独独漏了去长乐宫通知哀家?这样一出好戏,是在昭示慕大人人多势众,要给哀家一个下马威么?”   慕容恪面上依旧平和,他缓缓起身,凑到我耳边,面无表情道:“太后娘娘若是不想回宫,不妨去占星楼看看。”   我强忍着怒意,回头死死瞥了他一眼。   “慕大人,今日你对哀家的羞辱,来日一定讨回!来人,回宫!”   “太后娘娘……”   “舒太守,你难道怎么的有本向太后娘娘奏明?!”   刚刚迈出几步,舒太守就在后头喊住了我,声音有些焦急不安。可是没等他说出什么头绪,就被慕容恪冷冷打断了。   我越发觉得情况不对,回长乐宫需往东边去,穿过永巷和几处极为僻静的殿阁,极为荒芜。可慕容恪叫我去占星阁做什么?占星阁往南边,坐落在上林苑旁,是禁卫军扎营之处,而且绕过占星阁,就是……   他这不是在暗示我出宫么?!   “阿沫,绕过占星阁,出宫。”   阿沫大惊道:“主子,后妃不能擅自出入宫廷的!这可是死罪!”   “管不了这么多了,一定出了什么事情,我爹和孟卿九都不在朝堂上,你不觉得今日朝堂之上十分诡异么?咱们先在上林苑旁落轿,你快去通知罗摄,有他在会安全地多!”   “那你怎么办?”   我一咬牙:“我这就去占星阁,既然慕容恪给我抛了一个橄榄枝,那就死马当成活马医活马医了,大不了彻底翻脸,只要他们没有走到最后一步,就不会动我。”   我扯了头上笨重的凤冠,连着吉服一起脱下来塞到了轿辇里。   “轿辇继续回走,回长乐宫。我不确定他们究竟是想控制我还是直接暗杀我,所以保险起见,你不要跟着轿辇回宫,我知道有一条偏道,到时候你和罗摄直接到宫外孟卿九的府上找我。如果我还没有出来,你们千万不要回来找我了,知道么?”   阿沫失声道:“主子!”   我握着她的手,把玄龙令紧紧放在了她的掌心里,说道:“这个你一定要藏好了,任何人都不要给,包括孟卿九!也包括我爹!忘了它的存在,只有下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才能把它取出来。”   见我这样,阿沫十分崩溃,沉声喊道:“可是你究竟在打算什么!”   “没有时间了,你先答应我!”   阿沫眼里噙着泪,面上满是惊惧和不解。我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到她终于哭了出来,带着哭腔一边点头一边哽咽道:“好。”   这是一场出乎意料的生死赌博,我要赌我一个知道十三年前一切真相的权利。   目送轿辇和阿沫远走,我头也不回地朝占星阁奔去。才刚到占星阁外,迎面便听见了几声嘹亮的击掌声。   “啪、啪、啪。”   “真是精彩啊,这不是我们高贵优雅的太后娘娘么,怎么成了这副德行了,哈哈哈,臣妾都不好意思向您请安了呢,太、后、娘、娘。哈哈哈……”   我暗暗咬牙,怎么可能是舒太嫔!慕容恪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见我不说话,她干脆摇摆着水蛇腰转到我的正面,尖酸道:“哟,怎么我们太后娘娘,这是害羞了么?这步履匆忙地,是要赶去哪里?”   我冷眼睥睨着她,厉声道:“哼,舒太嫔?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敢在哀家面前指东问西?!”   她明显一怔,我趁她犹豫,继续道:“你可想仔细了,我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   她眼里突然涌出一份怨毒,恶狠狠道:“身份?我十五岁入宫,生命的全部意义就是讨好那个老不死的东西!我被他折磨的青春荒芜,人生虚妄,最后只得到了一个贵嫔到太嫔的头衔!而你,轻而易举就是皇后,一夕之间就是长乐宫的主人,母仪天下的太后!你又凭什么!你知道被迫承欢的滋味么,你知道摇尾乞怜的感受么,你不过占了一个高贵的出身,就夺走了我的一切!”   我万万没想到她的内心居然是这样的,可是大胤出身高贵的女子何止千百,没有我,这个位置上轮到谁都不会是她。   更何况,一纸无实之婚便锁死宫墙的悲哀,难道不比她这个至少享受过丈夫宠爱的女子更加可悲么?   舒太嫔的神情从怨毒变成了奸邪,最后森然笑出了声儿,简直就是方才大殿外舒太守的翻版。   “呵呵呵,不过我熬出来了,我还是最后的胜利者。玳王宠爱我,只要我为他拿到玄龙令,我也能当皇后,未来我的儿子还能当皇上!比你这个不知道第几任继后要强上一千一万倍!”   我心里冒出一阵又一阵的寒意,疯了,简直就是疯子!庶子与庶母为奸,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么!   “你闭嘴!先帝的死是不是与你有关?舒太嫔,你简直十恶不赦!”   她丝毫不在意,嘲讽道:“太后娘娘要是正义的话,就把这些忠心留去给先帝表吧,我还要继续我的大好年华呢,没你那么会操闲心!”   “你……”   “好了,既然话不投机,我也不想和你多言。慎郡主,你出来吧,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等你的事情了解了,别忘了对我的承诺就是,哈哈哈哈哈……”   舒太嫔诡异的笑声飘散,一袭蓝衣黑发的女子缓慢从门后走入我眼帘。   果然是慎儿!她居然和舒太嫔互相勾结,而且背着慕容恪的话,我想要脱身可就难了。   她盈盈一笑:“太后娘娘,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我硬着头皮和她寒暄:“慎郡主身上也大好了?”   “身上好了,心里可不好呢。娘娘不嫌弃,进来喝杯茶如何?”   我暗暗忖度,答应和拒绝的结果有差别么?鸿门宴已经设好了,与其被人绑着进去,还不如自己光明正大地进去来得有面子些呢。   “那就劳烦慎郡主了。”   慎儿温婉一笑,便在前头为我引路。占星阁果然是祝巫祷告的地方,到处都是类似于乾坤八卦一样的卦象,还有一些诡异说不出名堂的符文。   拐过各宫殿阁,慎儿把我引到里间,自己坐下便开始烹茶。   一套工序下来,一股馥郁醇厚的茶香扑鼻而来,我望着那乌润均衡的茶色赞道:“不愧是‘祁门香’,慎郡主倒是个中好手。”   她淡笑着递了一杯给我,接口道:“听闻京城有个书香世家,赏茶品文雅乐皆是一流。可是这一代偏偏出了一个不爱茶香爱果香的小姐,另一世家有位公子,为她访遍群山得了一种‘祁门红’,因那独特的馥郁果香,她才方肯看上两眼。几次国宴上的挑剔,更是巧舌如簧,说出一番‘祁红特绝群芳最,清誉高香不二门’的话。慎儿愚昧,那姑娘是独爱这一茶呢,还是只不过不爱当中的另眼相看呢?”   我听着她的话中话,嗅过茶香,便悠然放下了杯子。   所有人都以为我是天性浮躁不爱茶艺,殊不知我茶艺高妙,只是不爱入口而已。就像大家都觉得慕容恪遍访名山是为我求一所爱,不过是他自己对京中茶品不甚满意罢了。慎儿在赌我对慕容恪的心,她竟然那么不自信。   “慎郡主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能和太后娘娘喝一杯茶,是小女的荣幸。娘娘既然独爱这‘祁门红’,那肯否赏脸,鉴一鉴小女的茶艺?”   我凝眸一笑:“鉴了,若是茶太美了,哀家和那位姑娘一样,是真的爱这茶,郡主又当如何?”   慎儿的瞳孔骤然收缩,托着茶盏的手猛地一抖,一盏茶便撒了大半。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   哎嘿~且让我来斗一斗~斗一斗~! ☆、第三十九章(竞猜赢红包啦~) 作者有话要说:  竞猜开始啦~~!!猜剧情后续和幕后boss赢看文红包啦~~~   小伙伴儿们,已经十三万字啦,文笔稚嫩可是大家看出点头绪么啊?   一直在放烟雾弹的丢丢表示万分歉意呢,故而设了一章竞猜章节,下一章会有神秘boss大逆袭哦~任何人都有可能哦~   丢丢做好了红包等着你们哟,么么哒~   我心下立马就有了底,慎儿此出,原来真的是在试探我对慕容恪的情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太杂了,以至于我都快忘记了还有这一笔恩怨情仇在。   舒太嫔想利用她为姐报仇的心引我入局,可是慎儿何尝没有利用她的私心在做权衡呢?   相较一个无论是在家族地位还是情感寄托上都对自己形成威胁的长姐,也许她的退出才是对自己最好的成全吧。   她现在是打比喻么?如此隐晦,她未免太给我面子了。   “慎郡主应该觉得那位姑娘是不爱茶的吧。只不过在众多的不爱中,总能产生一味特别的,相似又相异,追根溯源,却是天差地别。”   她看着我的眼睛,良久,不屑地一笑道:“她倒是心里通透地很?”   “何止是通透,她还知道,‘君子不夺人所爱’呢。”   慎儿的面色终于舒缓了下来,眼里一瞬的杀机转而成了一抹不屑的戏谑之意。我紧攥的手心已经被粘腻的汗渍湿透,掩在茶几下抖得不行。这下舒了口气,终于松了一松。   她闲手又为自己续了一杯茶,轻声道:“太后娘娘要不要听一听故事呢?慎儿夜观星象,可是得了一些趣事儿呢。”   听她这么一说,我的心又绷了起来,凝眉道:“天象也能说故事?”   “可巧,慎儿早起又听了一桩奇事儿,很可能是应了这个故事呢。”   我心底里的不安越来越甚,她邀了一邀手:“娘娘就赏脸喝了这一杯吧,我且来讲讲,孟首辅昨夜的‘奇遇’。”   孟卿九他怎么了!大惊之下,我几乎是跳将起来,后背凉意嗖嗖,心里已经被碾地快要窒息。   “孟、昨晚发生了什么?!”   她貌似很欣赏我崩溃的模样,笑意更甚了,凝视着我面前的那盏茶道:“娘娘再不喝,茶可就凉了呢。茶凉了,故事,也就要凉了哦。”   “你最好讲好了,否则,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我仰头喝掉了面前一盏茶,沉着脸坐了下来。   她起身绕到我身侧,却没和我谈孟卿九,而是信口问道:“娘娘觉得,当今天下如何?朝政如何?天子又如何?”   我强忍着一股要把她抽翻的怒意,冷冷道:“这些不是你该管的事情,你只管看好你的星星,祈好你的福便是。郡主可别告诉我,昨夜孟首辅来和你畅谈国事了。”   我从前倒真是小看了慎儿这丫头,她看起来纯良无害的,心思却不是一点点,我腆着一张老脸,难不成还要被她牵着走?看来不把话说开了,她是不会和我好好说话了。   “我只想知道孟卿九怎么了。慎郡主稀罕慕御史,哀家就是给你们赐婚都不在话下。哀家现在稀罕孟卿九,咱俩错开来,你意下如何?”   承认爬墙又如何?反正傅家的名声已经够烂的了,不在乎再填上我这一笔。   她大概没想到我会如此地开诚布公,眼里的神色更加纠结了沉郁了。   良久,她勾起嘴角,肆意一笑道:“这么看来,孟首辅为太后娘娘做的一切,倒真没有白费。只不过那牺牲未免也太大了些。”   她总是揪着你的心,说一些欲言又止的话,像针刺爪挠一般叫你难受。   我不想再和她这么无聊的耗下去了,愤怒地起身,径直往外走去,边走边说道:“如果你不能一次说完,那就恕不奉陪了。总有人能给我想要的结果。”   背后寒意泠泠:“太后娘娘以为自己还走得出去?”   我脚底一阵虚浮,伴着一股莫名的眩晕袭来,依着门框无力地瘫倒下来,手心瞬间沁出层层细密的汗珠。   该死的,她在茶水中下了什么!   吃力地扶着门框,我眼前的慎儿瞬间交叠成了模糊的重影。   “你……”   “啧啧,你到底是太傻了还是太过相信慕容恪了?明知道占星阁的主人是我,你还是来了?我反复暗示你喝那杯水,你就一点也没发现有问题么?哦,也对啊,孟卿九昨夜为了护你周全遇袭,现在都在历生死之劫了,你怎么还有时间顾自己的安危呢,嗯?”   我勉强撑起力气,虚弱地开口道:“慎儿,你会后悔的。”   “我会后悔?呵呵,尊贵的太后娘娘,你还叫我慎儿呢?嗯?”   她的容貌在我面前越来越模糊,然后声音变得阴森幽怨,笑得尖利。   难道是……谨、谨儿?!不,不会的!怎么会这样,她不是,她不是已经!   “重见故人的感觉如何啊,琼乐郡主?”   “你、你居然没事。处心积虑这么多年,你、不要告诉我,你就是在等今天?”   远处的“慎儿”突然失控,一下子扑到我面前,狰狞的模样像是一条毒蛇。   “没事?你见过半死不活的‘没事’么?你见过见不得天日的‘没事’么?你知道扁担宽的廷杖落在身上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么?你知道披上一张别人的面具从此没有身份的感觉么?你说那叫没事?!哈哈哈。不愧是万万人之上的傅瑶,不愧是大胤最尊贵的昭毓太后!原来这些炼狱般的感觉,对于藏在金乌里的你来说,叫‘没事’!”   我的心底早已凉得没了温度,身子像是一滩软泥,被她晃得直想呕吐。说到底一切都是因为我,我对慕容恪的占有欲害了她,我的骄傲和目中无人害了她,她虽然被人利用,可是一切的根源却的确是我。曾经那个明眸善睐的女孩儿,已经一去不返了。   “你想报仇,你现在已经对我下毒了不是么,那你让我死得明白些,孟卿九、他、他到底、到底……噗——!”   我撑不了说完所有的话,一口殷红的鲜血喷出,我的整个口腔瞬间被腥味所充斥。   她俯身下来,一手撑起我的下巴,死死捏在手里,戏谑道:“怎么,这就难受了么?一切才刚刚开始呢。太后娘娘,您听说过‘移魂’么?怎么办,小女实在没有权利房您出宫去见生死边缘的孟首辅呀。可是小女不才,还是会些邪术的,您怕不怕呀?”   移魂,巫术中一种奇妙的分支,能令人的魂魄暂时离开本体,去做一些自己未成的心愿。通常都是作假死脱身之用,可如果一炷香的时间不能归位,那就直接去见阎王爷了。她一炷香后会唤醒我?简直是做梦!   “当然了,您也可以拒绝我。方才的茶水里已经下了移魂的药引子,要是半个时辰内不进行移魂,就会直接毒发身亡。反正最后遭殃的是我妹妹和舒太嫔,娘娘万万人之上,是多少白骨累起来的,怕是也不在乎这两个了吧?”   移魂还能救慎儿和舒太嫔一命,不移魂,直接我们三个玩儿完。我冷笑,谨儿,你倒真是恨我入骨了。   我撑着最后一口气,哂笑道:“哀家倒是真的好奇谨儿你的手艺。都说你自小天资就不如你妹妹,哀家还真的怕啊,不要没有享受到灵魂漂移的快感,直接命丧你手了。”   她恶狠狠道:“你放心,我一定会要你眼睁睁地看着孟卿九是怎么痛苦地死去的。我爱的人不爱我,你爱的人,我也要你得不到!”   我已经顾不得琢磨她那恶毒的诅咒,眼皮重重地阖上,只听得四围全是诡异的铜铃声和符咒声,身子像是纸张一般漂浮起来,瞬间一种灵魂冲刺的压迫感通身袭来,剧痛过后,灵台豁然清明。   睁眼一瞧,这里不是孟卿九的竹舍么!谨儿果然有两下子,早知如此,就应该留个可靠的人在身边,届时里应外合抢出我的身子把我的魂儿喊回来,也不失为脱身的好法子。   “小九,你撑住!”   这是徐少亦的声音!孟卿九他到底怎么了!   我赶忙往屋里飘去,可一时没有掌握得了度,等反应过来已经直直朝门框上撞去了。我正绝望地捂住脸,准备装个七荤八素的,却没想到居然附在门框上,一下子就穿了过去。   浮在半空中的我心里一阵后怕,果然啊飘什么的都是进出自如的大角色啊。   我刚缓过气儿来,帘子后面迎面就走出来了两个人。   “庄主,小九的伤太重了,恐怕……”   “先别说丧气的话,虽然那些兵器上都是涂满剧毒的,可是用的都是对付女儿家的阴毒。若是阿瑶那样的体质自然抵挡不了,但是小九常年习武,而且常年服食各种药物,也许,这是他的运气。”   居然是大舅和忠和!他们怎么会在一起!而且忠和不是在那场暗杀中重伤身亡了么?   可我一时顾不上许多,直接飘到了孟卿九跟前。他面色苍白无力,高烧烧红了面颊,一双干裂的薄唇死死咬着,裸着上半身,身上全是缠着浸出鲜血的绷带。一旁的徐少亦闭着眼一边发抖一边给他擦拭着身子。   是谁,到底是谁把他伤成了这样!眼泪在我眼眶里面打着转儿,我触不到他,只能俯身贴着他的面颊,听他轻声呓语。   “阿、瑶……危险……”   他居然还在唤着我的名字,担心我的安危。傻瓜,你都快死了知道么!   “庄、庄主!”   徐少亦突然大喊一声,一瞬间面色惨白,一副吓得魂飞魄散的模样儿呆立在原地。   孟卿九紧握着的手被掰开,一枚古铜色的令牌滑落在地。   右、右令?怎么会?!   “孟首辅,我是阿沫!我家主子被困住了可能有危险你开去救她!”   阿沫猛然推门而入,恰巧看见滑落在地的令牌,在我能看见的地方,瞳孔骤然放大。    ☆、第四十章 作者有话要说:  木有人猜出来啦!   伐开心,包包儿送不出~呜呜呜~   突然笔锋一转小虐几章过瘾不啦?   下节即将开启无敌逗比的逗比虐模式~   咳咳咳,都搬好小板凳儿啦,准备笑到哭吧~~~   提着一口气飘浮在空中的我,都感觉自己被打击地太大,都快要掉下去了。   那并不是我爹给我的那枚右令,可是却比我爹给我的那个看上去更为真实。   那枚令牌通身闪烁着一种诡异的铜绿,乍看上去还有些刺眼,尤其是那半张老虎脸,诡异狰狞,尽数是被人摸得久了的那种阴柔感。   一抹阴森的寒意浮上心头,我隐隐觉得,好多事情都渐渐偏离了轨道,就想着不如到此为止了,却发现已经骑虎难下。   我大舅看上去最为诧异,并不是为了右令,而是对着突然闯入的阿沫。他开口就问道:“阿沫,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我心下一惊,大舅也知道阿沫,还是很熟稔的模样,难道阿沫她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么?   徐少亦把那枚右令呈给了我大舅,大舅倒是没对右令流露出多少讶异之色,只是不动声色地收了,然后一下便陷入了沉思。   阿沫目光随着右令一下子空洞了一阵,然后猛然回过神儿来,说道:“庄主,你们快去救郡主吧!她八成被占星阁那位困住了!”   昏迷中的孟卿九闷哼一声,徐少亦及时按住了他,蹙眉道:“怎么回事?好好的,她去占星楼做什么?”   “郡主她今天执意要上朝,说是、说是要查清楚十三年前发生的事……奴婢真的拦着了,可是拦不住啊。奴婢也不能说得太明白,说将军并没有死啊!”   什么,我大哥没有死!我觉得浮在空中的身子都快要散了,阿沫这个小混账,她这是在说什么胡话!   我大舅瞬间眸色一拧,正要说话,我却突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异样感,像是在被什么人强行拖拽一般,脑子里全是一个呼唤我的声音,那种浑身被挤压碾碎的感觉扑面而来,眼前的孟卿九和所有人不停后退模糊。   那种倒退的感觉像是一种最后的凝望,完完全全落在昏迷的孟卿九身上,就好像我再也不会和他有任何交集一般。   剧烈的撕痛感漫上心尖,痛如灭顶。   “啊——!”   “主子,郡主醒了!”   满身的骨架像是拆散过了一番,有种被利器碾压的剧痛弥散不去。勉强睁开了双眼,迎面而入的一张面孔又让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个人,居然是完好无损的我的大哥。   他朝侍从挥了挥手,那人便退出去,顺手关上了门。   这是一间晦暗的像是密室一般的屋子,正中立着一张我躺着的床榻,四围尽是一些奇兵利器,还竖着几盏琉璃屏风。   他走到我身旁坐下,眸色清冷,淡淡唤我的名字:“阿瑶。”   我曾经试想过一万种会重逢的可能,比如遇到一个一模一样的面孔,又或者被人催眠,最差也是多少年之后我也入土了,然后在另一个世界和他说声抱歉。   我从来都不敢奢望的是,会有一天,他完整地出现,然后像从前一样,轻轻抚摸着我的头,波澜不惊地唤我:“阿瑶。”   我知道那种怀抱着的真实,我知道铠甲浸血有多沉重,我知道那种入殓的绝望,我更知道,有一种东西叫回天无力。   就算是离魂也只是骗骗人的招数而已,我亲手阖上的棺椁,亲手入殓的大哥,怎么会还活着?   我自以为是算计了这么些年,想要弥补心里那份愧疚,想要让我们傅家不至于那么悲哀,可是故事的结果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我以为害死了我大哥,被噩梦困扰了那么些年,最后为什么是这个样子!   我不动声色地掸开他敷在我额上的手,冷声道:“你为什么偏要置孟卿九于死地。”   他好像没听懂一般,又重新握住了我的手,用力之大,让我丝毫不能动弹。   “这孩子,大哥回来了,你却是这么和我说话的?哥哥在外漂泊了这些年,我们阿瑶长成大姑娘了,可见脾气也见长了呢。”   我撇过头去,讽刺道:“那你回来就是为了要置我于死地的?要不是孟卿九护我,那些毒就会粹在我身上,毫无保留!那你为什么不干脆十三年前就一并把我杀了?!我不知道我‘忠良’的大哥原来是这样的!”   屋内一时间陷入了沉静,良久,他淡淡道:“你不是一直希望大哥没事么?不是一直要找害我的凶手么?现在我自己解决了一个了,还剩一个,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   还有这样回避话题的!我怒掀开被子,狂吼道:“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反正我出生就是个棋子,是你和傅家步步为营的棋子!爹爹唱红脸你唱白脸,你们计划谋朝篡位还是什么,可考虑过我的感受没有!你们知道我看着姐姐在宫中受苦受难是什么感受吗,你当初‘死在’我怀里的时候,我才多大!我噩梦缠身,夜不能寐的时候,只能点亮满屋子的灯独坐天明那是什么感受!”   说到最后,我已经沙哑了喉咙,泪水浸湿了满脸,几乎不能言语了。   真是讽刺,我整天防备这个调查那个,最后那个恶贯满盈的阴谋家,居然是我大哥,大胤最忠义的将军!   歇了一会儿,抹干了眼泪,我撑着身子坐起来,背对着我大哥说道:“我要离开这里,无论去哪里,以后你们的事情,都与我无关。”   “孟卿九的事情也与你无关么?阿瑶你就不问问,当年要害我的,到底是哪两股势力?”   我脚步一滞,顿时走不上前去了。孟卿九啊,他会怎样么?   “当年秣陵刺杀,一共有两股势力纠缠在一起。一股势力以京城的慕家和季家为主,目的是玄龙令和你,另一股势力的目标是我,那股势力是——”   我霎时间觉得呼吸有些凝重,就像下一秒就会窒息一般,结果似乎无论是什么,都会陷入绝望。   “向恒山庄和孟家。”   “大舅?!”   “连奕蒙蔽了我,我没想到他居然肯以青玉令为诱饵,引开慕家和季家的势力,最后忠和只能保下了你。慕家和季家落下了把柄,最后只能灰溜溜地回京。我心软放了孟家一马,不承想——”   大哥越说越是流露除了一副咬牙切齿的恨意,让我顿时遍体生寒。   “你胡说!我大舅怎么可能害你!”   “你不信我?你也长了这么大了,这么多年,你未必没有对你大舅做些调查,你可有发现什么?发现什么了还好,越是不能看透的人,是不是越有问题?”   有问题,你们都有问题!   “都是心怀鬼胎的,你们还想比一比谁更黑么?恕不奉陪了,我对你们的阴谋没有兴趣。”   我才走了几步,门外的暗卫就把我不客气地拦了下来。   我只能把怨愤发泄在他们身上,一边动粗一边骂道:“滚开!瞎了你们的狗眼了!”   “阿瑶,你不能继续任性了。”   “我再说一遍,与—我—无—关!”   “阿瑶!”   我大哥猛冲到我跟前,把我着实吓了一大跳。   “现在整个傅家都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你以为你还能独善其身?还是你要倒戈相向,亲手把我们送下深渊?”   “那你就要让我大舅,让整个孟氏一党、慕氏一党万劫不复?!还有现在已经渐渐没落的季氏一脉,还有朝堂上那个扶不起的萧煜,他可是你的亲外甥,就算姐姐也是你落下的一枚棋子,可是你好歹顾念一下她的牺牲!”   “啪!”   大哥狠摔一旁的琉璃屏风,眼里霎时盛满怒意。   “阿瑶,你简直是放肆!”   “我说的有错么!就算别人我管不了,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动我的亲人的,绝对不允许!”   “哼,你放心,连奕我暂时还不想和他翻脸。不过剩下的两个,就要看你是不是懂事了。”   我警惕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孟家的那个孩子真是出息了,不过他再出息,也逃不开一个‘情’字。连奕以为那些阴毒的箭是为你准备的,其实就是为孟卿九准备的。他生来体弱,等到那个自以为是徐少亦为他解毒解到一半的时候,就是他万劫不复的时候了。”   万劫不复!我的心猛地一沉,手脚寒意泠泠。眼泪麻木地顺着眼眶流出来。   “哥哥,你怎么可以这样!”   大哥被我这副模样也吓到了,微微一愣,旋即道:“阿瑶,你不是一直都倾慕的是慕家的那个小子的?”   “哥哥,你一定有解药对不对,孟小九他不能死!”   “阿瑶,你……”   “哥哥,我一定会听你的话,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不会再给你捣乱了,求你放过孟小九,大舅会带他回秣陵,他再也不会回京城的!”   我大哥的眼里有些异样的情绪,似嗔似怒,琢磨不透。良久,他轻轻抱住我,蹙眉道:“你真想救他”   “哥哥……”   他谈叹了一口气,把我扶起来,柔声道:“想要救孟卿九,你就要按照我的话去做。”   “哥哥要阿瑶做什么都可以,他身体不好,徐少亦为他疗毒不知道会触发什么,哥哥,我……”   “嫁给慕容恪,和孟卿九一刀两段。”    ☆、第四十一章   这玩笑开得忒大,大得我心里顿时一阵狂风拂过,万里阴霾尽除,千般怨气一朝出,反而没那么火大了。   用我大哥的想法来说,人活着,要么就是在发展中变态,否则就得在回忆中憋坏。   我被那该死的冒牌回忆折磨了十三年,愣是从一只苹果瘦成了一颗樱桃,现如今他好好儿地回来了,回来变态来了。   显然,我的状态必须要符合他的前一种预期,而我的内心绝对是更向后一种靠拢。   我们傅家无敌开挂的模式,在蛰伏了十三年之后终于再一次强势而归,虽然打破了一些传统的眼光,但是还没来得及首先掀起一阵满城风雨,首先就把这个小寡妇儿横扫在地了。   我大哥一本正经的意思就是,你想要救你的新欢和旧爱,只有一个办法,嫁给你的旧爱,然后忘了你的新欢。   可是哥哥,你还能再扯一些么,我现在可是个太后,是大胤的寡妇儿排行榜榜首,傅家舍得我出去丢人,你也要问问萧家让不让,再不济你也要征询一下群众的意见好么!   画面太美丽,你让他们怎么敢看呐。   所以我觉得他一定是在和我说笑话,于是回问道:“可我现在是个太后,寡妇可还怎么嫁人呢?”   他无比腻宠地摸了摸我的脑袋,爱怜道:“现在大哥回来了,你便不需要再继续当这个太后了。等大哥给你恢复了身份,你就能风光出嫁了。”   我心里面又一咯噔,别闹了,恢复身份?什么身份?我瞅着我大哥一脸的雄心壮志就觉得后怕,一个什么新朝的长公主么?那我这辈子都没脸去见阿烟和萧八这两个正货了好么。   我又略一思忖,我大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他也不能把我吊起来打一顿,到底我是傅家的苗苗,他还是疼的紧的,自然,我的话他也是很在意的。   “即使是这样,我们也可以换种选择呀。呐,你知道的,我个人其实是比较中意孟卿九的,他……”   他一下子便拆穿了我的把戏,不耐烦地打断道:“如果你再继续和我贫嘴,我保证,你的那位孟公子,他撑不过一个时辰。”   我:“……”   “而且——”   “嗯?”   “而且我马上就会把慕容恪的脑袋挂到城楼上。我妹妹都不要他了,我留着他也没用。”   我大骇:“哥哥!”   “孟卿九救驾有功,他死后,天大的追封我都会看在你的面子上给他的。至于慕氏一族,勾结文贵太妃,企图里外策应,谋夺大胤正统,其罪难诛,必是株连九族之祸。你自己想吧,我不着急。”   “可是我……”   我抵触的话还没来得及讲出口,一个小厮就轰轰烈烈冲了进来。   “报——!禀报将军,长乐宫内传来消息,慕氏一族的叛乱已经平息,罪妃慕氏承认了一切逼宫谋逆的罪行,已经畏罪自杀。反王玳王已就地正法,宣王被囚,慕御史拼死抵抗,已押运过来,等候将军发落!”   文贵太妃无罪自尽了!我踉跄了几步,霎时手心冰凉。   慕氏就这样一夕崩散了么!所谓的叛乱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连风声都未扬起,就被连根拔除,慕容恪也算是铁腕之力,偌大的家族,居然连抵抗都是这般无力,难道我大哥现在的能耐已经所向无敌了么!   他听报的时候一直冷冷瞅着我的脸,瞅得我心烦意乱,很想上去把他一顿胖揍。   “嗯,下去吧,收殓了太妃和玳王,好好看着慕御史,可别叫他一时想不开,现在就死了。”   我朝他撇撇嘴,假意恭维道:“哥哥这么睚眦必报,倒是比爹爹从前还厉害百倍。慕家害你一回,你现在连宫里的老妇都不愿放过,她好歹也是伴了先帝几十年的老人了。”   “是啊,所以眼下先帝跟前怎么能只有你姐姐,而少了这位贤良淑德淑德的文贵太妃呢?她差你姐姐一句话,也是时候和她交代交代了。”   我隐隐不安:“哥哥,什么交代?”   我能猜出来一些,可是我总不愿去相信,大哥看着我的眼睛,良久叹了一口气道:“你当真不怀疑你大姐的死因?那个妖妇从她入宫起就对她下了慢毒,等我们察觉,已经无药可解。”   他话音刚落,我心里顿时莫名涌出一抹酸意,湿了眼眶。下一秒,已经被我大哥拥在怀里。   原来我姐姐被文贵太妃慢毒害死,这在前朝后宫已经算是公开的秘密。除了一直瞒着萧煜兄妹和我,个个心里都和明镜儿似的。只不过碍于慕家势利,又要推我入宫,所以才这些年忍着。   “我不是不知道,我们傅家欠了两个女儿最多。你,我尚且还能够补偿,可是阿珺,我却再也补偿不了。阿瑶,你不要任性,孟卿九给不了你幸福,还有半个时辰了,他们俩个的性命,可都掌握在你手里。”   我闷闷地抵在我大哥怀里抽泣,心里五味杂陈。   大哥说的补偿来得这般不得我心,对我是如此,混着萧家血脉的萧煜和阿烟又当如何呢?   如果我和孟卿九说,我不想嫁给别人,害你伤心,所以不能救你了,我们一起殉情吧?他会拒绝我么?他一定不会的。   可是我们俩殉情去了,圆满了,剩下一个慕容恪又算什么呢,大哥一定会杀了他来给我们陪葬,阴曹地府里,还得继续三人行,这又算什么事儿呢!   我自己胡思乱想着,就只听得我大哥冷冷吩咐道:“去让阿奴把解药和慕御史都领了来。”   我愤然推开他,眼里盛怒不减。既然慕家杀了我姐姐,为什么还要我嫁给慕容恪?   “慕容恪这个人心思极深,但是对你未必绝情,就凭他对你这些年来的守护,值得我和他做这个交易。”   交易,居然是交易!   慕容恪一看就是经历过一场鏖战的模样,眼里的杀气还未褪去,鬓角的落发尽数散开,眼窝深陷,杀气森然。   我大哥牵着我坐到了一旁,上下打量了他一圈儿,赞了一句:“慕御史果然是少年英雄,本将军实在佩服。”   慕容恪挣开了侍从,寒意泠泠:“怎敢和忠烈将军相较。”   “慕御史倒不必谦让。小妹不懂事,幼时就承蒙你的照顾,我这个做兄长的实在感激。如果只让你略付出些什么,就能把我妹妹娶回家,你会肯么?”   慕容恪的眼里瞬间亮了起来,但只一瞬间,就被更大的寒意所笼罩。   他垂下头,掷地有声道:“微臣不敢高攀太后娘娘。”   听得他那声“不敢高攀”,我竟然心头略过一阵狂喜,当即跳了起来道:“哥哥,你看,他并不愿意娶我!所以你赶快把解药给我吧,我去送给孟卿九!我保证,今生唯见他最后一面!”   我大哥的脸一下子阴沉地更加厉害了,没好气道:“你给我坐下!就算他不娶你,孟卿九也得死!”   我脾气横上来:“那我就跟他一起死!”   死就死,怕什么,反正以后恶名昭彰和死也没区别了。   我大哥气得直去揉脑子:“阿瑶,你就不能有点出息!”   就在我们一个要死一个要活僵持不下的时候,慕容恪突然出声道:“微臣虽不敢高攀,可是微臣愿意一世守护太后娘娘安宁。”   守护什么安宁,这个时候能不添乱么!   “微臣愿意,放下慕家和傅家的恩怨,永不入仕,只求守护在阿瑶身边。”   我急了:“慕御史,你不用这么委屈自己!”   他无限柔情地扫了我一眼,看得我一身鸡皮疙瘩。   “不委屈。”   我:“……”   我大哥不知道从哪里寻了一把古剑在手里把玩起来,“阿瑶,你可以继续再考虑一会儿,只是不知道那孟卿九的身子,是不是也能和你的意志力一样顽强。”   我咬着嘴唇,心想,先把孟卿九救回来要紧,至于嫁人的事情,我还有昭毓太后这个身份在呢,我大哥有通天的本领,也不能前脚平叛,后脚就作乱,萧煜这个吉祥物,还是可以吉祥一段时间的。   “我应你便是,你现在可以去给孟卿九送药了吧。”   阿奴,将解药分成十份,每三日送一次。等到郡主一个月后完婚,孟卿九的毒就可以大解了。”   ……   哪有这样的!这是分期付款么,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我被气得话都不能说了,我大哥风轻云淡地略过我,哼了一声道:“还要回长乐宫么?”   我负气甩开他,猛地推门出去,才走了几步,又一口凉气漫上心头。   转过一面隐墙,侍从为我掰开一旁石头做的暗匣机关,临华殿里我常歇着的院子嗖一下就跳到我眼前。   乱臣贼子啊,居然把老巢安排在了我的后院儿!   我当下怒不可遏,吼道:“罗摄,你给我死出来!”   罗摄没被我喊出来,倒是秦嬷嬷抹着眼泪过来迎我了。   “哎呀小主子,您可回殿内歇歇吧。谨儿对您用了毒,要不是大将军及时发现了你,你就会有性命之虞啊!宫里已经变了天了,皇上受了很大的打击,现在还瘫倒在永宁殿呢。”   “秦嬷嬷,你一早就知道这一切?”   秦嬷嬷一愣:“小主子,你……”   我朝她摆了摆手:“好了,我不敢劳您大驾伺候。和我哥哥说,把阿沫接回来。我只想见她。”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本文改名叫《佞臣都是大奇葩》如何?   原因是哀家发现最近被抢戏抢的太厉害了~   呜呜呜~大哥是坏银啦~ ☆、第四十二章   阿沫红着眼睛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把临华殿内能砸的东西都尽数砸了个遍,宫女们惶恐地跪了一地,只有啜泣的份儿。正在喘气儿的当口,瞥见了两眼红肿的她。   几乎是下意识地冲过去一把抱住了她,急急问道:“孟卿九他怎样了?”   阿沫偏过脸去,擦着眼角道:“哥哥他不肯吃药。”   “不肯吃药?为什么?”   “主子,你不要问了。你是不是答应了将军什么条件?哥哥不希望你为他做这样的牺牲……”   “阿沫。”   我打断她,问道:“那你希望我这么做么?”   “我……”   “所以我只能这么做对不对?你不希望他死,你也不希望我牺牲,可是只有我牺牲了才能权衡他的生死。阿沫,我终于会做选择了,尽管我现在是这么难过。”   阿沫埋头难过了好久,半晌低低道:“主子,将军他有秘密。”   “我知道,我现在全部知道了。阿沫,你听我说,如果你有办法联系到外面,那就设法宽慰你哥哥,让他好好吃药。我大哥虽然野心膨胀,可是是不会对我下手的。孟卿九的药一定要服食一个月的剂量方可成效,这一个月里我会筹备大婚。”   阿沫愕然:“可你是太后呀!”   我淡淡道:“所以这才是问题的根源。”   除了藩外胡族有父死则妻其母后、兄死则妻其嫂的习俗,咱们中原人是断断做不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的。况且还是一个当朝太后去下嫁一个朝臣。但也不尽然,前朝曾有文庄太后下嫁皇叔父摄政王的前例,但就算宗室贵族传的沸沸扬扬,也是不能有一笔计入史册的。现如今我大哥能出这么一个主意,就只有两种路,一是废了我的太后之位,假充是傅家宗室里随便一个女孩,另一个就是抬高慕容恪的地位,走前朝的老路。   如果是第一种可能的话倒还好,但是对我哥哥而言却是毫无益处。要真是第二种情况,那慕容恪手里就铁定捏着一条连我大哥都忌惮的东西。   那么接下来的一个月,就要看慕容恪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我正思忖着,一个陌生面孔的婢女就悄无声息地冷着脸来到了我身边,躬身下拜道:“太后娘娘,大将军说长乐宫管理不善,特遣了几个有身手的婢女来,以供娘娘驱策。”   有些身手的?我狐疑地瞥了她和跟着的几个杀手一般的女子几眼:“你也是傅将军派来的?”   “奴婢折颜,受将军之命来照料娘娘起居。”   折颜,好冷漠的名字。我在心里默念一下,只见她眉眼尽是清寒,瘦削的身影裹着一丝凌厉,我心下顿时咯噔一下,大哥这是什么意思?   “那你带她们去偏殿吧,我正殿里一向不习惯外人伺候,有阿沫和秦嬷嬷就好了。”   她冷冷申辩道:“将军派奴婢昼夜不停跟着娘娘。”   阿沫怒极挡到她面前,扬声道:“主子的话你听不懂是么,要想效忠将军就去将军府,不要在临华殿里狐假虎威!”   折颜冷眼睥睨了阿沫一眼,不屑道“恕难从命。”   “你放肆!”   “好了!”   我挡开阿沫,对折颜道:“那你就随哀家去永宁殿一趟吧。”   永宁殿里一派丧气之色,文贵太妃既然说是畏罪自尽,死后便只得了一个“罪妃慕氏”的称呼,所以殿内剩下的几个宫女只敢战战兢兢地为她默默烧着纸钱,我未要通报,等到了大殿的时候,哭泣的宫人们才恍然自觉,跪到了我面前来请安。   “奴婢恭迎太后娘娘圣安。”   “起来吧。太妃娘娘的后事是如何料理的?”   “太妃娘娘的后事由叶冉郡主协同八公主料理。皇上说,以太妃之礼入殓了,停乐礼丧。只一点,可入帝陵陪葬,但不许停在先皇后灵前,也不许入太庙享受祭祀……”   我暗自叹息,萧煜到底是介意的,但又是心软的。   文贵太妃宫变的阴谋败露后,她戕害先帝嫔妃子嗣,毒害两任皇后的阴谋都被“知情人”一一捅出。   作为先帝第一个迎娶的夫人,以贵妃之尊纵横后宫几十年,眼睁睁看着后位先后三度落入别的女人手中,她的恨已经炼化成精。宫里女人的斗争总是无休无止,谁又能独善其身一身干净,但是谁又没有一些无可奈何呢?   我叹了一声,继续问道:“玳王的后事呢?宣王现下又如何?”   那宫女抬头疑惑地看了我一眼,继而低头呢喃道:“奴婢不知……”   见她神色有异,我只好摆手道:“罢了,你起来吧。”   望着正殿中间停着的棺椁,我心里有一丝说不出的别扭。慕家倾覆地着实诡异,说是宫变,也只是我大哥告诉我的一面之词。这其中,虽然心存不满的人有好多,但傅家的表现绝对是关键。纵横一世,算计一世的文贵太妃也不过落得如此结果,哪怕没有恩怨,也很为她心寒。   阿沫为我进了一炷香,我们才要踏出永宁殿,后头就传来萧八没什么感情的声音:“太后娘娘还敢来永宁殿?”   叶冉携着萧八从内殿迈出来,身后居然还跟着哭过一场的阿烟。   阿沫上前一步,极不友好道:“八公主,你这是何意?”   “阿沫,不得无礼。”   我拦下阿沫,疑道:“阿烟,你怎么会也在这里?”   阿烟只是抽泣,并不说话,倒是叶冉上前一步,落落大方道:“太后娘娘圣安。九公主方才来给太妃娘娘上香,说了一会儿话,太后娘娘就到了。”   阿烟来给文贵太妃上香?这个节骨眼儿上?我瞧着她姿态表情都不太对,却不好多说,萧八就催道:“儿臣有话和太后娘娘讲。”   可是这会儿讲话实在是不合适,我望了一眼杵在我身后一言不发的折颜,心下暗忖,难道大哥派她过来,是怕有人和我说话的么?   “八公主有什么话,还是留到晚些时候再说吧。哀家年纪轻,先帝大行的时候,尚且有文贵太妃帮着料理,可是如今再出了事情,却全都留了咱们这些没经过事儿的人,免不了慌乱。叶冉郡主并两位公主,都是还没有嫁过人姑娘,就要料理丧事,来往未央长乐不便,可是要住在永宁殿,又太不合适了。”   果然,折颜接话道:“那太后娘娘以为如何?”   “大哥不是让你带了几个宫女过来?哀家暗自想着,或许乱党余孽未尽,还想趁机作乱,也不是不可能的。哀家已经派禁卫军统领归宣室殿了,临华殿有你们,哀家自是放心的。所以这些日子,叶冉还是搬回来吧。安瑟和阿烟也过来。”   我用的是“搬回来”,而不是普通的住过来。叶冉是未来的皇后,折颜有十个胆子,也不敢阻挡在外。   果然。折颜入耳,眼里难得闪现出一抹讶异,不过转瞬即逝。   对于叶冉来说,她的父亲虽然不像我大哥一样,有傅家显赫的家世做烘托,也没有多么傲人的军功做辉映,可是函谷关的叶沉将军,这本身就是大胤关隘的一把沉重的大锁。他的存在不容任何人小觑,即便我大哥,若是碰面,也必礼让三分。   折颜低沉着嗓子,面无表情地应下:“奴婢这就去安排。”   “顺便把左右两个个偏殿也清理了,再把派来几个的人都散到偏殿去护着。叶冉郡主也是军旅世家出来的,不要叫人笑话了。”   折颜闻声一愣:“折颜不敢妄动将军的安排。将军只说要护着太后娘娘的安危,旁听折颜一概不知。”   我眯起眼睛,泠泠质问道:“叶冉郡主是旁人?”   “娘娘,冉冉离开函谷关时,家父曾教导,切莫劳烦了旁人。冉冉还是一个人住在永宁殿守着的好,切莫叫傅将军为难——”   折颜抬头猛然看了一眼叶冉,一咬牙道:“奴婢鲁莽,这就遵照娘娘的话去做。”   阿沫第一恨不得她赶快离开:“那你先下去吧。”   折颜心不甘情不愿地道了一声告退,就领着那几个宫女回了临华殿。萧八满副戒备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长吁一口气道:“你跟我过来!”   永宁殿的一侧偏殿里,居然还藏着一个受了重伤的女子,我狐疑地上前扶过她,霎时大惊。   “慎儿?!”   我于是转向萧八,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八对我道:“阿瑶,你再仔细看看她。”   我于是定睛一看,那女子着一身颜色妖异的绯色长裙,眉眼间拧着一股戾气,果然不是慎儿。   “她是谨儿!为什么会出现在永宁殿里?”   萧八强抑激动:“原来你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文母妃临死前,只说了一半她害死我母亲的原因,其中就有提到了占星阁。阿瑶,你知不知道,现在有人要害你?”   我自是知道有人要害我,可是为什么他们三个会在一起呢?而且还会救下重伤昏迷的谨儿。谨儿,我是如何从她手里落到我大哥手里的,她又是如何到永宁殿的?   “我们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昏倒在偏殿了。但是不知道是怎么进来的。一开始她还能说话,我想要送她回占星阁,她坚决推辞,情急之下,她才说出自己是谨儿。她好像在怕什么。”   “阿瑶。”   这回喊我的是叶冉,我与她素日的情分,果然是能当得了这一声的。   “无论怎样,我们三个都在你身边。”   我的眼眶一红,连日来的压抑夺眶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太忙了......   预计明儿会发新坑~   然后本文文本有些草率,估计会在一周之后大修,对出场人物和情节进行些调整浓缩,缀上每章标题。   但是绝对保证不会影响老读者阅读!么么么哒! ☆、第四十三章 、   阿烟啊,萧八啊,你们再不粗来我们就没戏了啦,呜呜呜   “阿瑶,你首先得搞清楚傅将军意欲何为。”   我抹了一把眼泪,看着叶冉一脸严肃的样子,也认真回道:“他目前就是想让我嫁人。”   ……   叶冉脚底一虚,扶了一把墙:“你、你说什么?”   “我大哥想让我嫁人,立刻,马上。而且连人选都帮我定好了,就是慕容恪。”   话音刚落,我仿佛能感觉到昏迷中的谨儿狠狠抽搐了一番。   “疯了,简直是疯了!傅将军还真有自信,他一手搞垮了慕家,现在拉拢慕容恪,他不觉得太迟了么?”   沉默良久的萧八突然笑着出声儿:“可是开出的条件实在是诱人。”   我懒得管她,问叶冉道:“你也觉得我大哥是在拉拢慕容恪?他一向自负得很,慕容恪得有怎样的能耐,他才不得不去拉拢?”   “傅将军也许在十三年前遭受了很大的打击,他这次回来,稍微有些政治头脑的人都能看得出,他不是回来勤王的,也不是所谓为了匡扶幼主的,而是夺权。夺权的话,第一个要凑齐的就是六令,即玄龙令,左右伏虎令,朱雀令,青玉令,星月令。也就是说要简介掌控除了皇族萧家以外的五家族。季家很早就被慕御史控制了,傅家就是自己的家族,世袭左令伏虎,阿瑶你代掌玄龙已经不是秘密。朱雀掌握在容家手里,容太傅是傅将军的授业恩师,青玉遗失,摘星阁从来只效命皇族,所以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慕容恪的态度。只要慕御史合作,那么六令起码一半以上就掌握在了他的手里。”   这话虽然说得直白难听,但是不可否认,很有道理。   我喃喃:“可是右伏虎令,现在在孟卿九手里。”   不等他们接话,我又继续道:“而且我进宫当晚,我爹也给了我一枚。莫说真假难辨了,似乎连我爹都不和我大哥齐心的。”   这又叫人犯困了,我爹佞臣的名声已经无人不知了,现在却要来个大逆转么?   叶冉沉思道:“阿瑶,你预备怎么办?”   “明日早朝,一定有一番天翻地覆的变化。咱们就且看着我大哥一步一步的动向,再做决定吧。”   若是他谋朝篡位,还要累及亲眷,那我自然不会和他为伍,大胤的气数要是注定到了头,我自然会交出玄龙令。那么任谁为政,只要不是生灵涂炭,我也就不算对不起苍生了吧。   “谨儿的伤如何了?她大概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并不敢惊动太医,只是做了简单的处理,但是应该性命无虞。我会派承欢在这边看着,她向来稳重,等她醒了,我们或许会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我想到的舒太嫔,问道:“玉堂轩的那位呢?”   “说来也奇,等想到的时候,已经被舒媛给带走了。”   舒媛。我眉心一簇,不明了的地方是在是太多了。   “冉冉,你觉得我大哥会把后宫之尊的位置现在交给你么?”   叶冉温和一笑:“皇后现在他一定不会给我,不过凤印的话,阿瑶,你要是少了我的,你以后会麻烦很多哦。”   果然还是没看错她,叶冉看似柔弱,却是一把能杀人于无形的利剑,而对我而言,最大的庆幸就是,这把利剑现在与我同心。   我不用怀疑她的忠诚,虽然她貌似在文贵太妃膝下长大,可是鲜少有人知道,当初文贵太妃接她进宫来的目的,其实就是如同一个人质。   就连看上去无法无天的萧八,她的生母,其实也姓叶。慕氏掌控了两个有叶氏血脉的孩子,也掩盖不了她当年对叶妃的杀孽,而那场杀孽的背后,暴露了她全部的野心。   慕氏绝对没想到,真相有一天还会被揭开,在她自以为儿女双全的时候,在她忽略了青雀已然成凤的事情,两姐妹必然要对她一击致死。   商议妥当,我们便自往临华殿去,阿烟的失魂落魄倒在我意料之外,我觉得她受了这么大的打击,接受起来困难也是难免的,也就随她去了。   忠烈将军傅恒归来的第一个早朝来得格外隆重,与其说是早朝,不如说是一场皇室宗亲与肱骨大臣的见面会,就差一人端一张矮几在摆上几个小菜互相碰杯了。   萧煜铁青着脸坐在御座上,我在右手边坐下,下手是萧八和阿烟并几个太妃和未嫁的公主。   朝堂上的局势明显有了变化,我爹未曾出现,慕容恪面无表情,他的身后基本上已经没了什么跟从的人。孟卿九未到,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眉目清秀温和的少年,他的身后第一个跟着的就是上回那个薄正延。   我暗忖,那个少年八成就是容太傅家的公子容靖安了。   当然,独领风骚的无疑是跟着一群武将的我大哥了。   “慕家罪不容诛,慕御史大义灭亲,忠义可嘉,还请皇上赐以封赏。”   萧煜一挑眉,冷冷道:“大义灭亲,忠义可嘉?”   我看向殿下那个少年,扬声道:“容先生,孟首辅为何没有来朝堂之上?”   “回禀太后娘娘,孟首辅重伤未愈。”   萧煜冷笑一声:“哦,重伤?傅将军,怎么昨日的平叛,将军还有人的功绩是隐瞒未报的?”   “末将……”   “将军在功劳簿上,当然不能忘了给孟首辅记上一笔。慕御史我倒是不知,不过昨日哀家遇袭,刺客个个都是夺命的阵势,要不是孟首辅,哀家可不能活着在这里见众卿家了。”   我大哥沉声道:“末将惶恐。”   我心下纳罕,今儿怎么如此客气?不提嫁人的事情,难道是预备私下给我打包递过去么?   正瞎想着,我大哥身后猛地窜出来一员武将,粗声道:“末将有本奏!”   “爱卿有何本奏?”   “微臣恳请皇上和太后娘娘对傅将军十三年前所受冤案给予宽慰!”   呵,等在这儿呢。   萧煜沉下脸来:“何来冤案之说?傅将军是在班师回朝的途中遇刺的,这么多年,既然性命无虞,却不回来为朝廷效忠,眼见慕氏掌权动乱,朕深陷水火,一个忠义之臣,这些年都去做什么了?”   “皇上!”   “朕还未向你问责,你却和朕求其封赏来了?哼。”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我大哥不怒反笑:“是末将愚昧,原来陛下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   萧煜轻哼一声:“将军谬赞。”   ……   一笑过后,他骤然拧起眉,冷冷道:“既然皇上已经用不了末将了,那末将只有归隐山林,永不问政了。”   话毕,武将们简直炸开了锅,排着队要求不干了。   “末将也请归隐!”   “末将也是!”   “嘉峪关守将请求解甲归田!”   ……   萧煜几乎是从坐椅上跳了起来,涨红脸怒斥道:“你们,你们还反了不是!”   “皇上!”   我斥住了他,转眼向我大哥赔笑:“既然傅将军欲请辞,那么解甲归田也不失为一种保全。将军已经十几年未曾从政,怕是也生疏了。只是不知道,这归隐,是带着旧部呢,还是带着整个大胤的军队核心呢?”   这下武将都跟雷劈过似的,愣着不说话了,我大哥瞧了我好一会儿,一时朗声大笑:“太后娘娘觉得呢?”   我跟着赔笑:“自然是解甲归田一说当玩笑,尽余生,继续为朝廷效力了。皇上和哀家十几年思念将军,这不,一个玩笑,将军果然是不和我们生疏的。”   说着我给萧煜递了一个眼神儿,他极为不甘心道:“母后说的对。”   他风轻云淡那么一笑:“还好末将经得起玩笑。”   一时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尴尬咧个嘴,没什么话说。   但是这种状态并未维持多久,就被打乱了,打乱沉默的,是一个品级低得毫无存在感的小官儿。   “启奏陛下,微臣有句肺腑忠言!”   “噗——”   萧八那“噗嗤”一声嗤笑基本上就在朝堂内回荡开来了,萧煜瞪了她一眼,不耐烦道:“爱卿有什么话?”   “自先帝驾崩后,朝纲不振,国本不兴,辅政的慕御史和孟首辅非但未有建树,还差点因为失察而酿成逼宫夺位的惨剧。臣以为,孟首辅和慕御史难当大任,应该推选傅将军辅政!“   我:“......”   我抽死他个死走狗!   我大哥旋即一笑,拱手道:“非也。末将乃一介武夫,未能堪当大任。末将私心以为,比起孟首辅的鲁莽,慕御史的沉稳更为可贵。故末将为慕御史请封赏。”   慕容恪依旧是一脸波澜不惊的表情,我却越来越坐不住了。   “罪妃慕氏与玳王的谋逆之案尚有疑点,慕御史作为慕氏族人,免去连坐之罪已是天大的恩赐,这个时候戏行赏,恐怕……”   大哥毫不留情打断萧煜,继续含笑望着我:“太后娘娘怎么看?”   “我……”   我闷下去头,瞬间气焰全无。   我可怜的孟卿九今天还要继续吃药啊,我能怎么看?我就是个瞎子,你们自己看着办好了。   “哀家觉得甚妥。”   萧煜:“……”   “既然太后都无异议了,那就着礼部拟定官位品级吧。陛下立后的事情又当如何?”   “朕……”   “末将觉得,叶沉将军的女儿甚好。可是如今朝政不稳,皇家又历家丑,实在不易实行大婚典礼大肆喜庆。所以末将私心以为,先立为贵妃,代掌六宫凤印,来日再册,也不为迟。”   他这一说,萧煜倒是大喜。面色终于缓了一缓。   原本装模作样到这里也就算了,趁他还没提要把太后嫁出去这样的丑事儿,我琢磨着赶紧退朝安生,不承想,那个提了孟卿九的温婉男子突然开了口。   “启奏陛下,太后娘娘。”   我一愣,却瞟见阿烟的脸色已经惨白了。    ☆、第四十四章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段是我写的最沉重的一段,萧八的崩溃和隐忍终于开始崭露头角,也许会不太萌,可素我已经写得很忧桑鸟。(作为新坑女主的麻麻,原谅我对这个小魔女的偏爱辣~)   好像从来没有小伙伴集体竞猜过全文的走向,没有人好奇过女主到底在干嘛么?所以小鹿真的忍不住啦。   本文的主线就是欢脱加斗佞臣,会虐,但是虐不久,嗷呜~   虽然我的文风一直设定得比较欢脱,但是风雨却不能避免。   最近新开的皇后文,看了的小伙伴都能发现,是滴,最后是小九篡位了~   但是小九为虾米篡位,以及幕后的推手,丢丢还是希望大家自己去挖掘啦。   最后大么么,双开的丢儿需要你们的温暖~   容靖安显然是我大哥意料之外的角色,而他脱口而出的请求,也是让我们大为震惊。   他此番前来,居然是为求娶九公主萧暮烟。   容家出自世代帝师之家,几乎历代的太傅都姓“容”,这本身就是一个莫大的恩赐。   记忆中,容太傅也是给世家弟子著书讲学的,不过鲜少能有入得了他们眼里的学生,故而那些人,本身也不是泛泛之辈。   这一代的容太傅,除了先帝之外,另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学生便是我大哥,此中亲厚,便如同他“出淤泥而不染”的声名一般,是极其明确的。   所以从来不入朝堂的容姓之人,现在却站在了孟卿九那一派,又叫我多了一层疑惑。   不过他一开口,仿佛又正中了我大哥的下怀,他先是蹙眉沉思,继而朗声大笑,连连叫好。   “九公主是先皇后所出,尊贵无比。容家世掌朱雀令,历代家主皆是帝师,家世渊源,无不贵重,容先生又是家中嫡子,此番实乃佳偶天成!”   我心内腹诽,好一个佳偶天成,我大哥究竟撒了多少的网出去?   想起了与孟卿九第一次正面交锋,他就是假充了一个姓容的先生的。难道就是这个么?   我不禁细细打量他,宠辱不惊的模样,容颜比起孟卿九来不甚惊艳,却自有一番沉稳的韵味。容家的才学自是不用质疑的,若是成了,道的确是郎才女貌,一对佳偶。只不过……   回头去看阿烟,却并不是想象中的欣喜,甚至不是小女孩的娇羞,等到萧煜询问她的时候,她居然干巴巴回了一句:“但凭皇兄和母后做主便好。”   我心下纳罕,却也不能说个是或者不是,考虑到自己头上,只得趁着我大哥并没有逆天地提出“太后下嫁”这个大雷,便撺掇着无事退朝。   孟卿九的第二粒救命药丸却在下朝后便由我大哥跟前最得宠的一个内侍官亲自送了来,却丝毫未提及我很慕容恪的事情。   他行过大礼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无比郑重地将一个锦盒塞在了当朝太后的手中,那画面简直劲爆。我居然还红着脸捏住了,又引来一阵唏嘘。   哀家硬生生受下了无数道暧昧嫌弃的眼光,恨不能钻轿辇里,然后直接种在泥土中。   回到了临华殿,一众人都各怀心事。   因为要筹备后妃册封的事宜,原本在册封之列的叶冉便不能再继续沾染慕氏的丧葬了,而是彻底交给了内庭局。   我虽然自小在宫里耳濡目染,也曾亲自参加过我大姐的册封大典,不过后妃和皇后的册封大典毕竟有别,而且我大哥摆明了就是希望叶冉“悄无声息”地来,变相给叶家一颗软钉子,所以着实不太好办。   虽然免去了大婚的典礼,不过早前鸿胪寺一早就拟好的一套方案却不是尽不可用。   宝册和金印已妥,主册封使选的是翰林院首席佟大学士和吏部的王尚书,其余两名副册封使的身份也都很是讲究。   叶冉受封的是皇贵妃,礼部便拟定了几个封号过来,她蹙眉看了一圈,独独捻掉一个“慧”字,表示其他都可以接受。   萧八不失时机地在旁扇了一把火道:“皇兄一早就钦点了一个‘颖’字给舒家那个女人,冉姐姐怎么能摘一个‘慧’字屈居人后?可知照我看来,封号什么的都是扯淡,论心性儿,那个女人何德何能担得起‘颖’?”   我笑着打断她:“你也别贫了,我不好把你们总是留在长乐宫,等到这些事情都完结了,你们还是要回去的。冉冉虽然代掌六宫凤印,可是她毕竟不是皇后。皇贵妃说起来是比贵妃中听些,可是你们那个没眼见儿的皇兄宠爱着舒氏呢,在宫里,还有什么位份超得过皇上的宠爱?往后要是冲突上了,别凭白找没趣儿。”   萧八哼了一声:“阿瑶,你这话又错了。阿烟马上就出宫开公主府了准备嫁人了,我这个当姐姐的自然不好屈于人后的。”   我啐了她一口,说起嫁不嫁的满不知羞的,全天下真找不出比她还理直气壮的了。   可是我们这笑话却丝毫没有引出阿烟的笑意,她闷闷不乐地趴在桌子上,苦着脸道:“容先生喜欢我什么?”   我们三个面面相觑:这个可怎么计较呢?   “舅舅回来不过才一天,他的心思就已经人尽皆知了。容太傅从来就是一个严苛的人,即便父皇那般模样,他都敢直言劝谏。在大胤子民的心中,最恶劣的人莫过于父皇和傅家的人。容先生虽然温和,我却能清楚地察觉出他的疏离,我是萧家和傅家的孩子,哥哥那样一个傀儡般的存在,已经很令人不屑了,若是、若是……”   我心想,若是他迎娶九公主公主还有其他目的,那阿烟就真是可怜了。   但是什么样的目的,会让你一个名利之外的人许下嫁娶的诺言呢?   我倒是真的平添了一些伤感,但是萧八却明显不待见她的矫情。   她闷哼一声,盯着阿烟冷冷道:“你生在皇家,锦衣玉食,没有把你当做政治联姻的牺牲品已经是大恩,你怎么还可以妄想那么多?皇后娘娘是把你宠坏了么?你见你自己的母亲活成那样,就应该明白,女人这一辈子,妄想要靠爱情什么的度日,真是笑话。”   阿烟立马涨红了脸,吼道:“萧漪澜,我不许你说我的母后!”   “我说又怎么了?难道事实不是如此,而是被我说出来的么?皇后娘娘过得不快乐,她的牺牲尚且保全了你和你哥哥,你在这里忧伤的什么劲儿?容靖安爱不爱你是一回事儿,他不是你一直惦记的人么?你拥有了世间最尊贵的身份,又即将嫁给朝思暮想的男人,天底下的幸福都叫你占去了那么多,你还有什么资格抱怨世人眼里对你父母家族的诟病?即是不满,那你有勇气褪下你公主的皮囊么?你没有!萧暮烟,自私的人有,可是你已经拥有了这么多,面对我们的将要牺牲的东西,你有什么资格抱怨?!你问问冉姐姐,问问阿瑶,谁的人生不比你残忍?!”   这一番话着实坦诚,把我和叶冉说得红了眼眶。   “安瑟……”   “萧漪澜,你闭嘴,我不要听,我不要听你说这些!”   “谁稀罕说给你听!你以为傅瑶她是闲得慌,乐意住在长乐宫喝西北风么!她为了谁,谁最没资格抱怨!萧暮烟,我寻日里容忍你,没想到你却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阿瑶!”   阿烟不觉已经哭得满脸泪水,喊我的声音里带着沙哑和无限委屈。   我心下既觉得安慰又觉得难过。安慰的是,萧八居然能有这样的心眼儿,句句说在我心坎上,难过的是,阿烟做惯了无忧无虑的公主,直到现在都未成长。   旁人眼里刁钻古怪,嗜钱如命的安瑟公主,其实她是一个心如明镜的人。   从来无所依靠,谁对她好她就去回馈,谁对她不好她当即还击。之前十六年的人生,除了自己好好活着,唯一想的就是给自己枉死的母妃一个公平,往后的人生里,除了继续属于自己的人生,她还想回馈给一直守护自己的嫡母一些力所能及。   而如今,那个力所能及的回馈多半是要落在阿烟这个懵懂的白眼狼手上了。   叶冉俯身抱住了阿烟,些许安慰着。   我从不自诩为圣人,萧八也不是。我从不显露我的隐忍,却不代表我不需要安慰和首肯。尤其在我可能永远失去孟卿九的这个当口,其实我做什么,心里都是难过。   我突然一时很不想看见阿烟,于是扬声道:“阿沫在外面么?”   “太后娘娘,折颜候命。”   冷不丁后面冒出一个人,吓得我差点没有站稳。   “你、你是什么时候在的?!”   “娘娘下朝以后,奴婢就一直随侍左右了。将军大人吩咐,奴婢必须寸步不离地跟着太后娘娘,随时听候差遣。”   我:“……”   “那你就替哀家把九公主送回偏殿去。公主心绪不宁,你今晚就在她跟前守着就好了。”   “奴婢……”   “怎么,你不是随时听候差遣么?要不哀家现在就去和将军请个旨,调遣一下他的人?”   “奴婢不敢。”   “既然不敢,那还不快去?你别忘了,这里是长乐宫的临华殿,哀家有自己的禁卫军。姑娘和你带来的人,还是不要太自信的好。”   折颜当下有些下不来台面,僵在原地,动也不动。   叶冉护着阿烟,笑着走向她,安抚道:“折颜姑娘,最近发生的事情,对前朝后宫打击都太大了,太后娘娘一时顾不过来也是有的。姑娘的好意娘娘都领下了,还请姑娘心里不要有什么膈应才好。”   折颜淡淡扫她一眼,闷声道:“奴婢不敢介怀。”   当下,她及不乐意得跟着阿烟走了,我稍稍顺了口气,瞥见萧八还是一股余气未消的模样。   “你也不用和她置气,我姐姐的一双儿女,真是没被教好,我也觉得丢人。可是当下咱们还有更加棘手的问题。”   “哼,她是你姐姐的女儿,你护着。可别指望我!”   “这话说得,是外甥女亲还是亲妹子亲?安瑟,你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你这样藏得深,往后那些受你恩惠的,可怎么找你道谢!”   “冉冉,你也学会她的贫了?”   ……   叶冉和萧八有一句没一句地打趣着,我却想事情想得出神。   容靖安的突然出现,突然求婚,到底是为了哪般呢?   还有我大哥,突然就对下嫁之事绝口不提了,药却照常给着,又是为何?   我兀自出身,殿外突然传出通报:“娘娘,慕御史求见。”    ☆、第四十五章   “太后娘娘?主子?”   见我没有回应,传话宫女又低低喊了一声。   我则继续慌神儿,装模作样地含糊道:“怎么?”   “主子,慕御史在外求见呢。”   “哦。他可有说所为何事么?”   “奴婢不知。主子,是见还是不见?”   这个时候的慕容恪自然是我最不想碰到的人了,他此番前来,难不成是想逼婚来的?   这可得了,我一定不能见他的。   我瞥了那个宫女一样,说道:“哀家还有好多事情要和公主商量,你叫慕御史先回去吧。”   “喏。”   “等一下!”   萧八突然叫停了那个传话宫女,意味深长道:“儿臣觉得,母后还是见一见他比较好。毕竟……”   毕竟?我心里一阵慌乱,是啊,毕竟我们多年情分,毕竟如今欲成婚姻……   “可我见了他又能如何?如今我们都被我大哥捏在手里,不能自主,便是见了,也不知对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啊。”   她瞥我一眼:“你是觉得见了无意,还是不敢见?”   “我......”   萧八做到我对面,叹了口气:“容恪哥哥的心思谁都猜不了,他少时备受欺凌冷落,唯一能公正待他的就只有文母妃,故而他心存感激。可是文母妃毕竟在他身上有所图谋,而你不同,你是唯一不计回报对他真诚相待的,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这几天萧八实在和我说了太多掏心窝子的话,风格与寻日大不一样。我疑惑地打量了她一圈儿,暗暗思忖,这丫头,难不成接了单大买卖,来给我做说客的?   “你说转机?”   萧八幽幽道:“容恪哥哥若是想娶你,一早便下手了,何必等到现如今这个尴尬的局面?虽然他如今失势,不过想要他完全被傅将军操控,我觉得不尽可能。他若莽撞娶你,只能说明你在他心里只剩一个工具之用,他若是拒绝,才是对你存有余情。”   萧八分这一剖析,让我倍感诧异。   如果我大哥和慕容恪若是互相牵制的话,那么那个两边都不讨好的“下嫁”之说,到底是哪个王八蛋提出的?   我对那个宫女道:“你姑且领慕御史去苑中等候,哀家随后就来。”   “那我就见他一见。安瑟你继续帮着筹备一下册封的事情,冉冉就过去阿烟那边吧,容靖安也是个麻烦,咱们都懈怠不得啊。”   众人一时散了,我长吁几口气,记不情愿地往后苑去了。   临华殿后苑中,慕容恪负手独立,正对着一棵参天硕大的青梧树出神。   我屏退了左右,静静地立在远处看他。   未到暑热,可是空气中已经氤氲了闷湿,潮寒和酷暑向来都为我所恶,但偏偏春日又太短,而我太过慵懒。   对于这个身份,我从来就是生而无怨的,无论从小背负的别人明里的恭维和暗自的鄙夷,还是三岁之后夜夜袭人的梦魇,我都觉得,只要天亮了,那一切便就好了。   我娘常说,男子有忠义廉耻,那叫家国大义,可是若由女子来承担,弄不好便是红颜祸水。女子无才无德便是美,才德多了,还操心多了,自然遭人忌恨。   东陆政局本就不太稳定,历史自然都由为政者来书写,万一哪天政权更替了,那一朝红颜成枯骨,寻日里操心的太多了,自然是要被后人诟病的。   我的姿色自然够不上祸水的等级,可是我的家族实在太黑了,以至于我一出生,便是佞臣坯子。   虽然我知道,我爹那种并不是奸佞,而是明哲保身。所以我除了安心想用人前的恭敬之外,便不再关心其他,除了我在乎人受到伤害,再没什么能激起我。   半晌,慕容恪突然开口,带着一丝哂笑和不屑,像是在说别人家的是非,最血腥的家史,被他三言两语,风轻云淡。   “姑姑这一世,虽不算大奸大恶,终究为心魔所羁,为家族所绊。害了季皇后,又害了傅皇后,她有如今,未尝不是解脱。”   我心中猛然一动,何尝不是解脱,可是真要我去裁决,我却不敢想象我要给她什么“折磨”。   “我只知一报还一报,即便是没有我大哥横插一脚,我也会自己问她要一个交代。”   慕容恪缓缓转过身来,眉间的疏冷淡了好多,却笑得有些疲惫。   “你会让她如何交代?”   我唯一愣神,杀了她,以命偿命,还是折磨她,生不如死?可是不待我想出一个结果,他又径自笑开了。   “呵,阿瑶,你还是小时候那个心性儿,睚眦必报的。”   我也淡然一笑回他:“容恪哥哥又未尝不是?”   他唇边笑意未减,上前一步,柔声问道:“你从来只在乎你身边的人是否受伤,可若是他们自相残杀,你又当如何?”   自相、残杀?我浑身一个冷颤,心里想,慕容恪啊慕慕容恪,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是不肯死心的?你想和我大哥拼死一搏么?   “阿瑶,姑姑虽然作恶,玳王也是罪有应得,可是看在素日情分上,我可否请你向傅将军求个人情,留宣王一命?宣王志不在此,自小闲散惯了的,是不会再对将军造成任何威胁的。”   我又咦了,难道他今天来,就是来为宣王求情的么?   以他和我大哥的同盟关系,这些难道不是早就谈妥的条件之内的么?果然他的花花肠子多,让我防不胜防啊。   “要求情,你为何不亲自去和他说?”   他突然来了兴致,鲜少露出的狡邪融在他的眼里,含笑问我:“太后娘娘以为下官和傅将军,是无话不谈的知己么?”   “哼,知己不知己的我不知道,但是臭味相投是肯定的。”   “相投么?”   “不......是么?”   “阿瑶,是不是别人说什么你都会相信?”   我:“......”   “还是你觉得你眼里看到的都是真的?”   我:“......”   正当我被慕容恪搞得头大的时候,阿沫突然满面泪痕地闯了进来,哭倒在我脚边。   “主子!”   “阿沫?你怎么了,为什么哭成这个样子?是、是不是孟卿九他出了什么事情了?!”   “回禀主子。”   一旁陪着阿沫回来的罗摄扶起她,突然皱眉道:“傅将军今早亲自去看了孟首辅,和他……和他说了一些事。本来我们都是瞒着他的,他服药过后也没什么问题。可是傅将军走后,他突然大发脾气,最后咳了好大一滩血,然后昏厥过去了!”   什么,我大哥亲自上门,那他和孟卿九都说了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   我的心霎时痛如滚刀碾过一般,一股蚀骨之痛郁结与胸,顷刻氤氲成了一股水汽弥到眼眶。   盛怒绝望之下,我怒红了双眼,猛然抽出罗摄腰间的佩剑,直指慕容恪。   “如果孟卿九出了什么事情,我绝对不会饶了你。”   他眼里终于有些愠怒,阴沉道:“也包括你哥哥么?”   我心中冷笑,慕容恪果然还是那个慕容恪。   “你方才不是问我,如果不是我哥哥横插一脚,如果你慕家勾结外臣,暗杀我大哥,残害我大姐的罪证落实,我会怎么办么?”   我提着剑对他勾了勾嘴角,凌厉凄婉道:“我这就告诉你会怎样。”   他眼里闪过的诧异被我眼中的决绝覆盖,下一秒,所有人的疾呼声刺耳想起。   “不要——!”   锋利的剑锋已经割破了我颈上的皮肤,我只感觉自己的脖子上淌过一阵刺骨冰凉,一股刺鼻浓郁的血腥味就弥散开来。   慕容恪眼里的盛怒顷刻变得阴寒沉郁:“阿瑶,你快把剑放下!”   “去叫傅将军过来,哀家等不了多久,不然——”   我又凑近了一分,这回,我已经需要勉强立住身子,才能使自己不至于倒下。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阿瑶,你现在最好把剑放下来,你知道傅将军平生最厌恶的就是被人威胁,你想要干什么,大可直接向他开口,用不着这样。”   “容恪哥哥,你想什么呢?我这是在回答你的问题,顺便灵机一动,找我哥哥来谈些事情而已啊。你不是问我,如果我的身边的人自相残杀,我又当如何么?我这人,从小就没有什么好心眼的,偏偏还贼坏。我知道有一种解脱,叫‘活着的人比死了的还要难受’。既然我阻止不了你们,那我可以给你们添堵啊,是不是?我自认自己还是有些资本,在你们心上还是有点分量的。”   我那些话说得极不要脸,却也极实诚,慕容恪的悟性实在是高,我见他瞬间铁青的面色,就一下子就全领悟了。   “你敢以自身的性命相要挟?!孟卿九对于你而言就那么重要?”   我回他一个无比灿烂的笑脸道:“在容恪哥哥心里,名利权势有多重要,那么在阿瑶的心里,孟卿九就有多重要。”   “傅、瑶!”   “如果他死了,你是不是就打算让我整日对着你的灵位?”   “傅将军——”   “好了,我都知道了。我这个妹妹,虽然不是男儿身,不过血性不减,我真是不知道是喜还是忧了。”   我大哥已经换上一身常服,看样子是急赶而来,额角还沁着细密的汗珠,眼里的怒火被刻意压制着,嘴角居然还挂着一丝笑意。   “阿瑶,你要是再不把剑放下,可能孟首辅他想活着,也会被我强行送去给你殉葬了。”   看见我大哥过来,我的手便颤抖得更加厉害了,于是割在脖子上的口子在颤抖中便越发觉得血肉模糊。   手抖,声音也跟着抖得厉害。   “哥哥,我在宫里的闷得慌。”   “如今局势是乱了点,慕御史管不到这一块儿,我允了你便是。何苦这样作践自己?”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踉跄了几步,瘫倒在阿沫怀里,手里的剑滑落,颈间瞬间被包围而来的女医官覆上药粉。   “不、不要用这个。”   我虚弱地掸开医官递来的雪白的纱布,说道:“去换一个和我这身衣服搭配的颜色。”   医官:“……”   “将军,这……”   “我来吧。”   我大哥快步走向我,蹲下来扯了一块素色手绢,压低声音凑在我耳边道:“阿瑶,我保证这是你是最后一次这样威胁我,如果还有下次,我一定先送孟卿九一干人,好好在黄泉岸边先等着你。”   我嘴角一抽,干笑了两声,脸上反而有了点血色。   “折颜,你陪着太后娘娘去孟首辅的别院探视,太后娘娘自己会有分寸的。”   他最后深深望了我一眼,幽森道:“如果太后娘娘耍什么脾气,恼了孟首辅,那他也没必要留着一口气吃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添堵添堵~小九要粗来了啦,大家排好队没啦~ ☆、第四十六章   对于“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种状态,从前我的理解是,许是天下太平得太久了,俗话都说了,说那个饱暖思啥啥,于是那些痴男怨女吃饱了撑着,搞点休闲娱乐,纯属闲得慌。   在这种社会现实下,朝廷的苛捐杂税厉害了点儿,没准儿真是是用心良苦,以免他们死于安乐呢 。   可是现下在我前往竹馆的路上,心砰砰直跳,耳根滚烫发火的感觉下,我却有了新的认识。   我觉得我应该是进入了一种满园□□,桃花朵朵开的境界了,而这花却不是多少男人开向我的,因为除了少数几个吃了狗胆的,多数人也没那个贼胆和那个品味。   自然,也不是我开向多少男子开出来的,我好歹出自大胤世家,稍微也懂点从一而终的美德。所以我摸着自己砰砰直跳的良心,终于找到了一些真爱的感觉。   哀家这个大胤第一望门寡,心上居然真真儿地住上了活人了。   因为就算要我堂堂一国太后要丢大人去下嫁朝臣,我都要分出心思来记挂那个病怏怏的男人,就连刀架在脖子上那样的痛,和即将要失去她比起来,都觉得轻了好多。   我现在对孟小霸王,那一日不见,岂止是隔了三秋啊,哀家都熬得老了好么。   马车颠簸了很久,我有些急躁,便开口问道:“阿沫,还有多久才到?   “快了,快了主子。”   我暗自嘟囔:“怎么会这么慢呢?从前也就飞一会儿就到了啊,,站在院子里的高处,还能望见临华殿后苑儿呢……”   “太后娘娘在说什么?”   折颜突然冰冷地一问,让我后背猛地一怵,居然忘了车上还有她这个大麻烦,当下后悔得直咬舌头。   从前与孟卿九“出入”的方式实在太过另类,以至于在天上随便飞飞,并不觉得遥远。可是眼下走正道,虽然遮掩了身份,却也好歹有半副一品大员的仪仗,拖拖踏踏的,却要绕过大半个王城,实在是无端叫人烦躁。   见我出神儿,折颜深蹙眉头,又追问了一遍道:“娘娘方才说什么,从哪里,能够望见哪里?”   阿沫一向看不上她,当即凌厉地顶回去道:“折颜姑娘,难道将军派来的人就可以目无尊长么,太后娘娘什么身份,也是你能质问的?况且像折颜姑娘这样‘血气方案’的女子,哪里还有丝毫生活的情调可言,自然是不知道我家主子在说什么了。”   被阿沫一番冷嘲热讽,折颜当即脸色大变,只干瞪着阿沫,却不发一言。   我只当是听不见,托着脖子上伤了了地方,斜歪在轿辇一侧,满心期盼的是快点到,其余的,随她们瞪来瞪去。   自那次惊心动魄的移魂之后,我已经有整整三天未见过孟卿九了,便是他当时那般病种的模样,我都陪伴地那样不真实。   我虚张声势地那一剑,皮肉已经这般痛了,小九,他到底如何了?   一阵清幽的竹风拂面而过,我的心中豁然开明,一抹欣喜略过心头,我急急吩咐道:“停下,就在这儿停下!”   还未等轿辇停妥,我就忙不迭牵着阿沫的手跳了下来,顾不上停歇,就欲向竹馆奔去。   折颜闪身挡在了我面前,面色依旧是不变的漠然。   “太后娘娘,这里距离孟首辅的别馆还有一段距离。”   “折颜。”   我有些不悦地打断她道:“孟首辅是在别馆养伤,你们这样的浩浩荡荡的仪仗凑上去,是不是还要他出来跪迎接旨?难道他别馆里忙碌的大夫之流,还要抽出时间来招待你们不成?”   “可是奴婢奉命伴驾。”   “那你就好好在这儿伴着‘驾吧’,阿沫,我们走!”   “太后娘娘!”   “你敢再跟上来一步?你别忘了,你效忠的傅将军,他还有一个身份是我的哥哥。你不妨就试试看,看看我的话,到底有没有分量。”   她终于死咬着嘴唇定在原地,没敢迈上来。   我拉着阿沫几乎是逃跑一般远去,眼见那个小竹馆越来越靠近了,下一秒,却猛不丁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迎着刻意压抑的喘息,抵着那跳动着火炉般的心脏,他唇畔呵出温热的气息环绕在我的颈间,熏得我耳根通红。   那抹一直熟悉的药香更是一改往日的幽淡,浓郁之气扑面而来,把我包裹得严实。我们从来没有这么亲密的接触,一种几乎是嵌在他怀里的方式,怎么看都像是已经相恋许久的默契爱人。   孟卿九静静环住我,他的声音轻轻的,含着笑,在我耳边呵着暖风。   “几日不见,怎么太后娘娘的脾气见长了么?”   “几日不见,怎么首辅大人的解药见效了么?”   “是呀,再不见效,我们小阿瑶的脖子,岂不是要被自己割坏了?”   我心里一咯噔,听着他渐凉的声音,裹着一丝懊恼,颈间已经覆上了他微凉的指。   一时静默无言,只觉得颈间伤口处被一只修长的指骨爱怜地摩挲着,一直痒到了心底。   “你,你少胡说......”   孟卿九挠心般地呵在我耳边:“那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才好?”   我扭了扭身子,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我为了见他,和我大哥耍苦肉计,差点丧了命,怎么还得被惩罚?难道他一心求死生无可恋了?   再一想,真是胡扯!有我在呢,他还敢求个什么死!   “什、什么?惩罚?可是你为什么要惩罚我?”   他游弋的指骨挠得我像是被千万只虫蚁爬过心窝似的,可是他略带羞涩的字句却又像是六月润雨撒到了我的心尖儿。   “你伤害你自己,还不如直接让我自己痛来得好。你把你自己献出去,为我换来解药,我没有了你,留着一口气,活着变成疯子,变成活死人么?阿瑶,旁人都说你机灵,怎么现在却像个小蠢猪?”   我:“......”   我知道他说的是“下嫁”换取的解药的事情,的心里先是酸楚,复又觉得很是甜蜜。   可孟卿九这家伙实在是太不会说甜蜜蜜的话了,这么动情的话,被他一板一眼的,还和绕口令一般念着,还说我……   咦?不对,他说我蠢?他叫我什么?猪?!   我反应过来,立马气哼哼道:“你才是猪呢!”   “哦?难道我记错了,小时候圆滚滚的那个人……嗯?”   不知怎么的,我蓦地就想起来那些他和舒媛青梅竹马的传言,那声“圆圆“,简直对我成了魔障。   我梗着脖子,气哼哼道:“不记得了。”   “咦,阿瑶,你闻到什么味儿了没有?”   “什么味儿?”   “哎呀,我也说不上来,不过酸溜溜的呢......”   我:“......”   “孟、卿、九!你,你还笑得出来!”   我一时气急,使劲儿挣脱了他的怀抱,可是当我转过身直面他的时候,泪水却不自觉盈满了眼眶。   因为病痛的折磨,我的小九已经消受了一大圈儿,满脸是病态的苍白,因为中毒的原因,唇色乌青,双眉紧蹙,唯留一双深不见底的褐色清眸,盈满了疼惜和守望。   咬着唇,我努力憋着泪,从他怀里抽出手,疼惜地抱住了他的脸。   “还疼么?”   他更加用力地搂住了我的腰,我垫着脚尖,几乎贴在他的鼻尖,扑面而来全是那种引人沉沦的气息。   “你这是在关心谁?”   “我的小九啊。”   脱口而出的瞬间,我的脸颊已经烧红,可是还没等我缓一缓,只觉得唇畔抵上一丝火热的温软,脑袋里便嗡地炸了开来。   那是来自孟卿九压抑不住的温柔,还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掠夺,却让我方寸全无。   他的睫毛是那般密长,牢牢附在我的眉间,腰间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抱住了我后仰的头,一股浓而不烈的药香顺着他的唇齿渡入我的口腔,那种温湿缠绵的掠夺几度让我窒息,但是我却狂热地期待着那种窒息的感觉一阵一阵地袭来,新奇而惊喜,仿佛是绽开了一段崭新的生命。   良久,他停止了唇舌的游弋,在我额间落下了缠绵一吻。   “阿瑶。”   “唔。”   “阿瑶,不睁开眼睛看看我么?”   “唔!”   “唔?是什么意思?”   我:“……”   他立马表现出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脖子一缩道:“难道太后娘娘这么不负责任,偷了人家的心,现在又开始装傻了?”   我:“……”   我被孟卿九逗得已经没了脾气,因为方才那个吻,更是连头都不好意思抬起来。可他却   丝毫没有要放弃的意思,更加不要脸了,甚至还更加欢快了。   我以为他会继续逗我下去,却没想到,他突然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边不忘紧紧抱着我,笑得却有些弯了腰。   他的骨头硌着我难受,我象征性地推了推他,他却继续赖在我身上,这样我反而偷偷地笑了,然后张开双臂圈住了他。   “好了好了,小九,你该回去吃药了。”   徐少亦突然从一旁钻了出来,腰间系着围裙,手中托着药罐儿,十足的管事嬷嬷的样儿,我一心虚,把孟卿九扔了个老远。   “徐少亦?你,你什么时候在的?”   他两眼滴流一转,狡邪道:“我一直都在啊,草民……草民方才可什么都没看见哦。”   “你死开。”   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可他真的撇嘴要滚了,我却又把他喊了回来。   他嬉皮笑脸一作揖,问道:“小小姐?”   “我大舅和忠和呢?我把我大哥派来的那堆细作都支开了,可是不能停留太久。你快准备间屋子,我得和他们说两句。”   “小小姐,你是怎么知道庄主他们在这里的?”   “额,这个……”   哎呀,刚才嘴快说漏了,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要说离魂么,会有人信?而且一想到当时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我就后怕。   “是我叫阿沫回去的时候告诉阿瑶的。”   孟卿九话毕,重新把握勾到怀里,对我眨了眨眼,那模样俏皮得,气得我涨红了脸,当下咬了牙就给他往屋里拽,死活不肯给别人瞧见他那“狐媚”样儿。 作者有话要说:  小九粗来啦,哎哟哟甜蜜蜜~~~   么么么哒,酷爱来两个评论啵,丢丢好冷清呀呜呜呜呜 ☆、第四十七章   距离我大哥给我的一月之限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天,这三天里,他对我的行为虽有微词,不过对于下嫁这件事情却只字未提。   并且解药也照常供给,望着孟卿九病弱的神色,我心里反而越发没了底。   徐少亦已经为孟卿九又施了一回针,约莫折腾了一个时辰,他已经很虚弱,不过还是勉强倚着竹榻撑着坐了起来。   我大舅在我眼前踱着细碎的子,忠和静静站在一旁。   他步仿佛一夕苍老了许多,鬓角已染霜华。上一次见他还是在年初的新年宴上,他从秣陵赶来,例行每年的传统,为我和母亲贺新春之喜。   那时我还尚是未出嫁的琼乐郡主,不过联想起他彼时已经些许微露的愁容,或许他们早就知道我进宫的命运无可逆转。   “阿瑶,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要问我的?”   我看了他一眼,诚恳地摇了摇头,心里想,你这么问,不就是想要说的意思了么?那我听着就好了,还费什么事儿呢。   忠和上前一步,他眼里的迟疑和不落忍,仿佛从我知了人事起就一直跟着我一般,从前我都未曾留意,以为这是他的固有表情,等我现在猝然发觉的时候,却好不震惊。   我没有想到忠和居然是我大舅放在我大哥身边的眼线,这样一个铁血男儿居然甘心做我大舅的卧底,这么多年来忍气吞声,游弋于阴谋和凶险之间,到底是为了什么?   “庄主,有些事情也应该……”   “忠和,你先退下。”   我大舅沉声挥了挥手,忠和一时语塞,随即面色一凛,告了声“属下告退”,便领着阿沫和徐少亦一起退下了。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了我,孟卿九和我大舅。   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焦躁的孟卿九,一边是刻意压制着病痛的折磨,另一边,却拿余光死死防着我大舅,像是他会对我们不利一般。   我也从来没见过我大舅用那样凌厉冰冷的眼神打量我们,像是一条即将出击的毒蛇,在藐视他的猎物。   良久,他蹙眉道:“我叫少亦在你的药中加了一味绝情散,十三年里,从未间断。可是即便就是这样,都没能让你把阿瑶忘记。”   孟卿九吃力地正了正身,淡淡回应:“师父这些年尽心照顾小九,小九感激不尽。小九十三年前错失阿瑶,几欲将她遗忘。可如今熬过相思苦海,是再也不能相忘相离的。”   我大舅冷哼一声:“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你的服用的药有问题,而私自减了分量的?”   “小九竟然不知,药有问题。”   “呵呵,你大可不必替我掩饰,事到如今,我也并不想再隐瞒你和阿瑶。是我叫少亦将绝情散混在你寻常会用的那种药里的,也是我告诉阿瑶我与你不和,让她万不能相认。我自然有我的理由,然而我的直接目标就是拆散你们。”   我大舅这段话说得极淡极淡,好像没有一丝感情,不过扎在我心里,却泛起了一浪又一浪的酸楚。   孟卿九微微一愣,随即抬起头,在我布满疑云的神色里缓缓道:“是在平侯世孙的婚宴上。她那看似不经意的一瞥,她的古怪和可以的淡漠,叫我心中不觉一震。所以阿瑶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我就确信,不管她是不是我梦里残缺不全,要寻找的碎片记忆,我都对她有了感觉。自那以后,总是听到琼乐郡主各种无法无天的事迹,而我做梦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残缺不全的梦境折磨着我,我曾经一度以为是我自己魔怔了,而把舒媛在我脑海中的印象模糊了。我尝试去爱她,可是我越努力,梦里那个女孩儿反而哭得越伤心。有一次,我在练剑的时候寒症复发,恰好少亦哥外出采药,不在身边,而配好的药丸也用完了,我昏倒在后院,虽然高烧不断几乎丧命,可是记忆却回来了大半。我曾经问过少亦哥,他的闪躲让我越发疑心,我自小吃药,对药理些许有些认识,所以……”   “所以在你并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而少亦又闪烁其词的时候,为了你梦里那个几乎追寻无妄的姑娘,你居然敢以性命相赌,私自减少续命丹药的分量?小九,你还真是‘重情重义’啊。”   孟卿九低下头,不再言语。   我大舅的眉宇间含着愠怒,倏尔却又凄然一笑,那声凄凉的笑意,仿佛往我们每个人的心尖又扎上了一刀。   心尖抵着的那把尖刀,叫做爱如生命。   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浸湿了我的面颊,湿雾弥漫,我眼里的孟卿九垂着头,单薄的背影却是从未有过的坚毅。   我从来不知道孟卿九为了寻那个梦里的我吃了这么多的苦,我从来不敢想自己被一个重视大过自己的生死。   在我自小受教,长大立志要完全摆脱这个人的时候,他是以怎样的决心加上痛苦,来惦念一个他觉得注定会属于他的女人的?   十三年的宿命纠葛,这样一个我,连死生呼吸都会让他觉得痛的我,走过的每一步,都与于他渐行渐远的我,一个努力去爱上别人也要去忘了他的我,是被他怎样在夜夜的梦魇惊惧中拉了回来的?   我们都太自负,以为爱情可以相似替代,可不同的是,在我发现他无法替代后,我决心选择的是逃离和绝爱,而孟卿九,你怎么可以为了爱我,而把自己变成了一个疯子?   我好难过,心悬着一般地痛,痛着心里一酸,眼泪跟着下来了。   “无论我是十三年前的那个一面之缘,还是如今的昭毓太后,你都要爱我么,你,你怎么这么傻!大胤的男儿没有一个不烦我的,想娶我的,要么深恶我家族的恶名止步不前,要么就是想要拿我当做跳板,一劳永逸。为什么我可以超越你对生命的珍视?孟卿九,你存心害我内疚么,我们不可能了,我没有那么好!”   孟卿九淡淡地勾了唇角,下意识地揉了揉心口,然后吃痛的闭上眼,半晌幽幽道:“可是怎么办?我就是喜欢你‘不够好’。”   “可是我们还能在一起么……”   我大舅拉过我,抹去我脸上的泪水,柔声道:“这人世间又有多少人是为情所困,而又不能自知的?有些人明明可以清醒,却宁愿饮鸩止渴,自觉甘之如饴。有些人际遇坦荡,却偏偏日复一日,惟愿一醉。可是你们以为,这个乱世,它会给你们多少成全?阿瑶,你以为你们这样的爱情,能如何被成全?”   一股说不出的沉闷席卷而来,成全?事到如今,我们还能有被成全的可能么?   孟卿九突然踉跄着跪倒在我大舅面前,平静道:“师父,徒儿不才,并没有什么雄心大志,来长安,结党派,皆是遵循师父和家族的安排。之所以后来心甘情愿培养党羽,也是为了找到我梦里的阿瑶。现在徒儿找到了,徒儿依旧会遵守承诺做到师父吩咐的事情,之后只想残生之年,可以与阿瑶厮守。”   我也一个踉跄,方才的沉闷居然顷刻间一扫而光。心中一瞬间跟明镜儿似的,跳出了血糊糊的三个大字——不、可、能。   “小九,你知道什么是厮守么?”   “与相爱的人在一起,就是厮守。只要徒儿能与阿瑶在一起,其余的,我什么都不在乎。”   “嗬,与阿瑶在一起!可你知道阿瑶与你厮守的代价是什么么?首先,无论结局如何,整个傅家都会万劫不复,可是在这之前大胤将会首先翻天覆地,包括五大家族在内的其他几大家族将无法避免一场腥风血雨,最后厮杀下来的那个会展开疯狂的报复。如果傅恒成功了,那么所有的后果会有傅瑶一个人来承担,如果傅恒失败了,谁会给整个傅家翻身的机会?你以为,在一起,就是厮守吗?你以为,这个世界除了相爱的彼此,眼里就再也没有其他了么?,孟卿九,二十几年的书,你都读到哪里去了!”   我大舅越说越激动,一边质问,一边从卧榻上把孟卿九给拖了下来。   孟卿九猛烈地咳嗽起来,脸色越发惨白却丝毫没能勾起我大舅一丝一毫的同情。   我继续沉默着也不好,于是便寻思着打个岔什么的。   “舅舅,你有话好好说,你为什么一定要……”   我才同他说上了半句话,他面上的愠怒已经转成了一种无奈的乞求,让我突然无措。   “阿瑶,算是大舅对不起你,你能不能……”   “师父!”   孟卿九喝断了他,眼里的怒火真切而可怕,虚弱的身子颤抖地叫我心里一阵一阵揪着疼。   “师父,我可以,做什么我都可以。不要把阿瑶牵扯进来,这是我唯一的请求,也是最后的底线。”   大舅最终把话咽了下去,沉默良久,过来抓住我的手。   我从小也是兵策谋略的书里打滚儿过来的,论学识智谋,我不算差,如果是个男孩儿,估计也早就扔到朝堂上去建功立业了。所以我大舅和孟卿九几句话一说,眼圈儿这么一红,怒火这么一发,我便知道了个大概。   事实证明我猜的一点儿也没错,不过我没猜到的是,这种谋逆的背后,居然藏着那么多丰富多彩的故事。我那看上去荒淫无道的先夫,他也有风华正茂的年华,而就是他当年的风华正茂,才有后来这么些我们陪着的惊天动地。   大胤的气数将近,这个王朝即将不再属于萧家。十三年前发生的事情,真真假假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事到如今已经完全暴露了出来,这就是一场关于全力的争斗,并且直接针对的,就是皇权。   可是比起来他们的争斗,我关心的,真的就只有我的孟卿九而已啊。   “大舅,你就非要和我大哥争一个你死我活么?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你们非要走上这么一条不归路?”   “阿瑶,你想不想听一个故事?”   “嗯?”   “一个发生在三十年前的旧事。”   我不觉蹙眉。三十多年那么遥远,我并不知晓不过,那正是我那倒霉的先夫继位的那段时间。   “三十多年前,荒帝还只是个连王位和封号都没有的皇二子,因为是庶出,所以并没有皇位的继承权。人人都觉得荒帝荒淫无道,宠信奸佞,是个天生的亡国之君,不成气候,居然还能以庶子之身继位,实在是大胤将亡的征兆。却不知道,他年轻的时候,丈济天下心怀家国,在远离皇权中心的斡旋下一步步踏上权利的顶峰。而他能走到那一步,却完全是因为两个女人。”   “两个女人?”   我大舅笑得有些凄然,目光却渐渐游离并且定格在了孟卿九的脸上。   “对,两个女人,两庄冤案。”   “阿瑶,你知道你母亲和我的姓氏么?是柏。”   柏!怎么会是柏!我突然反手捏住了我大舅的手,身子愈发颤抖地厉害。   “姓柏的?!难道是……是三十年前,柏氏灭门的血案?!”   三十年前,荒帝登基,第一件事情不是大赦天下,也不是立后纳妃,而是处理了两桩谋逆。   其中一桩,就是灭了柏氏满门。柏氏涉商涉政,是大胤世家,涉及却不贪恋,不过世代承袭的爵位,还是在话语权上举足轻重,所以暗中培养了没有任何背景的荒帝。   另一件,就是雷厉处决了皇长子萧逸的母家徐氏满门。已经“特设”的徐贵妃最终还是烈火焚身,惨死于冷宫,草草下葬。   “柏氏助力荒帝登基,萧家更是连女儿都贴上了。呵,可是荒帝连自己的妻子都能陷害,连昔日手足都能痛下杀手,甚至连自己的亲生妹妹都能痛下杀手。”   “大舅,你是说莲月公主么?她不是,不是因为一些事情,被驱逐宗籍,贬为庶民了么?难道她也和这件事情有关?”   “莲月公主被当做棋子,许诺给了荒帝身边一位亲如手足的兄弟,作为拉拢的一步。可接下来他为了彻底铲除篡位的阴谋痕迹,居然策划了公主失身的好戏。最后,曾经惊艳天下的莲月公主,沦为了一个不被夫家所接纳的小妾,受尽折辱。而那场大火中丧命的贵妃,实际上是他另一个兄弟的心中挚爱。”   我隐约知道一些关于莲月长公主和徐贵妃的辛秘,不过也只是一个铸成大错被贬庶人,一个触犯宫规,被冷宫处决而已。听到如此程度,我就是个傻子,也能听出来他说的谁是谁了。   “所以,莲月公主就是孟夫人,而那两个为爱和家仇所折磨的,就是我大哥和你?”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一万个对不起,丢丢卡文了,呜呜呜~ ☆、第四十八章   人生何处不悲哀,可今年的悲哀,却一股脑儿全跑到了我家。   况且于我而言,人生最大悲哀也不是生在奸臣之家,而是这奸佞之势蔓延,居然从父族到母族,居然都在惦记着皇帝家的那点子事儿。   我那先夫原是这么不着道儿的一个人,正所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可是他这杀伤面积也忒大了点,亲如手足的兄弟也就罢了,连自己的妻子甚至妹妹都能牺牲,难怪不招人记恨。   但是单单留了我们傅家,对我爹爹那么宠幸也就算了,为什么大哥一直要表现出那种不削朝政,常年在外征战的模样?   常年征战在外,秣陵郡,刺杀……呵呵,果然他还是一个都不放过么?   孟卿九见我一时出神儿,遂轻声唤我:“阿瑶……”   “你不要说话,你是谁的儿子,对我而言并不重要。”   我笑着打断他,然后打趣道:“我大舅处心积虑,如今看来,是想要把萧煜拉下马,然后把大皇子扶上去。也亏他下得去这个狠心,他现在这么做,比先帝当年,又好了多少?赔上了我和姐姐的一生,难道他觉得,留我和萧煜一条活命,他便不需要承受良心的谴责了?大舅呢,你们除了需要一个公道,你们还需要什么?”   大舅沉声道:“是,我们想要一个公道。”   “要公道便好,若是还想要别的什么,漫说我帮不上,就是帮上了,又能如何帮衬?傅恒将军的王牌是大皇子,所以现下慕容恪死活争取到一口气给宣王喘,未必不是他的一种姿态,他没有资本,也做不出这般的姿态。而你们最好的王牌就只有我和萧煜啦,再谋划岂不是造反?”   “啪!”   一声刺耳的断裂声传入耳畔,我回身一望,不觉大惊。   孟卿九不知何时,已经撑断了竹榻的边沿,竹子的断刺刺入他的手肘臂,顿时血流如注,他却木讷不知。   “小九,你怎么了这么不小心!”   指尖刚刚覆上他的伤口,却被他轻轻挡开,淡笑道:“阿瑶,你出来久了,快些回去吧。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嫁给慕容恪的。”   我脸一红,嘟囔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着这些!有止血的东西么?少亦晕血,只能指望他递些东西进来了。大舅?”   我大舅不知怎么的,突然一副出神的模样,愣愣盯着房间一处死角,然后依旧一副魂游在外的口气道:“阿瑶,你应该回去了。”   “可是我……”   “阿瑶,你现在说什么,都不如你日后亲眼所见来得实在,对不对?所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回到你的临华殿,然后伺机为柏家和徐贵妃翻案,还他们一个公道。”   公道?我大舅要的,真的就只是公道这么简单么?我大哥要的就不仅仅是翻案,如果我大舅要的仅仅是翻案的话,那么他我大哥为何不顺水推舟送这个人情给他?男人的权谋世界,果然是可怕!   放在旁人眼里,也许最后谁得势,我都会高枕无忧,因为无论通到哪里,都隔着抹不去的血缘。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那份血缘着实可笑,就是因为那份奇怪的血缘,我才会步履维艰,注定被牺牲。   我沉默着擦去孟卿九手臂上的血渍,徐少亦进来为他包扎了伤口。孟卿九自始至终没有再看向我,天色已晚,我寻着理由便要回宫。   可是才迈出了几步,徐少亦就憨憨地追了上来。   “小小姐,你不必想太多,有我在,小九必会平安。”   “额,当然了,有小九在,也定会护着小小姐的平安的!”   我:“……”   “怎么,徐大夫觉得,哀家马上会有危险么?那你可得加紧把小九给治好了,不然的话,哀家可就真危险了。”   “不是,也不是这个意思啦。虽然我是……可是我和小九一样,我们都是随性的人,我们没有什么野心的!绝情散的事情,我也是身不由己,其实我看着小九和小小姐不能相认,我也很伤心的,我也……”   瞧着他越发语无伦次的模样儿,我心里的阴霾散了许多,也有心思和他调笑起来。   “哎呀,徐大夫怎么这么紧张了?放轻松嘛,小九最近很忙,他没工夫和你计较这些的,虽然他喜欢秋后算账,可是……现在还是初夏不是?”   望着他一脸憨厚憋屈的模样儿,我憋着笑继续调侃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小徐大夫,你可以的。”   徐少亦显然是被我调侃得蔫掉了,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地把我往外送。我猜出了他的来历,自然也能读出他的沉默,这样的沉默,也许是目前最应景的了。   出了竹舍好远,一眼就瞥见了我那拉风的仪仗队。折颜守在轿辇前,一副等得不耐烦,随时都要冲进去把我提出来的模样。   阿沫依旧无视她,替我打开了帘子,却被她冷着脸又给打了下去。   “太后娘娘,方才折颜看见了故人。”   “哦?”   “傅家军内的叛徒,忠和。”   我不禁皱了眉头,折颜不过和我差不多大的年纪,她居然也认识忠和么?   “是,哀家方才也见过他了。忠和从前的确是我大哥跟前的副将,不过十三年前,也是他把我给救了下来。折颜,有些事情,不需要我说得太明白吧?你就不用随我回宫了,现在就可以去将军府告诉我大哥,明日上朝的时候,让他带着大皇子,做些他想要的东西吧。”   “折颜不懂太后娘娘的意思。”   我一下子觉得这个女侍卫很有些意思,口风很紧,完全不理会明示暗示,做起事情也一根筋,我大哥吩咐什么,她就做什么,从不逾矩。   “那好吧,咱们回宫。”   “回宫后,奴婢定会把这里的一切都悉数向将军禀报。”   我无所谓道:“悉听尊便。”   折颜缓缓抬起头,不知怎的,我望着她眼里死水一般没有波澜的平静,莫名觉得悲哀。明明是一个花样年华的女孩子,却总是像缺了灵魂一般。   歪在轿辇内的我,昏昏沉沉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在临华殿我自己的寝殿里了。   “主子,您醒了么?太医方才来过,配了药吩咐您要好好休息。”   一睁眼,我面前就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我下意识揉了揉脑袋,只一牵动,脖子那边就火烧一般地疼。果然,抹脖子的后遗症还是很厉害的。   “你下去吧,叫你阿沫姐姐进来。”   “喏。”   自从我大哥浩浩荡荡回归后,我这个临华殿的风头是越来越不对了。秦嬷嬷被寻了个眉目,遣回了傅家,另外安排的一应女侍卫不说,就连我殿里原来的老人儿,也被换的所剩无几。   阿沫恰巧端着一杯熬好的药进来,突然很没头脑地来了一句:“主子,我觉得折颜有些奇怪。”   “随她。我身边的人,哪个是不奇怪的?你告诉罗摄,在临华殿,不要和折颜起了冲突。这丫头的身手藏得紧,闹开了,指不定会怎样。”   “哼,闹开了又如何?主子,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将军接下来想要做什么么?你可别忘了,你身上还背着一大堆事儿呢。”   我自然是不会忘了我身上的那堆烂摊子的,一仰头喝了药,问道:“冉冉她们呢?”   “明日便是册封典礼了,按照礼制,郡主今日需要受礼教嬷嬷的训导。八公主在九公主那里呢。”   我唔了一声,顺手吞下一颗蜜饯,望着窗外一弯明月,告诉自己,明日又是一场恶战。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九章   乾元元年六月初六,大胤朝继位不久的新帝萧煜终于迎来了他皇帝生涯的又一个巅峰——册妃。   册妃就意味着还政,意味着皇帝陛下从形式上彻底摆脱“傀儡皇帝”这一标志。而且这次助皇帝脱困成长的功臣还有两个,一个就是皇贵妃叶冉,另一个就是从一品的颖夫人。   叶冉以皇贵妃之尊,获得了位同皇后的统领后宫的权利,如萧煜所愿,舒媛也被册封了从一品的夫人,赐号‘颖’,却因为封号的事情始终不能如意,所以叶冉并没有拟定封号。   册封大典上,我大哥俨然成了典礼上最耀眼的功臣,一身武官朝服威风凛凛,迎着两位新妃取册宝印,恭听册文,可森然的目光,着实不太应景。不过大家都见怪不怪,对他恭敬称喏。   据说这个日子是由占星阁已经闭关许久的慎良相掐破指头,在一堆大凶不吉的日子里挑出来的,最不容易发生血光之灾的一个日子,美其名曰,六六大顺。   但是我在乍听的一瞬间,便抖了一抖。   因为只要有点眼力的人,望见这个大热天儿里太后娘娘脖子里那一圈儿纱,都能明白个大概。   瞧瞧,慈爱宽厚的太后娘娘她老人家,为了给儿子铺路,已经下了狠心,破了这个邪了。   一般来说,通常男人有了老婆后都会成长,可是显然作为萧煜后妈的我是不这么认为的。特别是无意瞥见了萧煜看着舒媛那炽热的眼神儿,让我感受到了来自未来深深的恶意。   册妃典礼行的端庄而隆重,上至宗室贵亲命妇,下到各部官吏及眷属,一应到齐,就连孟卿九都带病来了,叫我的心肝好一阵跳跳。   若不是宣室殿内应景的喜庆布置,我还以为今儿又是几天一次的垂帘听政,太后卖傻的活动。   可是当我察觉自己穿戴上了那套堪比萧煜登基和我自己受封的时候穿的那套九凤朝皇还要压着脖子的不知名的凤冠,而动弹不得的时候,我又是多么庆幸自己一步登天的人生际遇。   要是我也从是小妃子开始打拼的,那我一定早就抹了脖子了。   所以照这么看来,显然我的那次大婚是大大打了折扣的,什么仪式都没有举行,就直接送入了洞房。可见先帝他是……多赶时间啊。   “太后娘娘,您该给两位新娘娘训导了。”   蒋德禄眯着眼睛在后头提示我,我回过神儿,扶着脖子,一本正经地朝堂下望去。   叶冉和舒媛皆是一身吉服,一个端庄高贵,一个妩媚倾城,一个是执掌凤印的皇贵妃,一个是皇帝心尖尖儿上的颖夫人,我端着脖子想了一会儿又一会儿,最后微笑道:“旁的哀家也不多说了,你们姐妹俩要相亲相爱,好好协助陛下,好好的……开枝散叶。”   ……   叶冉显然最懂我,虽然她的嘴角抽得极不自在,可还是很有涵养地绷住了,盈盈下拜,口中朗声道:“臣妾谨遵母后教诲。”   我心虚地一抖,娘嗳,小老人儿我终于有了嫡亲的儿媳妇了!   只听得萧煜喉咙里清晰地“咕咚”了一声儿,然后对我说道:“母后,可以赐宴了。”   我舒了口气:“额,对,赐宴,赐宴。皇贵妃啊,你来哀家身边坐。”   “咳咳,太后娘娘,皇贵妃应该陪侍在陛下身边的,就让两位公主来陪着吧。”   蒋德禄再一低声,我觉得没脸极了,今天貌似说什么都是错,于是干脆闭上嘴,不再说话了。   萧煜难得如此拉得上台面,暗中替我解围,举杯道:“今日虽然是立妃典礼,却也是家宴。诸位都是我大胤的忠诚良将,就如同朕的肱骨至亲,所以今日家宴,不必拘束。朕先敬诸位一杯。”   众臣赶忙齐齐举杯:“臣等敬陛下,太后娘娘并两位贵人。”   萧煜在这宣室殿里,从来都是唯唯诺诺的,难得翻身做一次主人,自然很得颜面,酒过三巡,已有微醉。   “众卿随意,朕说了,不必拘束。舅舅,既然您平安归来了,舅妈也就不必要在寺庙里继续青灯古佛了。朕这就下一道旨意,迎将军夫人归府!”   我大哥托举着酒杯的手一滞,目光猝然飘到了我的脸上,不明深意。   偏我这时候刚从孟卿九那张捉摸不定的神色里移出来,不承想他这一出,硬是撞出了几许尴尬。   舞乐之声在我耳里没由得变成一串嗡嗡乱叫的杂音,我红着脸,掩袖饮下了一杯烈酒,干脆避开了他。   萧煜一言未尽,眯着眼睛等我大哥向他叩谢,却不承想,一直端坐在旁的,我的小侄女傅云珂施施然立了起身来。   “皇上,臣女听闻,本朝的摘星阁掌控的是天下恒昌,王朝兴衰之运,故而并没有过多的经历去替百姓祈福。母亲一心向佛,总觉得父亲虽征战沙场,保家卫国,到底造下了杀孽,损伤阴德。世间生灵,生而可寿,臣女代母亲向陛下情愿,原永伴青灯,祈愿生灵。”   傅云珂挽了一髻凌云,珠翠不映,一身淡赭色的对襟襦衣,里头映着一身藕丝衫裙,左襟于右腰收紧处,彩线勾勒出一朵盛放蔷薇,高贵而不耀眼,芳华又不夺目,显然用心很深。   萧煜“咦”了一声,大概对自家舅母的想法很是疑惑,不过偏头瞧见他舅舅一脸淡然的神色,深知这回恩德赐得甚是不得人心,也便打了个呵呵作罢,而云珂那出水芙蓉一般的为母情愿,居然下一秒就淹没在了颖夫人递上来的一杯温酒里。   萧八摇着酒盏道:“这是云珂表妹么?原来已经这么大了。你不常来宫里走动,倒是让我们这些姐妹觉得生疏。”   萧八和云珂自挟不对付’,但是这‘不对付’同与我的‘不对付’却是截然相反的。   简而言之,我俩之间是‘爱之深,恨之切’,而云珂与我们,则是一股脑的‘入不了眼’。所以即便我现在做到了太后了,她宁愿再也不进宫请安,也要避开一切对我下礼的机会。   萧八突然这么一接茬,喝大了的萧煜眯着眼睛又呵呵了。   “哎呀,云珂表妹!可许了人家?”   云珂一时面颊羞上了两朵红云,喏喏道:“未曾。”   “那……”   我心上隐隐发毛。咕咚一声吞下一口口水,却只见叶冉在旁默默递上了一片柑橘,柔声道:“陛下,解一解酒乏。”   萧煜一瞅叶冉,温柔娴静的叶冉,即为人妇的叶冉,含着一抹娇羞,却不减高贵矜持,一时也有些迷了,呵呵地张口,一口吞下她递来的柑橘,彻底把表妹抛到了脑后。   望着云珂愤然朝我瞪来的一记怒眼,我得意之余,暗自计较着不好,不好。   觥筹交错,笑谈朗声,望着殿下的众人,我的眼里和心里都有些许的胀热。   自从我大哥“死而复生”回来之后,不仅朝廷的格局大变,就连我们傅家都翻了天。   从前我刚入宫的时候,爹爹传出了不好的消息,还只是障眼之法,为我能够自保却又不至于卷得太深。看来爹爹一早便知道了我大哥诈死,也很清楚他的野心。   现在他终于荣归,雷霆之下,送给自己的第一份贺礼便是整垮慕家,遏制孟卿九的势利。现在慕氏不振,孟卿九剧毒缠身,仰赖他的解药,一时也不能作为,曾经把持朝政的慕氏和孟氏,一下子便元气大伤,他以勤王的姿态归来,又惯有忠贞的美名,风头一时无人能及。   阿沫悄悄得来的消息,他在府里与爹爹已经大吵一架,现在搬到了自己的将军府,势同决裂。   而今遭,爹爹和娘亲均未出席。   我大哥搁下杯盏,眼里倏然盈入一丝略苦涩的笑意:“陛下,方才您说到姊妹兄弟,末将倒是想起一个人来。”   “哦?舅舅想起了谁?”   “听闻数月之前,皇长子遭人构害,蒙受了不白之冤,被流放直边塞不毛之地。末将在处理慕氏罪证期间,倒是把皇长子的旧案,理出了一些眉目。”   我的一颗心突然绷紧,血气上窜,双手不住地颤抖,却被萧八不动声色地按了下来。   她唇语示我:“阿瑶,静观其变。”   “傅将军此言差矣。”   右席传来一声沉郁的质疑,只见一个中年武将面含精光,不悦地从席间站立而且,拱手道:“一个负罪的宗室子,叫他一声‘顺王’已是恭维,何来什么‘大皇子’之谈?简直荒谬!陛下今日方才立妃,两位贵人也皆未有所出,傅将军恐怕还留在十三年过活,以为上面坐着的,是先帝么?!”   “叶将军,难道沉珂旧案不值得为其正名?!您也是戎马一生的武将,当知为君而战,却蒙受冤屈是一件多么屈辱的事情!傅将军即便口误,也是出于对顺王的恭敬,毕竟顺王罹祸的时候,还只是先帝的皇长子而已!”   坐在我大哥身旁的一名副将随即挺身而出,陈词慷慨激昂。   所有人被说得云里雾里的,心下难免嘀咕,顺王被发落,是前几个月,先帝驾崩的时候,被家臣检举,在府内私藏龙袍御制,意图谋反。   最后萧煜不忍正法他,又被一直和慕容恪对着干的孟卿九暗中周旋施压,才被判了一个流放之刑。现如今,怎么会从傅将军的副将嘴里说出那么个意思来?   “哼,傅将军还是说明白了吧,究竟是为顺王翻案,还是为三十年前的徐贵妃一门翻案?世人都以为顺王是嫡长子,殊不知他的生母实为三十年年前被灭门的徐家之女。素闻将军与徐贵妃幼时交情甚笃,怎么,如今?”   殿内的气氛一时压抑到了极点,本来翻案的确在我的计划之内,可是我大哥的想法却远不止翻案这么简单。   今天是萧煜的立妃大典,说白了,就是萧煜亲政的起点,就算他日后颁布法令依旧多方受限,不过好歹有了亲执玉玺的资格。我哥哥却在这个节骨眼上试图迎回先帝蒙受“冤屈”的长子,又是名义上的嫡长子,并且为他的生母的翻案,那么日后萧煜只要落下一丝一毫的把柄,他就有绝对的威信和理由废立国君。   其心实在阴毒!   傅将军瞥了叶沉将军一样,缓缓冷笑道:“如今,我自然实在为幼时的挚友寻一个公道。”   我倒吸一口凉气,萧煜也猛然清醒了,眼里闪现一丝惊惧。   依着萧煜的性子,怕是也说不上,而且也没有立场说上什么话,我只得掸了掸云袖,正色道:“傅将军,今日是煜儿的立妃大典,你做舅舅的,非要如此驳了他的颜面么?国丧在身,内庭动乱,煜儿已经不便立后,可是立了妃,便也是大人了,哀家都要还政于他了,傅将军还怕煜儿亲政之后,头一件事,便不能还他兄长一个公道?”   “末将不敢。只不过,怕是想要沉冤昭雪的,不止末将一个。”   我掩着怯懦迎上他的目光,那般森然幽冷的瞳孔里,早已没了我熟悉的温存。   傅瑶和傅恒的战争,终于在傅玥儿子的婚典上,砰然开火,一势燎原。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起恢复日更啦,不吃饭不睡觉也要日更日更到完结,么么哒,抱抱偶吧~!   令,各位cp的番外也在存稿中哦,想要一睹为快的留言告诉丢丢,不吃饭不碎觉大派送啦啦啦啦~ ☆、第五十章   “傅将军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末将的意思很明确,傅家世受皇恩,所以必要以皇家利益为重。拨乱反正,同样在末将的心中举足轻重。”   我好一阵心塞,被他冠冕堂皇的拨乱反正气得说不出话来。可是我要是沉默了,那萧煜的脸就更加没有了。   “哀家说了,此事容后再议。今日既是家宴,那就莫谈国事了。”   一股浓烈的火药味儿在殿内蔓延开来,居然演变成了我和我大哥的争锋相对。   原本打定主意站队伍的人一时竟然都蔫儿了,实在不懂局势应该如何判断。   我大哥阴沉着脸,过了一会儿,略过我,突然看向了一旁静静品着酒水的孟卿九。   孟卿九今日一袭白衣格外刺眼,安静地就像周遭一切都于他无关似得,偶尔抿一口酒,却连眼皮儿都懒得抬起来。   从他进殿的那一刻我就觉得无端压抑,他的眼神儿在大多数时候空洞阴沉,就像我几个月之前见到的那个他一样,心里的计较都在脸上,冷漠难以亲近。   然后我就听大哥叨出了一个宴会酬乐撒开话柄转移焦点的必杀技:“孟首辅以为如何?”   孟卿九一副“我就等着你”的样子,轻咳了几声,旋即笑道:“微臣觉得,将军的提议甚好。”   甚好?!哪里好了!这一个个的,简直是反了,反了!   傅恒笑道:“既然如此,那么三十年前的冤案,请问太后娘娘,末将可以着力调查了么?”   “傅将军不是已经成竹在胸了,还要问哀家这个摆设做什么?看来今日众人的心思都已近移了地方了,索性也没有必要占着酒水了。阿沫,回宫!”   我愤怒地起身,略过了众人便要离开。   “太后娘娘息怒,父亲素来刚直,眼里是揉不得沙子的。今日事皇帝表哥的立妃大典,没承想居然冲撞了太后娘娘,还请娘娘不要计较,云珂替父亲自罚一杯如何?”   傅云珂?今日你的话怎么这样的多!   阿沫拽着我的袖子小声道:“主子,她这‘台阶’来得可真是时候。您若下了,就是许了将军今日逾越之罪,您若不下,反而显得小气。可是不管你的决定如何,将军想要做的事情,是没人能够拦得住的,主子,您可千万不要意气用事!”   我何尝不知这里面的计较,可是傅云珂今日频繁出头,倒真是叫我另眼相看了。   “哀家冲动了,我的云珂妹妹到底长大了,还会替人计较。”   她竟然不动气,还对我嫣然一笑。   我扶着阿沫重新坐下,举杯道:“孟首辅不是抱恙?如今也大好了?”   “不敢叫太后娘娘劳心。”   他这话说的极疏远,倒不是刻意伪装出来的疏远,倒像是从骨子里长出啦的的抗拒,叫我好好愣了一愣。   并且我再去对他挤眉弄眼也不奏效了,因为压根儿寻不着他的眼。   一口闲气散不出,我闷闷地想,莫不是我大哥也在药里下了绝情散?   一顿饭吃下来,两位新娘娘倒是规矩,萧煜也全程呵呵,最不走心的就是我,酒水堵在心口,恨不能找个地方大吐一场痛快。   另一边,傅恒傅将军绝对是个说到做到无敌高效的人,册妃大典过后的一天,我还在临华殿塞着心呢,蒋德禄便呵呵地进来了。   “杂家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千秋安乐!”   我寻思他乐什么呢,遂问道:“哟,什么风把蒋公公吹来了?”   蒋德禄干笑两声儿,不说话,直着眼睛,直往我跟前儿几个凶神恶煞的侍女身上招呼。   我瞥了一眼全副武装的折颜:“你们都下去吧,哀家跑不了。折颜,不会连几句梯己的话,哀家都不能和人说了吧?”   折颜看了看蒋德禄,躬身道:“奴婢不敢,奴婢告退。”   等到一干人等散尽,蒋德禄没话找话道:“呵呵,将军倒是紧张娘娘,派了这么些人来守着。”   紧张我?蒋公公的见势倒还真是独特。   “你也不用和我贫嘴了,萧煜跟前也少不了吧?咱们这一个妹子一个外甥的,少不了是傅将军的‘心头肉’啊。”   蒋德禄含笑,无奈地点了点头。   “自从将军遣了秦嬷嬷回去,小主子这里,是越发被人掌控了吧。”   “也还好,好歹还有阿沫在,阿沫是谁的人,蒋公公不是比我清楚?那个人的根源连着哪里,公公也不糊涂啊。怎么,今天公公来,真是来看哀家怎么个水深火热的?”   “奴才哪儿敢。只不过正如小主子说的,现在,皇上跟前的日子也不好过。立妃大典当晚,按照祖制,皇上该去皇贵妃的椒房殿里歇着的,可最后却去了颖夫人的揽月宫。谁不知道皇贵妃位同皇后呢?叶沉将军是多不容易才被安抚下来的!这么一闹,将军府都快翻了天了!颖夫人还在礼制上屡次挑衅皇贵妃,奴才真是……”   “好了好了。我又不是瞎子聋子,我听到风声的时候不好管,现在难道就好管了?萧煜天生不成气候,是我这个后妈说得听的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昨个儿那祖宗,连晨昏定省都没来我临华殿呢,上次为了舒媛的事情,更是要我去晖霁殿焚香谢罪。蒋公公,不是我说,您这么大年纪了,那些人,只要不妨萧煜性命,把他拉下来,那是对他好。”   “太后娘娘,你这话……”   “怎么,我难道说错了?你且说说,我大婚前一晚,先帝给我玄龙令是为何?”   蒋德禄的瞳孔骤然放大,像是见了鬼一般呐呐自语:“您怎么,您居然……”   “我居然能掰持过来么?”   蒋德禄也太小瞧我的智商了,我好歹也是我爹爹亲手教出来的孩子,幼时捧着《国策》之类的谋略看大的,虽然并不屑此类,不过贯通下来并不难。   简而言之,先帝从前是个绝缘于皇位的闲散王爷,不过他却并不安与此。准确地说,他的发妻,也就是此后风云无敌的文贵太妃给了他野心的源泉。   文贵太妃出身于大胤世家之一的慕家,慕家虽然说起来盛名不减,不过硬伤就是有名无实,与安邦定国的六令无缘。正因为如此,她才只能做一个皇位绝缘体王爷的正妃。   不过咱们内部的人都明白,文贵太妃什么都好,就是在生儿子这个问题上不太好,这也就是为什么先帝子嗣不多,而且文贵太妃的孩子序齿又靠后的原因。   接下来在这位贤内助的谋划下,原本无缘皇位的先帝开始了一些列谋划和结交,其中主要的力量分别是薄家,柏家,季家,徐家,以及宫中盛宠的莲月公主。   莲月公主是皇后嫡出,盛宠非常,但是为人并不高傲,且看人很有眼光。   那些金光闪闪的草包兄长在她眼里不过是父母庇佑下的傀儡,相反对于谦恭有礼,才华横溢的五哥,也就是先帝,他却很有好感。   自然这些谋划是奏效的,奏效的结果就是,在众人或明或暗或阴险的操作下,先帝终于顺利登基了。   登基后的先帝开始为自己洗白,斩杀党羽。但是无论怎洗白,对于他最大的功臣,也就是慕家,   他的发妻,他注定是要辜负了。因为季家开出的条件是,让他们的女儿做国母。   而且事实上季家和傅家他实在是动不了,一是时任家主并未直接参与他的计划,对他的行为是默认;二是季傅两家世袭左右青龙令,即使大胤覆灭,都很难撼动他们的地位。   所以季皇后才能踩在文贵太妃的头上那么多年,所以即便在先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时候季皇后被害死了,下一任的皇后也只能出自傅家或者其他令牌家族。   但是所有事情的转机是,千年的老母鸡下蛋了,并且一帆风顺,下了两个带把儿的双黄蛋。   “先帝到底是舔犊情深,不忍心对顺王和小煜下手。这也是说得好听的,我大哥炸死这么些年,未必不是在避其锋芒吧?我爹爹做了这么些年的‘奸臣’,对先帝‘言听计从’,也未必不是一条服软的手段吧?至于先帝给我玄龙令,是在赌我的胆量,也是无奈之举。他心中的继位人选是玳王,可是这些年文贵太妃于他,夫妻情分渐退,早已是不能操控的,这其间,公公你,又发挥了多少作用呢?”   听我说完这些,蒋德禄早已经脸色煞白,不能言语了。不过他到底是有备而来,良久低声道:“小主子,可信得过杂家?”   信得过么?信仰之于我,从来是个很玄妙的东西,我向来只信得过自己的感觉。可是,蒋德禄的眼睛告诉我,他是一个有信仰的人,那种信仰,源自与他的忠心,也来自于他的良心。   “公公是凭什么求我的信任?公公和我爹爹一样,是忠于整个大胤的,可是若不找准了一个人,恐怕早晚也要昏头。我年纪小,怎么知道,公公忠诚的人,阿瑶是否也能苟同呢?”   蒋德禄舒展了眉眼,盯着我打量了好久,一副越看越满意的模样儿,反而叫我被看得不好意思了起来。   “公公什么话,不妨直说。相信公公是个有分寸的人,当知道现在提出个什么问题,会比较容易实现。”   蒋德禄瞳孔俱缩,沉声道:“小主子可知道,慎良相,他因何闭关,三十年之久?” 作者有话要说:  阴谋啊阴谋! ☆、第五十一章   蒋德禄每次找我谈心,我都要长些见识,也许是我知道的太多了,所以我连日来就越发的觉得心虚。   现在光心虚还不够,当真相越来越离奇的时候,我简直是心塞了。   “怎么的,这还扯得玄乎起来了?”   蒋德禄讪讪一笑:“那小主子好奇否?”   好奇否?那是想到好奇啊,可是你要是接下来安排了一堆幺蛾子,那你还是请便吧,我好奇一会儿,也就算了。   “蒋德禄,你长胆子了?在我这儿打起了哈哈?”   “小主子息怒,实在是……”   “你可不要给我出什么大的难题,你也知道,我为了萧煜的面子,在立妃大典上,已经和我大哥闹得很不愉快了。现在私下里,不劳烦到蒋公公这张老脸也就算了,万万是行不了什么方便了。”   这个节骨眼儿上,我除了担心我大哥上门给我谈嫁人的事情,第二怕的就是和占星阁慎家有关系的消息了。   “移魂”那件事儿,我还没有很任何人说过,谨儿还在昏迷中,应该也还没有机会向外人透露的,蒋德禄突然跑来扯上这么个话题,这还要不要人安分过日子了!   我怒瞪他一眼,一把年纪的老人家于是眼泪汪汪道:“小主子,你倒是叫杂家说啊……”   我:“…….”   “得了,你说吧,说吧。”   我换了个舒服的坐姿,直了直一旁的下榻边说:“公公坐着说,可别憋出个好歹来。”   “多谢小主子体恤。事情是这样的…….”   在蒋德禄絮絮叨叨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后,我已经守着仅存的几魂儿瑟瑟发抖了好久了。   事情居然是这样的!我听完后,整个人都虚了,而且感觉再也不能安生了!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居然不是在说笑,而且冥冥之中,一切都有定数。之所以大胤所在的东陆,要区分出守卫王权大势的六令,那是因为,政权的更迭,早就在天命的掌控之中。换言之,大胤气数将尽,萧家气数将尽,而且就在先帝谋位的时候,一切就早有预兆。   玄龙令主最大的悲哀就是,明明没有一颗能逆天的命,却空有一颗想要逆天的心,他以为,只要伪造出一份逼宫的姿态,就能掩盖去王朝覆灭命运,继而延续萧家对这片东陆的统治。   “三十年前,先帝是得到了占星阁的预言的,六令主,是最好的朋友,也是最大的敌人。除去先帝不好掌控的几个家族,只有小主子是其中两家最好的纽带,一个真正的昏君,断不能计划得如此周详!”   “依你所言,这个预言是必会应验的。所以他当年制造那几起冤案,难道是为了叫他们彼此牵制,来拖延时间么?”   “是,也不全是。事情交代到奴才这里,奴才已经没有什么野心了。早年先帝一直属意玳王,但是在嫡庶问题上又不能悖逆祖训,所里七皇子继位实在是大势所趋。可是玳王以及慕氏一族野心膨胀地太快,并且脱离先帝控制已久,先帝晚年又的确沉溺美酒女色,愈发随性而为,愈发得过且过。小主子不是糊涂人,想必知道舒太嫔是谁的人。”   “哼,舒太嫔要是玳王的人,那颖夫人那边又怎么说?蒋公公是觉得没了退路了,才来找我摊牌么?”   蒋德禄脸上煞白,猛地跪到了我面前,连连磕头。   “奴才有罪!”   我瞥他一眼道:“不敢当。先帝指定的‘顾命大臣’,我这个傀儡太后怎么得罪得起!”   “太后娘娘!”   “哟、你怎么不套近乎,再喊我小主子了?”   蒋德禄眼里终于闪现出蓄谋已久的阴寒,尖酸道:“太后娘娘何必如此逼迫老奴?至少看在先皇后的份儿上,老奴待皇上的心,可是真真儿的!”   我笑着扶起他来:“也对啊,我那不中用的姐姐,做了一辈子的好人,虽然自己吃了亏,丧了命,不过早年施与公公救命的恩惠,到底如今作用在了自己儿子的头上了。能让对先帝忠心耿耿的蒋公公,对先帝进言,施与我玄龙令,也是我与公公的缘分呢。”   “既然太后娘娘心里有数,那还有什么是信不过杂家的?”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从不信你,我只信发生的事儿?我入宫半年,承蒙公公看得起,给我的‘历练’还少么?若不是走到今天,慕家实在没了指望,公公还打算在我面前当多久的笑面虎呢?今日也不说实话,明日也不说实话,难道非得等到我们颖夫人害了萧煜的那天,再捶胸顿足么?”   蒋德禄满眼惊慌:“不,奴才,奴才不是要的这个结果……”   “那你还不准备和我说实话?”   蒋德禄绝对是我见过的最狡猾的老狐狸,总是在不动声色中给你找尽麻烦。可是是人就有所求,当他所求的越来越偏离预设轨道,他不寻求避风港,那才是有鬼。   “是,先帝的确属是意玳王的,而且因为先皇后的缘故,他对咱们皇上其实并无顾忌。只不过文贵太妃的怨念太深了,她恨这些年总是被别的女人骑在头上,所以她对于储君之位根本按捺不住。舒太嫔是玳王的人,先帝早就察觉自己有中毒的迹象,除了失望,却也找不出个内鬼,所以才那么急迫地要迎您入宫,并且受傅大人所托,为了周全,将玄龙令一并交给了您。不承想,慕氏那伙人那般的按捺不住,居然……”   “你是说,先帝是被谋杀的?!”   如果先帝是被人谋杀的,那么幕后黑手果然只是慕氏一族么?先帝这么些年来,完全放纵我大哥的消息了么?慕容恪,他又参与了多少呢?   蒋德禄突然地沉默,像是一个巨大的阴霾笼罩在我头顶,先帝的计划大了水漂,他们的希望将重新凝注在萧煜的身上,我的身上。   “主子,奴才还知道……”   蒋德禄还待说什么,外面却突然想起了折颜冷冷的声音。   “太后娘娘,傅将军来了。”   “这个时候他来做什么?蒋公公,你先去里头避一避吧,我来见见他。我大哥他生性多疑,见你在这里,又要生事儿了,我们……”   我们还没商量妥当呢,外头我大哥已经迈着大步进来了。   “太后娘娘倒是贵人多琐事,本将军已经在外已经等了好久了,怎么,娘娘和蒋公公就有那么多话,不吐不快?”   “奴才给傅将军请安了。将军惯爱玩笑的,这不是皇上那边又闹别扭了么,皇贵妃受了些委屈,奴才私心里想着,太后娘娘和皇贵妃主子的交情是最好的,又能降得住咱们皇上,这不是来支招儿了。”   蒋德禄挡得不露痕迹,我大哥盯着他看了两眼,冷笑道:“原来是为了这个。皇贵妃暂理六宫,居然还有闲情争风吃醋?看来叶家女儿的贤德也不过如此。太后你可得好好压一压这个风气。”   “这、将军……”   “蒋公公也不必跟着劳碌了。折颜,你去一趟椒房殿,就说太后娘娘吩咐的,皇贵妃的德行还有待提升,今明两日就去佛堂里诵经吧。”   “折颜回来!”   我强忍怒意道:“本朝虽然未立皇后,可是谁是皇后,谁是嫔妃,大家心里有数。傅将军,当初作出这个决定的是您不错吧?您的理由是国丧未过,又值皇室内乱,不宜铺费婚典。可也是您和我说的,皇贵妃或者皇后不过是一个叫法,本质是什么就是什么。叶皇贵妃就是正妻,颖夫人就是妾!萧煜糊涂,干出这种宠妾灭妻的勾当,凭白叫人家没脸,我作为太后,尊长,非但不能给予安慰,还要助长这种气焰,将军倒是告诉我,于情于理,哪里合适!”   “哦?太后娘娘是这么认为的?那么蒋公公再留着也不妥了。我们兄妹说会儿话,公公就先回去吧。告诉皇上,可别太任性了,叫太后为难。”   蒋德禄几乎是解脱了一般,逃也似的走了。剩下我带着满眼怒火瞪着我大哥。   傅恒将军不愧是很有修养的人,屏退了左右后,恰好迎来了我派放出去的阿沫。阿沫见了他,连请安都省了,扭头便往外走去。   阿沫对我大哥的态度简直比我还随意,小时候是那样,现在知道了一些事情以后,还更加厉害。   可是我大哥却很喜欢她,不但总会问起,而且表现地很耐心。就像今天,他几乎要和我翻脸了,被阿沫无视后,居然还能静下心来。   “是阿沫么,进来吧。”   我大哥这么喊了一声后,阿沫姑娘终于愉快地找到正当的理由蹬鼻子上脸了。   “可不敢在将军面前瞎晃荡。我那倒霉的哥哥还等着我呢,托将军的福,指不定我那天去间的就是最后一面了。”   我咳了一声道:“阿沫,你说什么胡话?”   “哼,主子现在顾的人多了,也管不到我哥哥了。主子也不必觉得委屈了自己,反正我哥哥最不爱欠着人情,他已经几天不吃药了,昏迷到了重度,主子还是管着宫里的事情,别惦记着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二章   阿沫这话一出口,我当下便急得满脑门子汗哒哒的。   这是说的什么话!孟卿九他不吃药么,他不吃药,这可是在要我的命啊!   “阿沫,你怎么这样不懂事呢?那药是能随便停的么?这都过去大半个月了,再撑一撑,也没几顿了。哥哥,你说是不是?”   我试着对我大哥谄媚地一笑,可人家压根儿不领情,注意力都在闹脾气的阿沫身上。   好像是在打量阿沫这句话的分量,良久淡淡笑道:“唔,这药还真不能停。”   他支吾一声儿,继而笑着又说道:“怎么,我们阿沫的姑娘的脾气总是这么大的么?阿瑶,看来得给他寻个人家嫁了。”   这个时候当然没人高兴听他讲笑话,我不争气地心虚了一下,像是被人拿了短。   “将军又寻着什么仇家了?我可丑话说在前面,我不像我家主子这样沉得住的,还可以一嫁再嫁呢。”   这话又是在打我脸了,我们阿沫蹬鼻子上脸的速度愈发快了,我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很想按住她回打一顿。   我大舅的脸像是定在了阿沫身上,阴沉不定,又像是随时会吐出毒信子的蛇。   “哈哈哈哈哈,不愧是莲月公主的孩子,这份脾气,我喜欢!”   他倒是很少这样放声大笑,笑得一派狰狞,不过合着他话里的意思,他倒是一直通透着呢?!   被他这么一说,原本只是不咸不淡逞着口舌之快的阿沫霎时面含怒色,充满敌意。   “我和她可没有关系!将军欺负我是一个弱质女孩儿,就不留余地地打趣我么?”   我大哥随即敛了笑意,轻轻挑了挑唇角,便不再说话了。   他不说话,阿沫那边还堵着气,我于是出声儿问道:“哥哥今日来找阿瑶,所为何事?”   他哼了一声儿道:“你在立妃大典上那么顶撞我,几日里对我更是避而不见,现在却问我找你有什么事儿?”   “要说顶撞,是哥哥顶撞了我了。我可还有太后的名分呢。”   我淡淡道:“哥哥想要平反什么的,也不用那样踩着萧煜和我的面子,叫我们好生没脸。我虽在深宫,不过哥哥想要我知道的,已经都如愿了,不是么?无论是柏氏的冤屈,或者是徐氏的冤屈,抑或再深入一些的,莲月公主的冤屈,我都可以助你们平反,只不过,这天下,到底还是萧煜的。”   我知道现在和我大哥说这话,简直就是在隔靴搔痒,权当意思意思。   不过该说的我还是要说,否则在他眼里,我们这对活宝般的吉祥物,岂不是连脾气都没有了么。   “你们也不必这样防着我,须知人心险恶,阿瑶,你到底还是太年轻了。”   阿沫冷声道:“那将军就让让我们这些年轻人吧,您说是不是?”   阿沫这样不给我大哥面子,我突然就悟到了,问题出在哪里。孟卿九会伤成那样,也许一早就是我大哥的一步棋,至于解药……目前看来,的确是解药,可是,我为什么心里突然极端不安了起来?   “阿瑶,你这太后做的,当下小煜的后宫也有了贵人了,莫说晨昏定省这些礼仪不可废,便是京中那些皇族贵子,你也要适当见见才好。你虽年纪轻,好歹身份也是咱们大胤的老祖宗,这天下虽然在男人的帷幄之内,可是闺中女眷宗室的地位就能少了?宗室子女的婚配本身就是一门学问,明日朝会过后,那些命妇小姐的你也见见。即是还政了,朝事便不需要你理会了。”   他这话倒是天衣无缝的,可是见的人还不是都在他的掌握之内?我喝了一口茶,随意说道:“只怕哥哥心里又有打算了。”   “我这几日里仔细想过了,前朝下嫁的太后,最后结局实在不怎么光彩。我也不是非要置孟慕二人于死地,这些天我看来,要是完全根除这两股势力,反而会叫朝廷元气大伤。孟卿九的药就继续吃着罢,就算是我送我幼妹的一个人情了。只不过你可要听话一些,下次折颜递给你的消息,切莫那么无视了。”   听他说出这话,我原本是该大大松一口气的,却总觉得像是被人耍了一般,心中不是一般的古怪。   从晖霁殿修行,到下嫁之说,我面临的两次危机都像是一场有头无尾的笑话,可是,这一切,果真就是笑话而已么?   “特别是孟家的一个孩子,叫做孟涵劭的。那里立妃大典,他也在。我第一眼见他,便是个机灵不俗的,阿瑶,看在孟首辅的情面上,你可更是要好好招待了。”   喉咙一哽,我寻着他的脸望去,还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现在看来,这前朝后宫的,现在是没一处能叫人安生的了,听说孟卿九病中,秣陵孟家又来了一位少年,是孟卿九长兄的儿子,唤名孟涵劭的。   此人年纪略轻孟卿九几岁,是孟家的长孙,从小师从大胤帝师容家,自从身为嫡子的孟卿九来到京中,秣陵孟氏的宗族事业就一应交给了他来打理,口碑破赞。现在他来京不过短短数日,已经结交了不少京城权贵,就连我大舅都能撇去对立对他另眼相看了。   “哥哥放心,阿瑶有分寸,这还得多谢大哥成全。”   我客套地那么一谢,却叫我大哥好生一顿尴尬。   “得了,你在心里指不定已经把我这个哥哥骂成了什么样子了。我就不再在你眼前找不痛快了。无论如何,明日早朝,会有各部官员提起三十年前的几件冤案。太后娘娘该怎么做,想必不需要我在做指点了。”   他既然这么说着,便是觉得无趣,想要走人的先兆。   我垂着眼皮儿,吹着盖碗里的茶叶沫装傻,阿沫却立马做了个往外邀的手势:“将军不喝茶了?慢走不送。”   呵,好样儿的阿沫!   我含着一口水,喉咙口猛地一哽,预备等他出去再喷出来,憋得鼻尖直痒痒。   饶是再喜怒不行于色的傅将军也绷不住了,怒瞪了我俩一眼,顺着阿沫的手势方向,愤然拂袖离去。   等折颜送出去远了,我估摸着她有一会儿要和我大哥打小报告,遂道:“阿沫,你明儿再出去送药的时候,记得提醒一下徐少亦,叫他好好验一验里面的成分。我大哥计划那么周详的人,下嫁真的就是个托词么?我不信。”   阿沫怒道:“等你发现早就晚了!傅大将军还真在药里动了手脚,幸亏昨日哥哥发作,被少亦哥哥给验了出来,现在已经抑制住了。”   “那……他还好么?你方才进来,就是故意讲给我大哥听的?”   “也没什么大碍,只是里面有一味和哥哥寻常吃的药药性相克的药掺杂着的。我就奇了,哥哥寻常吃的药里有哪些成分,连我也不知道……”   我的心一沉,是啊,这的确,是奇了。   可是任他再怎么离奇,该做的我们还是得继续。   我有些无奈的看了阿沫一眼,扬手道:“你去御膳局那边吩咐一下,明日我要在甘泉宫布宴,宴会的规格不能低,除了两位新娘娘外,叫他们按照以往太后赐宴的最高礼仪,来邀请宗室贵妇。头一个,我那小侄女傅云珂不能忘了。还有,千万别忘了请上顺王妃,还一定得带着小世子一起来。”   阿沫问道:“顺王妃?主子,怎么想起来请她了?顺王一家已经被流放出去了,即便是快马加鞭也……”   我知道阿沫什么意思,顺王妃要是出现,无疑就是明日宴会上的主角,而这一热点,肯定是宗贵命妇们最乐意抓在手上的。虽然顺王和徐贵妃的平反已经势在必行,不过明日夫人们的态度,才能真正看出来我大哥的筹码。   也许这个筹码是他给我的下马威,又或许,这筹码是他自己再审时度势。   我沉默了一会儿,闷闷道:“你还没看明白呢?傅将军这是要给顺王一脉长脸呢。明日一上朝,顺王立马就会逆转命运,不但不负罪了,母亲的案子一翻,自己的冤孽一扫而光,多面的沉珂冤案一瞬明朗,安抚,册封,呵呵,顺王妃带着世子跟前儿那么一座,谁给脸色,谁倒霉啊。”   “可是顺王一家还在外面流放着呢……”   “流放?有我大哥在呢,能叫他们流到哪里去?啊呀,哀家的大儿子就要回来咯,哀家这莫名的兴奋啊……”   阿沫无比嫌弃地瞥了我一眼,忍着恶心去御膳局了。   女人多的地方就全是是非,我得咽着恶心,留着明天再用,所以并没有附和阿沫。   我从小到大参加的命妇宴会也不在少数,可没有哪一次是安安分分的。宫里的女人,就连吃个饭都要掐准了风向的,要么为争宠,要么为显摆,要么是前朝争斗的波及,要么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明天的宴会,除了是后宫的站队,也必然是前朝意见的展览。我不禁长长叹了一口气,一切看来都近了,阴谋近了,那我和孟卿九,我的距离,到底已经多远了呢?   可是小九,我真的好惦记你。你,也在想着我么? 作者有话要说:  小九,我想你啦~么么么哒 ☆、第五十三章   第二日正午时分,当我“姗姗来迟”,抵至甘泉宫的时候,实在是被眼前恢宏的宴会品格给震撼到了。   只见两套富丽堂皇的宴饮帷帐已经设好,用的是前些日子立妃大典那套上品帷幔,赫然张设在厅堂的中部和南部。   帷帐内,按照女眷品级,依次设开了案几,正殿中间也高高升起了太后的凤座,侧首两边分别是两妃的侧坐,略矮了一阶,再下首坐的是两位位高的公主,也就是阿烟和萧八。   帷帐内,一边是皇室宗妇,后妃公主郡主王妃之流,以出嫁的庶长公主安仪公主为首散开,数不到三位,那个牵着孩子的清丽夫人,想必便是这次潜在主角顺王妃高氏了。   在一众衣饰华丽的贵妇中,高氏显然像足了一个“落难”的,明蓝色的朝贺吉服,在各色绸缎的华服堆儿里太过死板规矩,显得完全没有新意,按照序齿她本应该在庶长公主的位置,可是却生生落了两个位次掩在了第三,低垂着脑袋,要不是带着孩子,还真是不起眼地很。   另一边便是一些朝臣大员的家眷了。按照品级位次,本该是以我大搜或者我娘亲为首,可是我大嫂在寺庙里修行,我娘在我爹爹的“教导”下更是已经许久不参加女眷活动了,这次不出意外,也没有给我面子。   我们家唯一来了一个傅云珂,因为只是个诰命敕封的小郡主,便十分憋屈地排在了略高她一些品级的赵铄他媳妇儿,平侯世孙妃的后面。   可不知怎的,许久不见的傅云珂,这回见了更是叫我觉得慎得慌,大概是她老爹的锋芒泽被了她,她像不是来吃饭的,倒更像是来讨债的,高昂着头,一眼望去,周围的乃至我们上殿的,仿佛都入不了她的眼,看着甚是不欢心。   厨娘并宫女杂役们往来于案几之间布置着,舞姬舞乐垂首候在大殿后侧。   两妃和众人已经等了许久的样子,见我来了,纷纷迎了出来,屈身跪在殿堂中央,高和“太后千秋”。   我没想到御膳局的会如此上心,连礼乐司和内庭署都惊动了,微愣之后,便叫他们起身入座了,自己心里面却嘀咕着,宴会设在这偏僻冷静些的甘泉殿里,倒是略有些辜负了某人的心思了。   诚如我之前所想的,宫宴无非就是那么几个规格,旁人不清楚,我这个从小就把宫廷当做半个家的人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   但是,就连我这么熟悉的人,见到眼前的场景的时候,都要扶着阿沫,相视苦笑,而后深呼吸,呵呵了。   此次设宴算起来只能是我小老人儿的即兴之举,并不能称得上是宫里面的传统宴乐,也不是皇帝亲自主持的“正旦朝贺”,可是上至布设,下到侍从数量,却都不输。   看来前人所言的“春醴惟醇,燔灸芬芬;君臣欢康,具醉熏熏”,看来用在今日,是一点也不夸张了。   我私心里想着,大抵是大胤好多年没有出过一个像样的太后了,可这面子,是在是给大了啊……   “众位都入座吧,今日就是大家伙儿吃吃饭,叙叙旧,不必拘谨。”   我一面笑着,扶着阿沫的手坐下来,众人这才缓缓落座。   祝酒客套过后,女眷们先是拜了两位新晋的妃子,而后又拜了两位公主,礼数妥当,便在司礼太监的唱和声中开始上菜了。   可这第一道菜,我便好好懊恼了一番失策。   天日已经渐暖,我一看见汤官儿就不自在,再看见汤官儿请出来的汤饼,于是更不自在了。   虽说汤饼是御寒良品,可是哀家这么个畏热的体质,不是在后宫早就不是秘密了么?陈汤官儿啊,你养肥了一个好胆子啊!   汤官儿亲自给我奉上了一只硕大的盖碗,谄笑道:“太后娘娘,这道‘海清河晏’,汤汁是取上等的豆乳清炼,蒸饼发酵地也恰到火候,是陛下自河间请来的师傅,做了大半夜才做出的这道‘吉菜’。”   豆、乳!   这到底是哪个好朋友给我准备的开门儿红!   我咯吱咬着牙,心里默默谢谢全河间府的老百姓,面上却丝毫不能坏了礼数。开宴吉菜,那可是一场宴会上的彩头,他就是给我一堆烂菜绑子,我也得字说一段吉祥话,然后含笑说美味的。   按照常理,阿沫银针试过之后,我需得看着矜持,实则实在地攫一口汤,再咬上一块饼,品味一番,最后大吐吉言,宣布开席,可是方一凑到那浓郁的植物汁水儿的味儿,我喉咙里便开始翻天了。   很不幸,我就是那个作孽的碰不得豆制品的怪胎,此刻,一层其痒无比的感觉已经开始向我的全身蔓延,我的手有些抖,偏偏迎着所有人注视的目光,瞬间就有了一种壮烈的英勇感。   阿沫貌似还没有意识到失态的严重性,当先做出了一副分分钟要从我的碗里夺下碗的举动,却在我一而再再而三的挤眉弄眼下不甘心地缩了回去,满脸不解。   “太后娘娘这是怎么了么?难道想一句吉言,也要想那么久?”   左手边的舒媛突然捧着手,突然轻声一笑道:“怎么办,昨天陛下还说呢,河间府的御厨,做出来的菜品就是一般,你看这道‘海清河宴’,这一层豆乳,还当真是讲究。”   舒媛今儿穿了一身朱红色的锦绣牡丹绣袍,珠翠满头,贵气逼人。一双凤眼不屑地挑看着我,满眼都是嘲弄。   这是在催我么?我干涩地扯了扯嘴角,不就是一口么,不就是皮肤起一些疹子么,舒媛,等我慢慢收拾你!   我一咬牙,凑在露出汤面的饼子上猛咬了一口,合着豆汁儿难过地含在嘴里,正在生死抉择之间,下席却传来了小孩子的哭闹声儿。   “母妃,怯儿要,要,要!呜呜呜呜~!”   “怯儿,不得无礼!太后娘娘恕罪,怯儿年幼,他……”   我还没反应过来,阿沫已经顺手捂了一条毛巾给我,火速掩去了我嘴里的食物。我抬头一望,小世子已经一口一口攫去了盖碗里的汤汁,小牙啃了几口汤饼,便闹着还要。   顺王妃高氏好像很惊慌,忙不得地把小世子抱在怀里告着罪。   “太后娘娘,怯儿被臣妾给惯坏了,不懂规矩,冲撞了太后和两位贵妃,臣妾有罪,臣妾……”   我笑道:“顺王妃不必如此,皇室好久没有这样的孩子活跃活跃了。皇贵妃不会放在心上的,舒氏也不会。是么,舒氏?”   我抬头瞥了舒媛一眼,淡淡道:“哀家是没怎么管后宫里的事情,不过今天司礼监的人也太不懂事了,皇贵妃是什么身份,实际上的后宫之主,未来的皇后,是哀家的正紧儿媳!哀家知道,皇帝都爱宠幸一些更加俏丽可人的妃子,可是宠爱归宠爱,还是要认清楚的好。宗贵们还都爱豢养一些宠物呢,可见过哪一只登堂入室的?颖夫人,你觉得哀家说得对么?你要是爱司礼监的哪位内侍服侍,爱御膳局哪个厨子的菜,哀家现在就把他调到你的揽月宫里,如何?”   满殿肃静,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舒媛身上,舒媛的脸瞬间就白了,随着她脸色惨白,原本侍奉在外厅的御膳局和司礼监的一群人,有两个的表情,简直想要去死了。   在那两个人彻底要给舒媛没脸之前,舒媛终于含恨咬牙,默默跪到了我面前。   “臣妾知罪,臣妾不该恃宠而骄,不知分寸。”   我看了她一会儿,然后递了个眼色给叶冉,也并没有喊她起身。   承认了恃宠而骄,今日暂且保全你的面皮,不揭发你试图谋害太后的罪名。不过这跪下来容易,再想起来,你可得好好低一低头了。   叶冉掩了掩欲笑的嘴角,对我道:“臣妾治宫不严,母后看在臣妾的面子上,今日就暂且饶了她吧。要不臣妾给她禁足几天?”   舒媛跟炸毛了一般,猛然抬头,恶狠狠地戳在叶冉的脸上。   我当即厉声道:“怎么,颖夫人有不服?!”   “臣妾,不敢。”   “那就依着皇贵妃说的,你起来吧。”   舒媛那个没脑子的婢女最近貌似越发长了脑子了,沉默着过来搀扶舒媛,连头都没干抬。   “太后娘娘治宫严明,皇贵妃也是赏罚得当,臣妾真是开了眼,呵呵呵呵~”   席间一位贵妇笑了开来,我却没有抬头,只叶冉淡淡扫了她一眼,略微颔首,她顿觉没趣儿,便恹恹地缩了回去。   我见顺王妃还跪着,便道:“怎么还跪着?来人,扶了王妃起来。还有这个小东西,小孩子胃口好,好养活。”   “是啊母后,小孩子爱这些呢。”   叶冉也笑着说:“汐儿,去把小世子接到本宫身边儿来,本宫这碗给他吃。本宫这碗啊,虽然不及母后那盏来得精致漂亮,不过味道也是不差的哦。”   她这话一出口,小家伙倒是不哭闹了,汐儿去领他,他就提溜转着眼珠儿跟着她走,还咬着自己的小手,一顿思考。   等他一步一摇晃地被汐儿牵着上来,突然咧嘴一笑,撒开汐儿的手往我跟前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老祖宗,要!”   小东西指着我的盖碗,一声惊人的尊称吓得我差点喷出了隔夜饭。   老、祖宗?!小东西耶,这话是哪个有眼力劲儿的人教你的啊!   不过他问我要吃的,我真是求之不得了,当下笑眯眯地挖了一汤匙的豆汁儿递到他嘴边。   “乖啦,哎呀,顺王妃啊,这半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哀家都没能请你们母子进宫来聚聚。不过这句老祖宗……..可这算起来,这的确是哀家的第一个嫡孙哦…….”   我倒是很乐意逗着这个小东西,顺王妃原本一副绷紧了神经的模样儿也放松了下来。   “小世子已经开了‘吉菜’了,便把菜都上了来吧。”   我看了一眼满脸铁青的舒媛,玩味儿道:“只不过菜品,可得好好再挑一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哀家抱了大孙子了~!   酷爱来祝福我~! ☆、第五十四章   汤官儿自从进了第一道吉菜“海清河晏”之后,便一直一副迷云中的模样,我看着烦,便挥手让他退下了,于是御膳局的其他菜品鱼贯而入。   八珍开道,五谷紧接着而上,各色杯碟瞬间充盈了案几,看着那些琉璃溢彩的盘器,最开心的莫过于小怯儿了。   “老祖宗,吃!”   怯儿今日穿了一身朱红色底子,袖口袍边金线绣着百子的小袍子,一双大眼汪着水一般滴溜溜地望着我,嘴角已经溢出了晶莹的口水,半张着等我喂食儿。   我捏了捏他粉嫩的脸蛋儿,腻宠地冲他挤了挤眼道:“知道啦,以后就叫老祖宗,可千万别叫老奶奶。”   小东西吞了了一块酥饼,咯咯地拍着手就笑了起来。   “主子,你还要主持宴会呢。”   阿沫凑到我耳边低声一语,而后对怯儿说道:“小世子,去皇贵妃娘娘那边玩儿好么?娘娘那边可有好东西哦。”   汐儿当即过来领怯儿,怯儿他好像也很喜欢这个婢女姐姐,天真地便往她的怀里扑去。   “承蒙太后娘娘抬爱,臣妾给两位娘娘添麻烦了。”   顺王妃又一次盈盈下拜,目光却像是绸缎一般温热地锁定在爱子的身上,眼中的不舍,就好像孩子下一秒就不再属于她了似的。   我觉得顺王妃今日客气地有些过了头,又或许她一直是这么温和低调的模样,完全不像她活泼自在的儿子。   “王妃,是哀家叫你有了压力么?王妃还是先入座吧,不然哀家准备的舞姬都没法儿施展啦。”   我柔声抚慰她,顺便示意宫女将她搀扶坐到了座位上。   乐声响起,舞女曼妙的身子摇曳起来,一时间,大家或是举杯致意,或是私下闲聊,倒也一派祥和。   这中间最欢乐的要数小世子了,孩子的世界总是简单的,旁人给他食物他便吃,给他玩具他便玩,一时间笑声充盈。   “看来皇贵妃很喜欢小孩子呢。”   贵妇之一抿了抿嘴,笑得意味深长道。   “世孙妃这可就有所不知了,皇室子嗣单薄,陛下又刚刚纳妃,皇贵妃喜欢孩子,这不就是……再说了,小世子也是先帝的孙子啊,论序齿,可是长孙呢。这往后啊……”   “这往后啊,能多陪着本宫的儿子,也算是堂兄弟间的友爱了。”   叶冉淡笑着喂了小世子一汤匙的食物,气定神闲地回道。   那说话的贵妇闻言,面色极为尴尬,嗫嚅了半日也回不上一句话,只得自饮了一杯,便不再出声儿。   被叫做世孙妃的便是赵铄的妻子张氏了,叶冉的疏冷到底叫她脸上没趣儿,她便凑着去和云珂说话,可是云珂一向是谁都瞧不上的,连敷衍都懒得,直接无视了她。   张氏没讨到好脸子,又在言语中得罪了叶冉,于我,更是结怨已深,便梗着脖子,只能向舒媛示好。   “颖夫人圣眷正浓,陛下哪里要愁子嗣问题呢。”   她这话一出口,我简直是把她丢出去的心都有了,宗妇里面有掩面而笑的,也有嗤之以鼻的,就连舒媛也一副被刺到的样子,冷哼了一声。   “姐姐哪里需要愁自己的儿子会没有亲兄弟相伴呢?旁的不知道,能添上一位哥哥或者姐姐,也是臣妾的福分。”   舒媛缓缓抬起了头,媚笑着说道:“太后娘娘,臣妾这就要给您报喜的,可是方才开罪了娘娘,竟然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我面色一凛,报喜?你能报出什么喜事!难不成你…...不可能啊,怎么会呢,这些日子她都不可能在萧煜身边,便是在了这几日,怎么……   我故作镇定道:“哦,颖夫人何喜之有?”   舒媛冷笑着看我,那眼神儿里竟然是十足的恨意都无法填满的,妒火,或者是更深的怨念,此刻已经将她燃得理智全无。   “太后娘娘自然是大喜了。臣妾今日看着,太后娘娘和贵妃姐姐都是爱极了小世子的,臣妾昨日还在和陛下谈起呢,就怕过继一个两位娘娘都不爱的孩子来,凭白扫了兴。”   “你说什么?过继?!”   我顿时被吓得方寸全无,萧煜这是要搞什么鬼!今日过后,顺王的地位便不可同日而语了,这个时候把他唯一的儿子过继到自己的膝下,这、这算怎么回事!   “圣旨到——顺王妃接旨!”   在我出神的时候,一道尖锐的声音刺破长空,下一刻,萧煜身边的传旨太监已经站在了我面前。   我知道顺王以及徐贵妃一族,柏氏一族、莲月公主的的平反终于告一段落了,可是这旨意传来,我内心的不安却愈发厉害了。   传旨的公公打了个千儿道,眼里的不安和闪躲却骗不了人:“奴才见过太后娘娘,两位娘娘,各位主子千岁万安。”   “好了,起来吧。安公公,是前朝的旨意么?哀家正在赐宴呢,你先去偏殿候着吧。一会赐宴结束,把旨意传给顺王妃。”   “娘娘,这……”   “还不来人,带公公去偏殿候着?”   这个时候,没有比压着传旨更有效的解决办法了,舒媛一步一步忤逆我的意愿,这回发生的事情,谁知道是不是她背后的人授意的!   人已经往后殿去了,却没想到舒媛又冒了出来。   “慢着!”   “舒媛,你反了!哀家还在这儿坐着呢!”   我气得摔了面前的茶盏,浑身发抖地不行。   舒媛扶着婢女的手,一派安然淡定,徐徐道:“太后娘娘息怒。臣妾方才不是说了,‘太后娘娘大喜’么?臣妾是薄面的人,什么子嗣问题的都羞于开口。既然传旨的公公都来了,娘娘为何不听一听呢?”   “你放肆!”   舒媛啊舒媛,看来我还治不了你了!   我喝道:“来人,把颖夫人给哀家带下去!”   安公公停在半道,尴尬地一会儿望望我,一会儿望向舒媛。   我知道舒媛现在盛宠,饶是我下了这道命令,侍从都犹犹豫豫不敢向前,谁都不想得罪,只能停在半道观望。   安公公终于忍不住,低头作揖道:“两位娘娘息怒,杂家的确是带着陛下重要的旨意来的,太后娘娘,还请不要为难杂家了,陛下那边,还等着杂家去复命呢。”   “安公公,这是在驳哀家的面子?”   我冷笑一声,声音陡然高了几度,大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众人皆停箸不食,惶恐地等待事情的后续。   “杂家,杂家……”   安公公已经低身跪了下去,我扫了一眼舒媛,说道:“颖夫人是自己回宫,还是哀家派人送你回去?”   舒媛也不应答,也不反驳,突然望向了顺王妃,然后,顺王妃缓步走了出来,也跪到了我面前。   很好,很好!   我强忍怒意坐了下来,沉声问道:“顺王妃也有话说?”   她眼泛泪光,那种失魂落魄的神色,叫我心上猛地一疼。   “臣妾,恳请母后娘娘成全。”   是了,按照辈分,她的确是要叫我一声母后的,可是她进来的时候不叫,恭维的时候不叫,偏偏现在舒媛下不来台面了,她这么叫我,还要我成全。   顺王妃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啜泣地开始喃喃自语。   “臣妾的夫君,大半生飘摇不定,自从母妃获罪开始,夫君就背负着罪妃之子的名声,虽然养在昭贤皇后的膝下,但是心里的苦却难以明说。先帝过世后,一向克己守礼的夫君又被冠上了谋逆的罪名。犬子怯儿今年不过三岁,可是自出生以来就没有太平过,如今母妃昭雪了,夫君也平反了,但是臣妾已经心力交瘁。收监的时候,犬子性命垂危,孟首辅曾在带着名医探监的时候和臣妾说,今生要是能得到太后娘娘和皇上的庇佑,那便是臣妾和夫君的福分。臣妾恳请皇贵妃娘娘代养臣妾的儿子!臣妾宁愿母子分离,也要保全她!”   什、什么?!居然是孟卿九提议的!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当下乱了方寸,也不知道怎么安慰顺王妃。只得转问安公公道:“你说,今日朝堂之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太后娘娘恕罪!今日、今日朝堂之上,原本是剑拔弩张的,只不过到了平反几件冤案的时候,倒也和气。但是过后,孟首辅突然提出了皇室子嗣单薄,希望将顺王侄子过继到皇室的名下的建议。傅将军当场便翻了脸,对孟首辅厉声斥责。最后是顺王本人点了头,皇上便允了,当即拟旨,欲将小世子过继到皇贵妃的膝下。最后,最后傅将军气得拔了剑,孟首辅急火攻心,孟公子替他挡剑也受了伤…..”   “啪——!”   “郡主小心!”   “皇贵妃,奴婢该死!”   “啊呀,颖夫人,你的手被割伤了!”   一瞬间内,状况百出。   顺王妃话音刚落,就一连几个婢女因为心疼自家主子叫了出来。我在听见孟卿九的状况的时候,的确也心中一寒,可是等不到我再深究,好多人都已近按捺不住了。   首先起身的居然是云珂,她的脸色很不好,似乎原先准备了一套说辞,不过显然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她很犹豫。   “云珂,你怎么了?”   “我、我只是觉得,孟首辅她,果然是很替皇帝表哥着想。”   云珂眼里的神色有些复杂,仿佛在提醒我什么,我蹙眉沉思,孟卿九?他提出来么,那……人质!我心里一瞬明朗,原来根源在这儿!   舒媛眼里的讥讽让我如芒在背,可是在我明了事情背后动机的时候,却不能不去附和她的作法,即便这样会让叶冉受伤。   “原是这样。的确,先帝十三岁便迎娶了徐贵妃,十四岁便做了父亲,即便这样,皇子当中,长到成年的,也不过几个而已。孟首辅实在想的周到。安公公,你去回了皇帝,旨意哀家已经知道了,今日便让皇贵妃带了小世子回椒房殿。”   “母后,请听臣妾一言!”   我是知道叶冉心里委屈的。她原本应该是大胤国高贵的国母,皇后,可是因为我大哥害怕叶氏独大,硬生生变成了皇贵妃。萧煜不爱她,就连敷衍都不愿意,如今,还要她为了大局,收养一个孩子。   萧煜本就无情,这还是不过继在舒媛的名下,而在叶冉的名下,那他就是名义上的皇长子。不过这个皇长子的血脉,明白人都知道占不到任何便宜,他的作用不过就是给皇贵妃一个交代,然后彻底将她打入冷宫。   我知道她的委屈,但是此刻却不能让她拒绝。   “好了,皇贵妃,你不是很喜欢小世子的么?不要再闹脾气了,今日的宴会到此为止,哀家倦了,诸位回去吧,不用去长乐宫问安了。”   “太后娘娘!”   “好了!无需多言,回你的椒房殿去,哀家的孙子有什么闪失,唯你是问!”   我不忍心去看叶冉眼里的失望,只能用生气来掩饰我内心的不安。   怯儿吃饱了,早在争执之前就已经被领到偏殿去休息了。   顺王妃像是丢了魂儿一般,叶冉则像是被抽了元神一般,都是颓废的模样。众人沉默告退,唯有舒媛最活络,高昂着头,有意无意间瞥向我,都像是在挑战。   阿沫搀扶着我,刚要步入云辇,却被人从后面叫住。   “太后娘娘,请留步!”   顺王妃早已在不知觉中满脸泪水,而云珂,居然也安静地站在几步以外。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很郁闷,大家相信我的,一定要不离不弃。嗷呜~! ☆、第五十五章   “太后娘娘,怯儿还年幼,万不敢劳烦皇贵妃!还请太后娘娘体恤臣妾一个做母亲的心意,照拂怯儿。”   不用想了,顺王妃一定是被叶冉方才的态度刺激到了,才会变得如此心痛和忧心,战战兢兢的。   “王妃大可不必担心,皇贵妃虽然看上去不可亲近,但是心地还是很好的。怯儿喜欢他,他俩也算是有缘。”   我望了一眼她身后欲言又止的云珂,继续安抚道:“ 王妃且回去吧,如果怯儿真的有什么适应,亦或是皇贵妃招待得不好,我会立即遣人将孩子送回府上。”   “太后……”   “王妃这下可安心了?阿沫,安排王妃的轿辇出宫吧。云珂,你随我来。”   顺王妃纵使再不舍,可是眼下也没有其他办法。犹疑和不忍在她的眸色里闪烁,可是她到底不是个没眼见儿的,不至于连逐客令都听不出来,只得尴尬地退下了。   临走前,她还是不甘心,面色沉郁道:“太后娘娘是知道的,我们夫妻是什么心。还请娘娘,多照顾。”   不得不说,这个女人和她的丈夫是可怜的,同时又是极端明智的。   因为无论投靠在谁那一边,最终都逃不过傀儡的命运,傅恒的眷顾只在顺王身上的那一半血统,之余对徐贵妃的爱和对先帝的恨,这样一个爱恨的纠结体,实在支撑不了嬗变和野心逐渐膨胀的傅将军的心。   自己的命运虽然无力逆转,可是拼死也要让自己的儿子远离漩涡中心,最后这种以质子的身份牵制各方势力的法子,真的很叫人无奈。   相比之下,云珂就要平静地多了。上了我的轿辇,她破天荒没有和我冷言相向,而是静静坐在一旁,像是陷入了沉思的模样。   云珂过了今年就17了,大胤女孩儿的17岁是最好的年华,及笄之年虽已过去两载,可是作为最有价值的宗室闺女,却满誉芳华。   这丫头,她虽是我的侄女,却还略大我几个月,以我大哥如今的影响力,傅云珂的十七岁,必将成为大胤朝的又一个庆典。   “你今日这么做,叶冉是不会原谅你的。”   我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叶冉这次对我的怨气大了。可是我也不会忘了舒媛和云珂的推波助澜。只不过舒媛这么做,一来,绝对是拜孟卿九的请求,二来,打压叶冉,也是为了自己在后宫的利益做打算,但是舒媛公然违逆我大哥的意愿,又是为了谁呢?   “随意。难道你今天这么做,回到府里,你父亲就会饶了你了?”我挑衅地回了去,望见她的脸色霎时惨白。   良久,她讽笑一声,抬头望着我道:“你可知道,今日赐宴的时候,为何我声援了舒媛,却没有人反对么?”   我耸了耸肩,哼声儿道:“你无非就是想向我炫耀,我即便做了太后,众人现在忌惮你爹,也要看你的眼色。你赢了,小侄女。”   “哼,还是这么蠢,这么没出息。”   傅云珂向来看我是怎么看怎么不入眼的,奈何我娘还各种不允许我和她计较,于是我忍了一两年,便成了习惯,这一习惯,便是整整习惯了十六年。   而我的习惯,在傅云珂的眼里,就是蠢。   我懒懒扫了她一眼,说道:“你也不必在这儿埋汰我,说吧,你今儿帮了我,又想要什么好处?”   凭白给我助力,没有古怪才怪!   “好处?哼,傅瑶你都自身难保了,你的优越感是从哪儿来的?”   她话虽这么说,可是神情已经出卖了她。傅云珂胡扯的时候,标志性的动作就是爱咬牙,我觉得我要是再按兵不动的话,我可怜的大侄女就得成了瘪嘴婆子了。   “那你挤上我的云辇,就是为了和我叙个旧,拌个嘴?”   “你……”   “云珂郡主,请你注意点尊卑好么,你现在面对的,可是当朝太后,收着点儿把你。”   阿沫冷不丁插了一句嘴,我的汗毛立马就竖了起来。   正所谓冤家路窄,可是摆到了傅云珂和阿沫跟前儿,那就是生死存亡。   傅家最大的公案不是小姐傅瑶和小小姐傅云珂的不和,而是小小姐和小姐的婢女不能聚头。   自打我从秣陵郡带回了阿沫,名义上她是我的贴身婢女,可是实际上那就是我请回来的祖宗,绝对是傅家一霸,我会和我大侄女水火不容,她实在是做了很大的贡献。   所以傅云珂绝对是阿沫大展身手最好的靶子,不鸣则已,一旦起了头,必要风云变幻的。   我私心里琢磨着,或许可以把折颜搞进来,好处是会少一些殃及无辜,坏处嘛,就是我的胃还得再多反一会儿了。   可是还没等到我有所行动,我那云珂大侄女儿就有一次挑战了我的设想。放在平时,一准儿蹦跶了起来,可是今日,却反常得很。   “阿沫,我听爹爹说,你是孟家的人?是孟首辅的妹妹?”   阿沫横了她一眼,不客气道:“你爹倒是有闲工夫和你聊天,不过我是谁家的,关你什么事儿,别说我是孟家的,就是石头你蹦出来的,你算哪颗葱,要你管?!”   云珂的火已经被挑了起来,肩膀一抖一抖地,是怒极的模样。不过她还是忍着,并且勉强攒出了一丝讪笑。   “阿沫,都是一起长大的姐妹,你也太孩子气了。”   我接着也应和般喊了声:“阿沫。”   这个死孩子,枉我一直对她挤眉弄眼,酸得眼泪都了下来,她却没了方寸地越发得意,云珂的示弱,居然瞬间就变成了掉节操的讨好。   “不敢,我只有兄弟,可不敢有姐妹。”   “阿沫!”   真是越发没了规矩了,我一手排在她脑门儿上,这才算消停下来。   云珂也终于装不下去了,厌恶地瞥了我们一样,这才肯说了实话。   大体就是,父亲想要安排我的婚姻,可是我在多番调查后发现,傅瑶,你的人生就是一个悲剧的参照,我现在改变主意了,绝对不要再步入你和大姑姑的后尘。表哥这个人没救了,我可不想也后半生陪他度过漫长的幽闭岁月。那个舒媛你也看到了,再加上一个深不可测的叶冉,我还有生路么!我不管,孟家那个侄子就不错,我一定要有个好退路!   一股恶血涌上心头,差点憋死我。   傅云珂啊,你这不是脑子被门板挤了啊,而是天花板掉到了你脑袋上啊,不仅胆子大,而且皮肉还厚了起来了!   “云珂啊,你这想法有些大胆啊!”   我嘴里质疑,心里想的却是,云珂小丫儿,你干的漂亮!   “你有你的想法,我也不好干预。可是政局这趟浑水,你还是不要涉入的好。萧煜是你的亲表哥,你爹爹嘛,也不会太糊涂的。”   我含了一口茶水,淡淡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云珂你又是什么意思?”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孟卿九的私交颇厚。爹爹说了,孟家是动不得的,女子这一生,重要的不就是托付?虽然我们不和,可是我们好歹血脉相称,你……”   “你异想天开地想要疯一把,我就一定要陪着么?出嫁从夫,我现在是萧家的人,不是傅家的人了。而且你觉得那么在理,你怎么不自己去和你父亲说去?你知道他不会答应,就把这个难题丢给我么?”   “傅瑶,你敢这么说我!”   云珂一下子变了脸色,厉声道:“你不就是见不得我好么?!你以为我真的稀罕你的破懿旨!你以为我爹真的忍心牺牲我!告诉你吧,我不过就是可怜你,你做主成全我了,我爹说不定还顾念些你的好,傅瑶,是我瞎了眼,牺牲了我爹的利益,还好换来了你的真面目!你就得意吧,你以为质留一个孩子,顺王一家便能称心了?你做梦!就是叶冉也容不了他!你就等着叶冉坏你们的好事,等着顺王……”   “啪!”   “你还不闭嘴!”   “你、你敢对我摔东西,你好大的胆子!”   折颜闻言叫停了轿辇,在外面问道:“太后娘娘,云珂郡主,有什么事情么?”   “折颜进来!云珂郡主目无尊长,出言不逊,看在傅将军的面上,我不和她计较。今日她既然进言送了顺王小世子入宫,给哀家填了嫡孙,哀家暂且抵了她的过错。现在就将她送入傅府,哀家以后都不想在宫里见到她!快去!”   “傅瑶,你疯了!”   “什么,是您声援了小世子入宫的决议?郡主、郡主你怎么可以那么做!”   “她怎么会那么做的,你们回去慢慢儿谈去。你送了她去,也不必回来了。我的临华殿小,容不下你们的大心。罗摄,送客!”   我话音刚落,罗摄便鬼魅般地出现在了折颜面前,还没等她出招,反手便将她擒住。   “太后娘娘,奴婢可是傅将军派来的人,娘娘决断之前,可得好好想想清楚!”   狠辣之气源源不断地从折颜的周身溢出,只不过被罗摄压着,只能干瞪眼。   “折颜姑娘,我想的可清楚。我从前不和你计较,并不代表我身边没人。咱们相识一场,你来的时候声势浩大的,这回去了,便让我跟前最优秀的禁军统领送你。其余的那些姐妹,我稍后也会给你送过去。咱们就不做过多的话别了,去吧。”   折颜的目光死死定在我身上,最后说道:“奴婢去了,太后娘娘可要,千万珍重。”   各自珍重吧,我朝着罗摄挥了挥手,便上了轿辇回去了。   过了几日,椒房殿里果然传来了消息,说是小世子被皇贵妃的脸色吓到了,整日里哭闹不止。   这道消息传来的时候,萧八和阿烟正在我这里喝茶。萧八愣了一下,我没出声儿,她搁下了杯子,看着那个垂首焦躁的宫女,问道:“皇贵妃是什么想法?”   “皇、皇贵妃说,小世子年纪小,思念母亲,是习惯不了陌生人。椒房殿里,陌生得很……”   那宫女越说越没底气,最后居然出了的哭腔。我心里明白,一定一早在叶冉那边受了气了,便打断了萧八的问话。   毕竟叶冉的怨气,不是一个孩子的去留便能决定的。   萧八吹了口茶,问道:“皇上身边的人来回过太后娘娘话没?他最近都歇在哪里,心情如何?”   “回禀八公主,一早便来回过了,陛下这些日子倒是爱上了棋艺,整日都在听棋斋里与各个高手对弈呢。颖夫人不是被禁足了几日么,陛下在心头上,也没想起来去找她。”   下棋?我一乐,转头故作疑惑道:“咱们宫里的女眷,棋艺最精湛的,是谁来着?”   那原本跪着的宫女跟发了光似的,一下子来了精神:“是……皇贵妃!”   “好了,你也别哭丧着脸了。孩子被你们也折腾了几日,你们主子心里不痛快,做什么迁怒一个孩子?回去叫她好好收拾收拾,旁的也别做,棋盘布好了,等着便是。再差人去和皇上说,小世子是他要来的,叫他去椒房殿带孩子去。他要是真迷上了棋,倒也有些日子走不开了。”   阿烟也听懂了,掩着嘴吃吃笑了起来。   轻松的氛围没持续多久,阿沫便从外殿闪了进来。   “是孟卿九那么来了什么消息么?”   “主子,是孟家那边的消息。昨儿傍晚传了一道密旨。”   阿沫最不是吞吐的人,我看着很不舒服,追问道:“没给你吃饱饭么,说完一句话的力气都没了?”   “旨意是,要我哥哥,火速迎娶傅云珂。”   ……   我猛地打了一个冷颤,这作孽的旨意,到底为了哪般! 作者有话要说:  小九又被算计啦~~   啊啊啊,天理啊,我一定是疯了哇~! ☆、第五十六章   我大哥是真的和赐婚这件事儿杠上了么,先是扬言要我下嫁慕容恪,现在干脆突然下了旨意,要把自己的闺女嫁给孟卿九。   合着我和孟卿九不能终成眷属也就算了,咱俩还一定要再搭上一个相看两生厌的伴儿么?!   我已经被气到发不出脾气,殿内一时安静得有些诡异。不过这样的安静,很快就被阿沫耐不住性子打破了。   “傅将军为了表明心意,还特意将剩下的解药都送去了。像是和坚决。”   “看来他这次只是对我送还回去的礼物不甚满意,对她家丫头,倒是迁就得很。”   我隐忍着怒意,一想到还有椒房殿和宣室殿的人在,于是便示意阿沫请他们出去。   等他们前脚踏出门,阿烟突然结结巴巴出声儿道:“阿瑶,你快别撑着了,难过的话,就说出来吧。这件事,舅舅做的也不对,可是,你毕竟是太后啊你们是不可能……”   “这件事会怎么发展还没个定论呢,阿烟,你最好说说,这几天往你宫里频繁出入的那个宫女看,是什么来头?”   萧八突然嘲讽说:“我原以为血脉相连是个什么好东西呢,也不过如此?敢情我们九公主厉害了,不屑于我嘴里说说那么简单,都付诸于行动,忙不迭想要脱离宫廷这个囚笼,跳下婚姻的火海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萧八这头嘲弄着,那边的阿烟一下子就跟闷熟了的螃蟹似的,一张脸红得就差冒烟了。   我遂问道:“阿烟,你是有事瞒着我么?”   “我、我当然没有!阿瑶,你一向知道八皇姐与我不合,你听她的话做什么?我,我才没有什么心事呢!”   我喉咙一干,呵呵两声干笑,实在鄙视起了她的模样和做派。   啧啧,萧暮烟啊,你这说亏心话的本事实在不怎样,连我都不忍心再听下去了。   “没有心事,那你心慌什么?傅云珂赐婚孟卿九的消息,阿瑶不紧张,那是她装得好,我不惊讶,那是我素质高,你又算什么,能未卜先知么?”   几句话一来,阿烟彻底被激怒了,怒吼道:“萧漪澜,你不要太过分了!”   “我过分么?萧暮烟,你也不要太忘形了。强扭的瓜,甜不甜是一回事儿,可别干瘪的连滋味儿都尝不到了。”   阿烟崩溃地直跺脚,“萧、漪、澜!”   我总算是听出来一些猫腻了,除了生气,对阿烟真是越发失望了。   她属意容靖安,可是这个国学公子恋着青楼名妓的事儿几乎已经是大胤的公开秘密了。他的荒唐程度曾经一度和我的奇闻异事并称过“大胤双轶”的。   萧暮烟啊,我真的很想把你的脑子砸了开来,看看你到底是有多蠢多天真!   我揉着脑子道:“你喊什么?当真在我面前就一点规矩没有了?萧暮烟,你好本事啊。”   瞪了她一眼,我继续冷声道:“下一步,是不是也要来个诏书,进行一次惊天动地的逼婚?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么无畏无惧的?行了,你回去吧,懿旨我是下不了了,或许你哥哥疼你,他给你颁道圣旨也未为不可。”   阿烟沉默了,她的沉默便是无力辩解,便是默许。我突然万千燥燃烧心头,为孟卿九困局,也为阿烟的行为带给我的心寒。   “舅舅说了,他让你下嫁给慕容恪只是权宜之计,是为了计划内的考虑。你是一宫太后,你的婚姻早就交付给了先帝,再没有出路了。云珂表姐芳华正茂,略有你的影子,她爱慕孟首辅,孟首辅迟早也会对她交心。两党相争本就不是长久之策,我只要稍微在皇兄面前劝着些,对大家都好……”   简直是一派胡言!一旁的承欢已经羞到了无地自容,她却还在喋喋不休,道理连连,如今连一个丫头都不如了。   “你闭嘴!”   我忍不住怒骂道:“你从什么时候学会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的?你一心想入容家,你还有脸说是为了我考虑?还为了大胤的政局考虑?萧暮烟,你现在就滚回你的褚昀宫待嫁去吧,我祝你百年好,合子孙满堂!”   阿烟瞳孔骤然放大,跌撞了几步,失声道:“阿瑶!”   “九公主,你是该唤我一声母后的。教不好你这个女儿,我实在是有愧先帝和先皇后。”   “阿瑶,我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阿烟梗着脖子想要解释,可是越解释却越有掩饰的嫌疑。看来我今天一定要好好发一顿火,才对得起给她当了这么久的后娘。   “够了,承欢,带你家主子下去!”   真是家门不幸啊,我拼死拼活为了他们兄妹俩,结果一个昏庸无能,一个自私自利,果然孩子不能太宠着啊。   狠话是我说的,阿烟虽然抗争了一番,不过到底底气不足,外加心有不甘,抽抽搭搭已经哭了许久。   其实我与阿烟的相处之道极其死板客套,这种相处模式,用在男女夫妻之间那叫相敬如宾,用在亲眷朋友之间那叫客气疏离,远不如我和萧八成日里见了面就跟乌鸡眼儿一般,来得情深义厚。   所以对于她的背叛,我除了归结为小孩子不懂事之外,更多的想法就是,我们之间的感情还不够深,但凡再深上一个层次,倒也不会这么难办了。   又所谓女大不中留,我暗暗叹了一口气,心想也是时候把她们安排走了。虽然被摆了一道,可是未尝不是脱离这个苦海了。   等阿烟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萧八望了我一眼,嘘声道:“真给她嫁出去了?容靖安和褚月阁的那位,那爱情高过山漫过海的,可没少酸掉我的大牙。阿烟又是从小就脑子不够用的,你确定她是脱离苦海,不是去下油锅?”   “有你怎么说自己妹子的?”   “呵,我还能直呼我老娘名字呢。”   我:“……”   她无视我的无语,继续道:“哎,我说,趁着她的旨意公开之前,要不好事成双,你给我也嫁了吧。我还送了你千年雪山参呢。你看我与薄公子那时极其登对的,咱们……”   我从脚底打量她道脑袋, “萧八,你的眼珠子掉下来了。”   萧八抛给我一个无视的神情,继续厚着脸皮争取道:“总之,好事成双,是绝没有坏处的。”   “八公主,你不是有十个指头呢么,怎么这么点小账还没算得过来么?咱们这桩婚事,可是云珂郡主开始的,人家早就凑了双了,要你什么事儿。”   阿沫冷不丁这么一刺儿,却刺到我的心上了,我忙追问到:“孟卿九可有说,到底怎么应付?”   孟卿九要是真委身娶了傅云珂,那真是天雷滚滚都不足形容了,看阿沫五分忧心五分淡定的神情,我渐渐心里有了底。   “能脱身么?”   “哥哥说,想要脱身的话——”   阿沫拖长尾音,一挑眉瞧着萧八道:“要脱身的话,还真得叫八公主嫁了薄公子才行。而且这两份旨意,需得同时发出,暗旨既然是未央宫出来的,那命旨,就一定得是长乐宫出去的了。”   我心头一亮,莫不是偷龙转凤?   阿沫接着说:“而且,还需要一个人的帮助。”   哦?   两个时辰后,我堂堂一国太后,已经屈尊降贵,在揽月宫的宴客正厅内喝了半壶凉茶了。   那透心凉的感觉的倒是将我在来的路上那些焦躁和不安好好顺了一顺,殿内还有一些似有如无的药香,更是坚定了我此行的目的。   “太、太后娘娘恕罪,我家夫人午睡还未醒来,丽儿姐姐不让通报,奴婢,奴婢……”   殿外伺候的一个宫女已经吓得连声音都在颤抖了,跪伏在地上,害怕地紧。这丫头看上去胆子贼小,从我进门儿就开始打颤儿,跟见了罗刹似的,一度叫我别扭。   我含着不知道第多少口已经凉透的茶水,扭头对阿沫道:“没想到这未央宫的好东西这样多,瞧这大红袍,真真儿的够味啊。”   这句纯唠嗑式的寒暄,却听得跪伏在地上的宫女完全崩溃了。   “太后娘娘恕罪,呜呜呜呜……”   我最烦人哭了,我看起来也不是个暴戾的人,怎么这宫女就这么害怕?   “你哭什么?哀家又没催她,也没怪罪你。只是这些日子皇上不是都没来这里歇着么,怎么你家主子还这么累?”   “就是寂寞了,臣妾才有空多歇歇。”   一声脆若银铃般的女生飘了进来,紧接着,着了一套蔷薇色宫衫的舒媛立在了我面前,微微福身。   “不知太后娘娘前来,未曾远迎,请娘娘恕罪。”   她那个安请的实在不怎么样,我只差亲自上去搀扶了,满脸堆笑让宫女把她扶了起来。   “唔,原是哀家不请自来的,怪不得你。你们都下去吧,哀家且同颖夫人单独说两句话。”   众人先是沉默了一下,观了半日脸色,在舒媛的暗示下退了下去。   可是等到众人都退下去了,我却反而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是说我的情郎不能娶旁的人,拜托你和你的丈夫周旋周旋?   还是说你的旧爱已经心有所属了,希望你不要硬塞给他一个不要的媳妇儿?   这个时候我开始深切地仇视起了我的身份来,若不是这么一个大架子端着,我完全可以和随便的和哪个村儿里的翠花一样,开门见山了好么!   “怎么,太后娘娘倒是在臣妾这儿沉思起来了?”   舒媛冷眼嘲笑着,并且朝我走了过来。   “傅瑶,现在都已经没有旁人在场了,你还要和我装?哼,你现在的感觉,一定是心如刀割吧?我好痛快啊,哈哈哈哈——!”   她笑声鬼魅,十足像是一个疯子,围着我恶狠狠道:“怎么,你不是来求我的么?你倒是开口啊!深爱的男子就要另娶她人了,这种感觉怎么样啊?这种不能自已,这种撕心裂肺,太后娘娘,是不是很新鲜呢?”   我倒没想到她是会是这般反应,诧异道:“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他是你最深爱的男人,现在就要娶了别人了,你是要有多恨我,现在居然能这样笑出来?   “我为什么不笑?我不仅要笑,还要大笑!孟卿九他活该!从他为了你拒绝我那一次开始,他所遭遇的一切都是他活该!我那么爱他,我为了他牺牲了那么多,可是他却说,除了抱歉,什么都给不了我。十三年的感情,从我六岁遇见他开始,从我父亲将他从大火里救出来开始,我以为他的一切温柔都是属于我的!傅瑶,你就去痛吧,去撕心裂肺吧!这就是你用我做替身的代价!你也活该,你早该死在那场大火里!”   舒媛红了眼,嘶吼地歇斯底里,那样仇恨的目光,就像是要把我撕碎吞噬一般。   可是在她恶毒的话语里,我却又听出了深深的不不甘,震撼之余,我知道,那残存的不甘,便是我最后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七章   “那么,如果他现在娶了别的女人后再被人陷害惨死,颖夫人是不是就能泄心头之恨了?既然那样,哀家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夫人自便吧!”   我高冷地抛下这一句,看都没有看舒媛一眼,站起来便往外殿走去。   震惊?还是愤怒?舒媛啊,我赌你心里放不下。   而且既然你都说了不在乎了,那我不能表现出我太在乎的样子,否则我一个婆婆,落在儿媳妇眼里成了什么了?   所以人呐就是不能太求着她,否则她对自己的期许就虚高,就会觉得自己是不可或缺的。我才走了两步,舒媛已经扛不住了。   与其说她是扛不住,不如说是彻底暴露了。   舒媛与孟卿九青梅竹马,在孟卿九漫长的失忆中,一直对舒媛怀有别样的情愫,虽然舒媛因为得不到而疯狂,不过还没有到因为疯狂而毁灭的境地。   我这一套激将下来,舒媛已经平静了不少,终于在我将要迈出大殿的时候,出手将我拦了下来。   依旧是那副欠揍的语气:“那你想怎样?”   “颖夫人又错了。不是我想怎样,而是你,你想怎样。”   盯着舒媛满是疑惑的双眼,我说道:“萧煜现在对你言听计从,现如今,我的人是不可能接近得了他的身旁的。一会儿我哥哥会来向我求懿旨,赐婚九公主和容家长子容靖安。到时候我会和他周旋一番,就是这个间隙,你就去宣室殿,和萧煜求旨,赐婚傅云珂给孟家。”   舒媛立即炸毛:“你没问题吧,你要我亲自去求圣旨,你疯了!”   “我可没疯。你记住,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不要在圣旨上出现孟卿九的名字,只提孟家便好,其他的交给我,自有安排。”   “不能出现孟卿九的名字……”   舒媛瞬间领悟了我的意思,不过接下来的语气更加鄙夷了。   “交给你?”   舒她从上打下鬼魅地打量了我一圈儿,阴阳怪气道:“我这么做,有什么好处?最后一切交到你手里,那我又算什么?”   我心肝儿一颤,舒媛你真是精明到没朋友了好么,这个节骨眼你还和我算账?   “那你要怎样,才肯去请圣旨?”   舒媛眼里的怨毒只有增不减,一针一针毒刺一般射的我难受。   “我要你,从此以后不许再见孟卿九。”   啥?就只是这样么?舒媛啊,亏我背上长了半天毛,身上掉了半身的鸡皮疙瘩了,最后你给我提出这么一个不疼不痒的要求。   我见不见,你还能长个眼睛在我头顶?说说怎么了,你还能叫我发誓啊!   “好,我答应你!”   我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以为就此了结了,不承想舒媛冷哼一声:“发誓。”   我:……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还真要发誓!有没有搞错啊!   “我说颖夫人啊,我好歹是一国太后,你叫我发誓,发给你听?”   “你要是不发誓,我是不会去宣室殿请旨的。”   “好好好,我傅瑶对天发誓,日后若是再私下约见孟卿九,就、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就此生孤寂,所爱分离,至亲永诀,生生世世,永浴苦海!”   这誓言毒的!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啊,舒媛,你狠!   “你不敢了?”   “好好好,如果我违背誓言,对孟卿九动情,那我傅瑶就此生孤寂,所爱分离,至亲永诀,生生世世,永浴苦海!”   我从来就对天打雷劈一样的毒誓是呵呵呵,一笑而过的。要是发誓有用,那么多人还要喊出来干嘛?雷公电母好忙的,都别闹啦。   我都发誓完了,舒媛还是一副不能介怀的样子,目光狠辣地戳在我身上。   我一瞬间很是冒火,叫你戳戳戳的,你还没完了!   又两个时辰后,我亲爱的大哥傅恒大将军,已经满面春风地坐在我的临华殿里喝了好一会儿茶了。   我这儿没事总爱来人喝茶,可是我却不大爱茶,所以即便是这还能喝上两口的“祁门红”,烹的次数多了,见惯了那抹乌润的茶色,不自觉在我眼里也厌了。   我以为他至少要就折颜和云珂的事情数落我两句,却没想到他今天看起来心情甚好,不仅只字未提,还难得还露出了些许笑脸。自从我们大吵一架过后,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平静地呆过了。   可是总不能一直平静下去啊,我左思右想,还是拉点家常吧。   “云峥最近有给家里来信么?自从先帝驾崩之后,他便被朝廷流放到边陲去戍守了。您回来他知道么?可有调令?”   “云峥不急。男儿必要历练,何况这些年,我实在掌控不了他的心思。便留他在外多谢时日。”   云峥不急?那云珂呢?   “唔,那大嫂她回将军府了么?那什么,叫还俗吧?还有云珂,云珂她也大了……”   刻意回避了大嫂这个话题,他淡笑道:“是啊,云珂长大了。”   说起云珂,大哥的脸上瞬间就慈爱了,隐约还带着一丝淡淡的愧疚。   “我没有福气啊,云珂都长了这么大了,这些年都不能陪着她成长。阿瑶,你和阿烟也是,你们都长大了,而我,也老咯。”   我闷着头乖乖附和:“是啊,云珂和阿烟都长大了,也是时候许配人家了。”   我大哥明显愣了一愣,不过立马就想明白了,笑道:“你难不成还和侄女们计较。”   “我哪儿能。我这辈子是安顿好了,尊贵无比,富贵无比。人呢,总不能太贪心了是不是?得到了已经够多,自然就要失去些什么了。”   他看似无奈,微微摇了摇头,笑说道:“看来我们阿瑶真的想开了,懂事了。不瞒你说,方才我从宣室殿过来,正好碰到了颖夫人。听说你还特地跑了一趟揽月宫?你现在是太后了,要有长辈的模样。你和一个妃子叫什么劲儿,她那脸肿的,恐怕没个十天八天消不了。你啊!”   我努力憋着笑,面上却要尽量表现出一片恨恨之色。   “哥哥,你就由得她一个宠妃胡闹么?她什么底细,你可不要和我装糊涂!以前有什么心思也就算了,现如今她好歹是萧煜的宠妃,还满心惦记着旁人!这回更是丧心病狂,知道那个人心里面没有她,也明知道傅家与孟家不睦,居然还撺掇萧煜,下了一道暗旨,要将云珂许配出去!哥哥,我是气不过,漫说扇她几巴掌,我真是杀了她的心都有!”   “哦?你也知道这件事情了?”   “我能不知道么?她那是敲锣打鼓地把我请过去泄愤呢!哥哥你就忍得了么,云珂怎么可以嫁给孟卿九……”   “你是心疼云珂呢?还是心疼孟卿九牛?”   我言之凿凿:“我当然是心疼云珂了!我最知道,嫁给一个陌生男子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孟卿九虽然在京中女子间久负盛名,可是一向与我们傅家没有往来。又偏逢政见不合,岂能儿戏?”   “云珂是属意孟卿九的,在册妃大典上,云珂就属意他了。”   我大哥打断我,淡淡说道:“傅家和孟家必须要有一次联姻,云珂是我的女儿,就算孟卿九不娶,她不嫁,傅氏家族也必须要有一个人与孟氏家族联姻。”   我心下一沉,必须?也就是说这是两个家族的事情,只要一个姓孟,一个姓傅就好了?   但是云珂属意孟卿九这个结论,又是哪里得来的?她属意的明明是孟涵劭,还不惜违背了她父亲的意愿不是么?难道这些折颜回去都没有说?   “阿瑶,云珂嫁给孟首辅这件事,你有什么意见么?”   “没有!我怎么会有意见!”   我猛地干了面前盖碗中凉透的茶,接口道:“不过连云珂都嫁了,皇室还有两个适龄的公主呢。”   我大哥颔首:“我自然知道。阿烟也曾经同我透露过,她属意容家的大公子容靖安。不知道你又怎么看?”   我心里一紧,暗暗攒紧了掌心,已经被汗水湿透。   我能怎么看,我连个瞎子都不如,还用得着看吗?   不过终于说到了正题上了,我心里很明白,只要赐婚的旨意一下,恐怕我和我大哥的嫌隙就再也填不平了。   “哦,容太傅家的公子?听说这两日在朝堂上,他对大哥和顺亲王很是维护啊。这样的话,也算是入的自家门了。阿烟是很爱慕他的,只是不知道他的意思如何?”   “容太傅是我的授业恩师,恩师晚来得子,靖安也是我看着长大的。阿烟是皇室最尊贵的公主,公主下嫁容府,那是皇室对容家莫大的恩赐,恩师再不母荣华,也不能抗拒皇室尊荣。”   是容家不抗拒,还是容靖安本人不抗拒?我心下暗暗鄙夷我大哥的冷漠世故,同时替阿烟惋惜。   见我微有出神,大哥站起身来,绕到了我身后道:“江南水患,北方干旱,朝内又有结党营私,排除异己。一时间已经是内忧外患了,今日在朝堂之上,孟卿九又一次公然反抗我的决定,慕容恪的态度暧昧,也完全不是当初答应我的那样,一时大闹,不可开交。哼,这群孩子现如今都厉害了,把老朽当成了什么来耍。阿瑶,你要是再不懂事一些,傅家真不知要怎样了,大胤也不知要怎样了!”   我面上乖顺地频频点头,心里面疯狂摇头。   是啊是啊,可不是结党营私么,可不是内忧外患么,我一个女人,还是一个小寡妇,就算连学不上的相夫教子都学会了,那么懂事,又能改变什么呢?   正所谓妇道人家,妇道人家,我大哥这扯淡扯得,也太不靠谱了点。   “大哥说得对,孟卿九也太不像话了些。你放心,我与他已经划清界限了!他是乱臣贼子,我是大胤太后,哥哥你说怎样,阿瑶便怎样!”   他一脸“信你就有鬼”的样子,正色道:“你可别同我耍什么花样,阿烟赐婚的旨意你现在就下了吧,还有安瑟的,只要薄家安分,算是我这个做舅舅的,送她的人情。”   我长吁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   容靖安的为人,即便对阿烟没什么感情,也断断不会委屈了她,至于薄正延如何,就算他有委屈了萧八的心,萧八那个人精也断不会委屈了自己。   第二日正午之前,三道赐婚的旨意就已经顺次到达了各个府邸。根据传旨公公回来委婉的反馈,只知道孟家是面无表情地领了旨,容家是中规中矩地领了旨,将军府在读懂了圣旨的意思后,掀翻了一张桌子并几个板凳,而后高呼了一声“皇上万岁”,而薄家,则是敲锣打鼓地谢恩谢了半条长街。   萧八抽了抽嘴角,最后搁下手里的一份清单,淡淡道:“薄家富庶。母后你给的嫁妆,可千万别叫咱们皇室失了威风才好。”   阿沫趁势在一旁讥讽了一把:“哪有人这样的?前脚赐婚的旨意刚下,后脚便忙不迭拾掇起了礼单,布置起了公主府来。”   “阿沫,你也别恼,往后罗摄家也要好好布置的,我先替你起个头,你可好生学着点。”   “你!”   阿沫原是调侃她,可是哪里经得起她的回礼,当下一张脸烧得火红,气得直跺脚。   八公主和九公主是皇室最后的两个未出阁的公主了,先帝在的时候就爱得紧,陪嫁和府邸也是一早便置在那里的,仆役之类早就安置妥当,只等布置完了喜堂便能迎入了。   黄道吉日便由占星阁一并给选了,下个月的初八,掐指一算,还真没有多少时日筹备。   一下子大胤大喜了,接连嫁了两个公主,一个郡主,所以哀家这么个吉祥物也跟着忙了起来。 一边忙,还要一边躲着人。   等过到第十天,还有两天就是大婚典礼的时候,我在睡眼蒙中醒来,却猝不及防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那是我的小九,带着唇齿游弋的药香,湿润的呼吸呵在我颈边,贪婪地说着想念。 作者有话要说:  丢丢回来了啦,恢复更新啦!   感谢大家两个多月的陪伴,第一篇文,我的笔力还不够,本文还有大概两万字完结,所有追文的人,丢丢给你们大么么啦!   另:废后文暂时停更,快穿存稿中,看见了去收一个哟,大么么哟 ☆、第五十八章   他的身子很烫很烫,紧紧拥着我,像一个散着热气的汤婆子,就连呼吸也呵得我直痒痒。   我被钳制得动弹不得,强按下心里的惊讶与疑问,只得闷声自言自语:“不是都服了药了么,怎么还不见好?”   “唔,能看见你就都好了。”   这句话叫我心尖上骤然一暖,一直暖到我肉麻。   孟卿九就像是一只小狗,缩着身子把我蜷在他的怀里,也不说话,偶尔哼哼两声儿,明明很累得感觉,却赌气一般,抱着我越拥越紧。   他的骨头咯得我难受,我试着挣扎了一下,他就干脆整个人都压了上来。   我只得作罢,闭起眼享受这难得的宁静。   可是这不正常啊,这完全不正常啊!   一向傲娇到没朋友的孟卿九,他怎么又变得孩子气了呢?   难道是因为起得太早了,出门没来得及吃药么?   我红着脸,嗫嚅了半日,最后还是张开手环住了他的腰,趁机把已经红透了的脸埋在了他的怀里。   他就只是抱着我,像是一个执拗的孩子在守护心爱的玩具一般,呼吸一瞬沉重一瞬熹微,心脏像是随时会蹦出来一般,跳得欢腾。   我借着他的前矜蹭了一下鼻尖儿,装模作样地数落道:“还要留着力气一会儿去朝堂上理论呢,怎么这会儿跑来我这儿了?你侄儿的婚事你好歹也要做个样子,你是不知道啊,我大哥现在可是分分钟想要捏死我的节奏,我躲得好辛苦啊。”   我嘀嘀咕咕了半日,孟卿九却连挪一下窝儿都懒得,蒙着脸哼了一声。   “唔。”   我:“……”   唔是什么意思?这家伙,几日不见,他又想干嘛了?   我吞了一口唾沫,卖力地小挪了一下身子,继续说道:“还有未央宫里面那三个祖宗啊,萧煜那个小废物,你可高抬贵手别招惹他去了,每次一在前朝吃瘪,必要回后宫撒气。叶冉倒也还好,带着怯儿,他也不好在孩子面前过分。只不过要是三言两语招惹到了他的心肝儿颖夫人,连带着我的长乐宫都不得安宁。”   他小挪一下,继续哼哼。   “唔。”   我:“……”   “喂,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嘛!”   我真是对他彻底无语了,可是没想到稍一用了力挣脱,他竟然滚跌到了床里边。   我一下子慌了神,去探他的额头,果然滚得烫手。   “呀,你额头怎么这么烫!孟卿九,你到底怎么了?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吃药啊,你这个样子作践自己,你想怎样!你,唔……”   “嘘。吵死了。”   有一次被他堵住嘴巴,他突然吃力地睁开眼,笑得很是无所谓。   我的卧榻很大,上面悬挂着一张熏染过檀香的素色纱幔,一簇凌霄花旋蔓延,低垂的纱幔有一大片被他绕着裹在身下。   而孟卿九这个妖孽,他侧身躺在床榻内,一身靛青色的薄衣已经被沁出的汗水湿了大半,一指绕着纱幔的一角,胸口因为不平的喘息而起伏不定。   半睁着眼眸,坏笑着瞧着我的样子,让我觉得自己像是被丢在火炉上蒸烤一般,热气直冲天灵盖儿。   这热力,是根本停不下来啊。   我,哀家实在是有些坐不住了。   坐不住,当然得撤了,而且还要不露痕迹地撤。   “孟卿九,你、你渴不渴?我睡觉时候向来不喜欢人守着,所以不等我喊人更衣,寝殿里是不会有人进来的。我去给你倒水,额,还是倒一杯参茶吧。”   我边说边从卧榻上起来,稍微拢了拢散落的发髻,逃也似的想要离开这个让我极不淡定的地方。   可是还没迈开脚步,就被孟卿九再次一把拽住。   “阿瑶。”   他的声音太魅惑,软软糯糯的,叫我彻底没辙。   “嗯?”   “阿瑶,你别走。我们说说话,好么?”   “我……”   “阿瑶,我很想你,我很惦记你,就算丢了性命,我也要见你的。”   我很想你,我很惦记你,就算丢了性命,我也要见你的。   这话在我脑海里炸开锅来,鼻子一酸,我一屁股坐了下来,眼泪兮兮地往他身上捶了一拳。   “谁要你惦记了,你要是敢死了,我保证叫你做鬼也找不到我!”   孟卿九满脸讨好:“好好好,我一定好好活着。我要是死了,还怎么抱得到你?阿瑶,你给抱抱好么?”   妖孽啊,妖孽!我想我现在一定是个烧得红彤彤的人,摸一摸都要烫手的那种。   他还不是光说说而已,一使力,真给我拽到了怀里抱住了。   我:……   孟小九,看在你有病的情况下,我忍你。   伏在他胸前,我问:“你都烧成这样了,是没吃药还是药不行?你的毒清了么?我大哥有没有再找你麻烦?你家的那个孟涵劭总不会欺负我家傅云珂吧。哎,她好歹是我侄女,还是蛮希望她能过好的……”   “噗——”   “你笑什么?”   我顶顶不满地用手肘支撑着,托着下巴,瞧见孟卿九正眨着一双魅惑的大眼对我盈盈浅笑。   他那眼神儿太甜腻,我一个没留神儿,就有些醉了,不知不觉又被他坏坏地绕了去。   “阿瑶,有没有人那么评价过你啊?”   一丝不太妙的感觉爬上心头,我迷糊道:“什么怎样评价?”   “就是——你的话好多。”   我:“……”   这不是变相说我啰嗦嘛。   我撇撇嘴,甩开他的手,扭过头去表示抗议。   孟卿九一副笑得接不上气儿的样子,连咳嗽带喘气儿,愣是把自己滚成了一团球。   笑得累了,他又死性不改,趁我走神儿,一把又把我捞到了怀里。   “阿瑶,要是你大哥要你离开这里,离开我,你会怎么选择?”   他这么突兀地一问,我的心好像瞬间停滞了半拍,方才火烧一般的感觉,迎面被一盆冷水浇灭。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同样,也去得太快了。   我总是努力忘记一些事情,好让每天的生活变得容易一些。比如说朝野更替的阴谋,比如说后宫变换的诡计,再比如说我和孟卿九的水深火热。   急桩婚事终于尘埃落定,掩好了旁人的眼,我知道,我的好日子终将到头。而对于孟卿九,也到了必须抉择生死的地步。   我一定是真蠢,才会在一个坎儿上摔两次。十三年前,我大舅既然能在药丸里面加入“绝情散”,那么十三年后,我大哥就能在药丸里面加入“断肠散”就是脚趾头都能想出来的事情。   从来就没有人力所不能做到的事情,也从来都没有人力所不能拆散毁灭的情感。   玄龙令是我势必成为众矢之的的死穴,而我对于我大哥的“叛变”,就是我与他彻底决裂的讯号。   我本来就是个没什么指望的人,说得高端点,就像是有些看破红尘。作为大胤地位最稳固的一个,就算天崩地裂我也只能和长乐宫长相厮守。   孟卿九也不是一个会为了情爱表现得太轰轰烈烈的,我们都是理智大过爱情,至少表现出来是。   虽然还有徐少亦在,可是徐少亦,又能有多大的能耐,能一次又一次为他保命续命?   你是不是可以舍弃我,远走他乡?你是不是可以当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循心而走?可是我的心就是你啊,怎么办,你要我离开,我怎么腆着脸留下,看你难过?   他问得很轻,听不出悲伤,甚至还带着笑意,可是那漏半拍的心跳,却比什么都折磨我的心。   我做不到,我不能看他的眼睛,不能拆穿他,不能打破他的心安,却也不能辜负他的心意。一股热流涌上眼眶,鼻尖的酸意也愈发强烈。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憋住眼泪,拼命营造出无所谓的情绪。   “我会离开的。”   “不要选择我,不要留恋我,离开我,就算是最危险的地方也要去,就算是最险恶的局也要涉,我永远会在背后保护你。阿瑶,只要你离开我就好,这样,可以么?”   “可、以。”   我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失控。暗暗告诉自己,千万不要哭出来!   “阿瑶……”   我拼命睁着眼睛,笑着打断他:“小九,你也要答应我,我走的时候,你不要哭得太惨。就算我哭得很惨,你可不能被我影响。”   “好,我答应你。”   “还有,你要……好好活着。”   没有人再回我的话,眼泪终于和着我的崩溃喷涌而出,而那个滚烫的怀抱也一把将我推了出去,就像他曾经的来去,消失地不留痕迹。   我先是侧着身子低声地哭,然后越想越伤心,便坐了起来,就连哭声也变得嚎啕。哭得晕晕乎乎的,约莫听见殿外有不小的动静。   首先发难的阿沫,她显然已经气到不行。   “放肆!这里可是太后娘娘的寝殿,你们长了几个胆子,连这里都敢闯!”   “奴才是揽月宫的掌事公公,奉了皇上之命,特请太后娘娘移驾揽月宫,烦请姑娘通报,不要叫奴才为难。”   “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揽月宫里住了个什么东西?假托皇命,难道咱们太后还要去给她请安问礼?!”   “阿沫姑娘,这可是皇命……”   “那怎么不是御前的人来?圣旨呢?这些都没有,罗统领,你放进来的东西,请你马上赶出去!”   眼看就要吵得不可开交了,我揉了揉突突发痛的脑袋,抹掉眼泪,平复了心情把阿沫叫了进来。   “一大早又在闹什么?就不能消停一些,让我睡个安稳觉!”   阿沫对着我,面色凝重,说了一句我不太懂的话。   “主子,揽月宫那个,又没了。”   没了?什么没了?难道是舒媛死了?那应该有丧钟才是啊,而且阿沫说的是又没了……   “主子,昨天下午太医院诊断说,揽月宫那位又怀上了。可是没几个时辰,半夜的时候就小产了。原本也没什么,但是把脉之后,太医又说……”   可是太医又说了,这次滑胎,是因为之前被强行堕胎坏了身子。   倒了血霉的哀家我,又一次造孽了。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网站抽,但是你们还是爱我的对不对。呜呜~~~给我个抱抱吧,给我个么么吧~ ☆、第五十九章   乾元元年是个多事之秋,新后驾到,先帝驾崩,贵太妃乱政......可这些都还不算是最劲爆的。   最劲爆的是,“殉国”多年的忠烈将军奇迹归来,可是却不见了忠烈。   这所有的一切仿佛是约好似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压得你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几起陈年旧案的平反,将朝廷的势利范围又重新推上了一个新的界点,我虽然做着傀儡,好歹也算是一个明白的傀儡。我自然能明白,我这么一个眼中钉,离被拔除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所以在平静了几个月后,继八公主和九公主相继奉旨准备下嫁的时候 ,皇室终于又迎来了一波新的冲击。   导火索就是,宠冠后宫的颖夫人,被太医诊断出了不孕。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不孕的风波很快就牵扯到了已经还政于皇上,隐退于长乐宫临华殿的昭毓太后我身上,说是这一切的根源,在于太后在颖夫人入宫之前,曾经恶意打掉过夫人腹中一个已经成型的男婴。   一时间,朝野上下掀起了一股声讨太后的声潮,各派势力居然空前团结,希望昭毓太后能够履行之前的承诺,为自己的错误前往晖霁殿修行忏悔。   当然了,这股势力中,带头的就是“大义灭亲”的傅将军。   我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已经被莫名其妙地请出去了,不过不是揽月宫,直接就是宣室殿。   宣室殿内一派肃穆,位列了朝内众臣,除了我大哥和慕容恪几位别有深意外,其余一个个都噤若寒蝉。   可是在这些人里,却没有孟卿九。   而许久未见的慕容恪显然比从前的更加冷漠沉静了,一个眼里没有了火的男人,最狼狈的莫过于逃开一个女人注视的目光。   我乘兴而去却败兴而觉,耳里落入那一阵阵似嘲似讽的“太后千岁”,喊得我异常心塞。   假意寒暄过后,一切又重新落入平静。   而宣室殿的一派肃静里,唯一称得上是动静的,就是舒媛崩溃的哭声。   这哭声,叫我想起了临华殿“赐药”那一次,不知怎么,就冒出了一身冷汗。   “母后,媛儿的孩子没了。”   萧煜正在在御座上,平静地出奇,看向我的时候,眼神儿冷的叫人心寒。   我未置一言,朝他点点头,目不斜视地走向我的凤座。也许因为是我最后一次坐在那儿了,一时心里有些悻悻。   我嗤笑一声:“所以,哀家这次是要为颖夫人失去孩子负责么?”   “太后娘娘此前承诺过,要为颖夫人失去的孩子负责,前往晖霁殿修行赎罪。可是娘娘并未履行诺言是,所以连上天都来怪罪了,此次的责罚,实在是……”   舒太守上前一步,拱手道:“还请太后娘娘践行诺言!”   群臣跪地:“臣等跪请太后离宫,前往晖霁殿修行!”   我冷笑一声:“皇上也是这个意思?”   未等萧煜出声,舒媛已经一把扑到了萧煜脚下,哭得声嘶力竭。   “六郎,你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太后害得臣妾好苦!”   “妹妹,当着这么多朝臣的面,你还敢这么放肆!”   叶冉当下喝止了舒媛,转向萧煜,也跪下道:“皇上,请听臣妾一言。母后她不能去晖霁殿!当今局势是个什么样子?晖霁殿又是什么地方?妹妹还年轻,太医的话也未可尽信。要是为了区区一个妃子,就强迫当朝太后涉险危境,岂是明君所为!”   “哦?当今局势是个什么样子?老朽倒是很想和皇贵妃讨教一二。”   我暗自觉得好笑,好啊,傅恒将军果然按捺不住,要出手了。只不过这突兀地横插一杠子,果然是他的行事风格么?   萧煜蹙眉,仿佛我大哥,也就是他亲大舅的话是空气一般,面上泛出厌恶的神色:“爱妃还跪着做什么?朕说过会给你公道,自然不会食言。你且暂避一旁,莫言再多言了。”   他嘴里叫着“爱妃”,可是却好似少了些意味。   但是再略过的叶冉的时候,停滞的时间却明显长了很久。   “皇贵妃也起来吧,你是后宫之主,傅将军还等着你赐教呢。”   叶冉也愣了一愣,不过很快缓了过来,谢恩退到了一旁。   舒媛一时怔了怔,就连哭声也不自觉地低了下去,可是抬眼却寻不到萧煜的目光了。   她极度不安道:“皇上……”   萧煜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带颖夫人去偏殿休息。”   舒媛面上的“悲戚”顷刻间就被惊惧和疑惑所替代,可是不容她多想,当下也只能顺从着被领入偏殿。   临走时那阴测测的一眼剜在我身上,寒意凛凛。   大殿空荡地回响着刺耳的脚步声,走了几步,恍若大梦初觉,她的崩溃一瞬间全部爆发出来,左右甩开搀扶着她的宫女,失态地朝萧煜面前奔过来,跪伏在地,扯着龙袍的尾边痛哭。   “六郎,臣妾到底哪里做错了?六郎,你到底是哪里不满意?六郎!你……你是想要把臣妾软禁么?!”   萧煜转过脸去,没甚表情地甩开了她的手。   一旁的蒋德禄早已领了脸色,尖声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夫人正值丧子之痛,把她带下去,好好安置在揽月宫里,无旨就不要外出了!夫人,您请吧?”   “滚开!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来指点我!皇上,臣妾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我!臣妾为了要和皇上在一起,连女子的名节都不顾,现在还被毒害,彻底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皇上,那是两个生命啊,那都是您的孩子啊,臣妾……”   “够了!皇子?呵,颖夫人,朕有判断力,朕累了,你退下吧。”   “皇上恕罪啊,颖夫人是有苦衷的……”   舒太守早已失魂落魄地瘫倒在地上,连话都说不周全了。   我原本打算静观其变,不承想萧煜会发那么大的火,一把将手中的奏折甩出去了老远,眼里烧着怒火,像是把他二十年来的愤怒都一次宣泄出来了一样。   而舒媛也好不到哪儿去,一张哭过的脸瞬间惨白,妆花了一脸,身子跌跌撞撞地后退,瞳孔骤然放大,怎么也想不到萧煜会这么对她。   萧煜的耐心显然已经完全消磨殆尽,只剩下焦躁和暴怒。   “你最好马上从朕的面前消失!至于交代,朕既然答应过,就自会给你一个结果。揽月宫殿阁华丽,断不会委屈了你。至于位份,朕也会顺次给你提一级。从此以后,有皇后叶冉主理后宫,皇贵妃,你无诏就不用出现了。”   这话一出口,不仅是舒媛和叶冉,所有的人都震惊了。   萧煜要立后了?而且要立叶冉为!。他对舒媛的种种态度表明,舒媛已经失去了萧煜的爱护,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舒媛满脸惊愕和质疑,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冷不丁后倾栽倒,狼狈至极。   “皇后?皇贵妃?还有无诏不得出现?呵,呵呵,所以,皇上是要将臣妾打入冷宫么?皇上到底听说了什么?您这样对我,不觉得过分么?”   舒媛脸上还挂着泪,可是表情已经变成了绝望的冷笑。   萧煜吼了声:“蒋德禄,你还愣着干什么!”   “不!就算是打入冷宫,臣妾也需要一个理由!臣妾不要揽月宫的繁华,也不要皇贵妃的尊荣!是她,一定是叶冉这个贱人!自从臣妾入宫,她就一直和臣妾作对!一定是她!皇上,六郎,你听我说,你听到了什么?一定不是那样的,一定不是,臣妾可以解释……”   我大哥突然笑出来,看向舒媛的眼神满是戏谑。   “颖夫人是要解释您和庶人萧可的关系,还是要解释两日前皇长子的奶娘中毒身亡的事情?”   “傅将军!”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断然喝止了舒媛的气急败坏。   “舒媛你闭嘴!傅将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怯儿的奶娘中毒身亡了?还有,颖夫人和玳王……和萧可又有什么关系?”   “太后娘娘,既然皇上还顾念旧情,那么咱们就姑且给足了夫人面子。皇长子的事,情,之所以连太后娘娘都瞒着,那是因为这项罪名,原本是在皇贵妃身上。”   我不觉攒紧了拳头,冷眼看着我大哥“欲言又止”地给舒媛余地。可是言至于此,舒媛显然也不需要什么余地了。   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到了叶冉身边,又冷不丁从一旁的侍卫身上抽出佩剑,扣在了叶冉的脖子上。   等我们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晚了,漫身的寒凉袭来,我连说话的声音都颤抖了。萧煜几乎是趔趄着从御座上站起来,眼眶不觉有些微红。   “舒媛,你这是做什么!把剑放下来!”   “我做什么?你们没有眼睛么,我要杀了这个贱人!还问我做什么!萧煜,你不是一直都倾慕我的美貌么?可你就是个废物,你永远都比不上萧可!他虽然也倾慕我的美貌,可是他至少是个真男人,他说他会成全我的,只要他做了皇帝,我就会得到我的小九,我的小九……傅瑶,你也是个贱人,我得不到的,你们谁也别想得到!”   她言语一激动,剑锋割破了叶冉的脖子,鲜血瞬间留了下来。   我强抑内心的不安,感觉头皮阵阵发麻。   “舒媛,你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对不对?孟首辅并不在这里。你放了皇贵妃,我给你做人质。”   “你?你凭什么!”   “就凭你真正在乎的人是孟卿九。”   我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抛出来,朝堂上抽冷气的人显然不是一个两个。众人关注的焦点显然已经从劫持事件上升到了纲常伦理。但是依旧有理智残存的人,又把他们给拉回了现实。   “简直是胡闹。颖夫人,你难道要质疑本将军对付反抗者的能力么?”   “哦?那么傅将军,是要质疑本宫手中的左伏虎令了?哈哈哈哈,太后娘娘,臣妾认为,你的提议是极好的。只不过眼下孟首辅性命垂危,自身都难保了,您现在和我们尊贵的皇后娘娘交换,臣妾死也能又太后娘娘陪葬,真是体面啊。”   左令!左令在舒媛手上,我大哥就是因为左令,所以才会留着她!我下意识地望向慕容恪,这才发现,他的目光一直灼灼地盯在我身上。   如果小九不是有危险,那么此刻那个落在我身上的眼神就是他。   我答应过他,我会离开,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要离开。因为只有我离开,他才不会有后顾之忧,而我,也一定会努力活下来。   这样想着,我慢慢就朝舒媛那边走去。阿沫虽然眼里含着泪,可是她明白,现在没有比我走过去,然后设法得到左令更好的办法了。   “不要信她!太后,你不要过来!啊——”   “贱人,闭嘴!那我就先杀了你!”   “不要——!”   “陛下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舒媛蓄着一份狠辣想要下手的时候,我猛地扑到了她怀里,将叶冉奋力推了出去,推给了同样扑过来的萧煜。   但是也许活该我今天倒霉,我天真地想在舒媛身上搜出左令,贪心不足,结果给她苦逼地又逮住了。   看着剑架在叶冉的脖子上已经倒吸凉气了,但是当剑也同样架到我脖子上,那汩汩不断的冰凉下,我才意识到,我前些日子假装自杀的架势是多不走心。   那手力劲儿,简直是没吃饭嘛!   她鬼魅地呵在我耳边:“孟卿九不是爱你么?我现在就杀了你,那你们一起去死好了。”   我想的却是,我要是变真的成了鬼,那也是一辈子飘在孟卿九脑子上,吓走他要娶的媳妇儿,看他吃喝拉撒的爱心鬼,他最后还是我的。   认命地闭上眼,心里反反复复安慰自己,这玩意儿也许不叫死,而叫涅槃。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两更么么哒 ☆、第六十章   我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舒媛挟持着,而她挟持我的目的居然是为了泄愤——本朝最狗血的剧情,没有之一 ——太后和贵妃爱上了同一个男人。   这种连伦理都掰持不过来的剧情居然已经酿成了一出前朝加上后宫的惨剧,并且一下子就跨越到了舞刀弄枪见血的地步。   我好歹是有些身手的人,可越发是有些身手,却越发不敢乱动,因为我的对手太业余了,她压根儿就不知道轻重是个什么玩意儿。   大胤最大一盆狗血淋下来,落在别人眼中不知是个什么样子,但是我自己却是很惭愧很惭愧的。   一来我这地位实在高得不得了,被挟持下来,面子自然也就掉得不得了。   再来,离我最近的除了手无缚鸡之际的萧煜和叶冉,就数我大哥的战斗力最强了。   可是他这最强战斗力显然另有打算,不太稀罕我的死活。   我是个感□□彩很不明显的人,这个不明显,不单单是我之于旁人,更重要的是,旁人之于我。   比如说我明明牵挂了孟卿九十多年,却也装了十多年对他深恶痛绝的样子,我明明只想把慕容恪当做避风港,却在整个大胤人前表现地对他轰轰烈烈的爱情。   我人生中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是逆向的,就连我自以为是地从小谋划为我大哥“平反”,也着实藏得深不见底。   悲剧是,我最后还是做了一个无用功,这大胤最大的乱臣贼子,就是傅恒本尊是也。   傅恒大将军的心太坚硬了,而且容量也太小了,一个徐贵妃加上一个权位,就是在没有空间再去容纳别的什么了。   这样想着,我就开始深恶“血浓于水”这句话了,简直是太假了,血就是血,谁就是水,要是混起来果然不是东西!   这样感伤着,脖子里感觉已经凉呼呼地湿了一片,有些地方粘腻地凝固了起来,脑子昏沉沉地,意识越发模糊。   叶冉伏在萧煜怀里,简单地处理伤口后,便又挣扎着站了起来。   “舒媛,你真是疯了!你要是伤了太后娘娘,你也得死!”   舒媛轻蔑瞥了她一眼:“死?看来我们皇贵妃,这晋了位份,要做皇后了,怎么反而脑子却不够用了呢?太后娘娘的命能值什么钱,本宫杀了太后,怎么就一定会死了?傅将军,本宫倒是问问你,你应该也和本宫想的一样,是左令,更有价值吧?嗯?哈哈哈哈——”   “疯子,你这个疯子!”   叶冉被她的疯笑再一次吓到了,不觉踉跄几步,连连摇头。   舒媛不再搭理她,她的剑一步一步地深入,伴随着她的狂笑,越发嗜血凶残。   萧煜一手揽着叶冉,见舒媛如此丧心病狂,转向了我大哥,连声音都颤抖地不行:“傅将军,你们这是要谋逆么?!你们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她挟持的,可以当朝太后!是、是你的亲妹妹!”   傅恒大将军仿佛听不见一样,继续冷静地权衡着。我实在是累了,不觉阖上了眼皮。   舒媛更加得意了:“怎么,傅将军还没想好?那本宫可就——”   “慢着!”   傅将军还没有想好,不承想,慕御史却先一步早就想好了。   慕容恪的声音带给了我强烈的不安与恐惧,我撑开了眼皮,眼里重新落入了一副炽热焦急的面孔。   这样的他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叫我无端惶恐。   同样不安的,还有原本胜券在握的舒媛。   也许她之前已经同我大哥达成了某种协议,只要把我弄到一个半死不活的状态,然后在做些什么,那么玄龙令和左令便能归他所有,而舒媛除了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还能彻底除去我这个眼中钉。   可是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一拍,她实在低估了慕容恪的存在。   “慕容恪?你想怎样?”   舒媛似乎有些不安,顿了一下警告道:“你可不要忘了你自己是谁。”   慕容恪逼近一步,沉声道:“和颖夫人的不识大体相比,下官实在不敢忘了自己是谁。只不过颖夫人的打算,恐怕很快就要落空了。”   “嘶——”   我不觉倒吸了一口冷气,脚步有些踉跄。要是再没有什么人把我从舒媛手里夺下来,那么我就是不被她割喉,也要被她耗死在这儿了。   “说,玄龙令在哪里。”   舒媛压低嗓子,一边带着我后退,一边轻声质问。   玄龙令?我满心疑惑,问这个干嘛?她为什么会对玄龙令感兴趣?她明明已经有了左令了呀!要说人贪心不足嘛,舒媛也不像是个政治抱负有多高的人啊,莫非……   莫非左令并不在舒媛身上!   哎哟,我这脑子!   我实在应该佩服我自己的机智的,只不过生于内宫之中,费脑子的地方实在太多,所以我再高明,也抵不住偶尔慢了的拍,而这一切,照理说都是在情理之内的。   但我现在是真的很害怕,怕我一开口说话,吞咽之间,便自己凑在刀锋上抹了脖子。所以我只能拼命地往后仰头,还得仰得不动声色。   舒媛很是惧怕慕容恪,反而不敢太过放肆了,握着剑的手也有些抖了。   她一颤抖,我又悲剧了。   我觉得我快要死了,死在一个突然冒出来不知道想干嘛的女人手里。   可是我连我的那些破家事都没理清呢,我还没有和孟卿九好好说句喜欢,我还欠慕容恪一句道歉,我的傻外甥继续水深火热着,我还没来得及参加我两个便宜女儿的婚礼…...   强烈的不甘驱使下,不知不觉我就哭了出来,听说自刎割喉什么的死的都非常痛苦,好不如在那之前咬个舌头什么的来的痛快。   我……可我真的不想死啊!   我徘徊在惶恐边缘,可是还没等到自己的大限,便被猛地抛了出去,又被人猛得接到了怀里。   接着我的居然是赵铄,我一时眼花加腿软,顾不上奔过来的阿沫众人,很不争气地整个人卧在了他的怀中喘气儿。   “啊——!”   “慕……”   “慕容恪,你竟敢!”   朝堂之事斗转急变,前一刻还是舒媛挟持着我,众人无措,这一刻就变成了慕容恪秒夺舒媛手中的长剑,将她一掌震飞了好远。   “我怎么不敢?”   他冷眼一瞥,讽笑道:“傅将军,您大可不必为难,舒氏一族不但参与了慕氏一族的谋逆案,现在又挟持太后,罪孽深重。但是这位颖夫人她想多了,妄图以左令相要挟,却不知,她拥有的,并不是真正的左令。”   “慕、容、恪!”   “夫人。”   舒媛崩溃的质问声响彻大殿,她狼狈地跌倒在地,早有侍卫执剑将她团团围住,可是她的婢女却神色自若地走了上来,甚至还取出一块手绢来擦拭她嘴边溢出的血渍。   见大殿的氛围不对,我大哥终于不再置身事外。   “慕御史这话是什么意思?左令向来是由季家世袭,怎么会到了舒氏的手中?”   “傅将军,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如今朝堂之势已然明了,又逢孟首辅重病垂危,孟氏一党无暇顾及。现在这宣室殿内,除了那些独善其身的,哪一个敢和您傅恒大将军说一个不字?左令是我从季家那边索要来的,我曾经将它献给了从前的玳王萧可,可是左令的威力到底不若将军的右令,慕氏一族逼宫的时候还是被镇压下去了。”   萧可?萧可!我不由得浑身一惊,不对,左令不在舒媛手里,左令在……舒太嫔!不,也不是舒太嫔,是她!   “来人,给哀家拿下那个婢女!”   我脑子里瞬间一空,无边的恐惧砸了下来。谨儿,是谨儿!我居然忘记了她,我居然忘记了她!   那一抹鬼魅的笑意在那个‘婢女’的唇边绽开来,我猛然跌入了她那深邃漆黑的瞳孔里,那种灵魂冲破肢体的撕裂感再度袭来。   “啊——不要!”   “阿、太后娘娘!”   “你滚开,滚开!啊——”   “主子/太后娘娘,您怎么了!”   重影,重声,四面嗡然的吵闹,欲裂的头痛,还有快要脱壳的灵魂。我发了疯一般从赵铄的怀里挣脱开来,我感觉我在哭,我在难过,我在恐惧,心有撕裂一般的感觉,心上还有无边的愤怒。   所有人看我的眼神好像是看个疯子一般,克制又不敢靠近,但这微妙的平衡很快就被舒媛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声给打破了。   “谨儿,你要害孟卿九,居然在我身上下了连心蛊的引子?!你这个贱人!”   那个婢女脸上的人皮面具顷刻化开,露出了一张妆容妖冶阴邪的真容。凭着轮廓,依稀能瞧见几年前那个清纯可人的谨儿的模样。   慕容恪怔在原地,手中的剑“哐当”坠落。   谨儿有一瞬的慌神儿,不过很快不自觉地勾了勾唇角,换上了一副更加轻蔑的神色。   “哎哟,连心蛊这种事儿你都知道啦?看来玳王够宠溺你的呀。对呀,我月余之前曾经为我们高贵的太后娘娘施过“移魂”之术,送她去见一位故人。只不过她和这位故人情深义厚恩爱过头了,叫我这个未能托付的女子不大快活,便又送了她些东西。本来也没什么,不过就是配着某些药能起些离魂丧命的作用罢了。啧啧,但是都这样了,你就别想着孟首辅了吧,干脆,你下去找玳王,反正一会儿,我会把你的心上人一起送过去~”   “你…….你又对我做了什么?”   不等她说出点什么,舒媛的瞳孔骤然放大,整张脸霎时惨白,呈现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惧之色,然后心口处漫出一块血红,嘴边也溢出鲜血。   “你……”   “啧啧啧,果然女人死在噬心蛊的手里都太惨了。”   她说完,便以更大的兴趣转过头来盯着我看,眼里喷射出源源不断的狠辣,却自始至终不敢去接慕容恪怔怔的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个亲爱的说我的太后怂......   我只能说,她也想不怂的哇,可素她现在不怂一点还怎么走人怎么脱身怎么和亲爱的小九九缠缠绵绵地去浪迹天涯哩~阿咧~~~~ ☆、大结局 作者有话要说:  不错,就是睡觉的被子......   不错,二丢终于完结了......   嘤嘤嘤~好不容易!   这一篇槽点其实很多,情节也有好多不完善的地方,并且无良作者因为种种原因还坑文了将近一个月。但是真的很感谢追文的一百来个小伙伴,你们一直包容我,鼓励我,给了我继续的勇气。   我的写文习惯不好,总爱天马行空,想到哪里写到哪里,导致埋下了好多哑雷闷炮,情节缺陷大,有些不知所云。但是二丢成长啦,下篇一定会更好!   所以本篇系列文我都把大纲列好了哦,所以话不多说,等我开文!   全体大么么!   我从未想过,舒媛的结局是惨死在我眼前,就像我也没想过自己的结局是被孟卿九背叛一样。   她把自己的私欲归结于爱,把自己活成了最可怜的模样。   原本傅恒的军队势如破竹,可是却在午门外却遭遇了另一队“傅家军”。   领头的少将军持右令,杀伐果断,一路高奏凯歌。   “将军,不好了,咱们的人在午门外被劫杀了!”   “什么?!是谁人领头!”   “将军,是,是少将军!”   是傅云峥!   云峥居然是这么有打算的人,真是遗传要看隔代的,像极了我惯会逢迎的老爹。   我忍痛说:“大哥,你回头吧!”   连云峥都背叛你了,你还有什么好坚持的?   “阿瑶,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父亲将右令给了云峥?”   他的神色里满是苍凉,不断地毕竟我,眼里渗透着绝望。   “我,我并不知道……”   我和云峥私下里从未联系过,关于右令,父亲也给过我,可是后来在我大哥手里也发现一枚,现在云峥也有……   事到如今,真假已经不那么重要了,我们傅家,怎么会到这个地步?   “阿瑶,哥哥看你长大,比疼爱云珂还要疼爱你,你不能这么看着我失败。”   失败?   “呵呵呵,傅将军,失败的滋味如何?”   瑾儿鬼魅一笑,眼里满是怨毒。   “你连这都参与了?”   我大哥眯起眼睛,杀机毕露。   “是啊,你愿意用你妹妹的性命威胁孟卿九,可是我怎么能保证你最后会给我好处?孟首辅与你不同,他是正人君子,深爱傅瑶,他说他会保我,他就一定会。所以——”   “所以你们合起来演了一出戏。”   “皇上——”   我吃痛地抬头,舒媛死一般蜷缩在萧煜怀里,而萧煜的眼中也满无生机。   “阿瑶,如果孟首辅做了这皇位,你会做他的皇后,继续呆在这尸骨累累的宫廷么?”   我脑子里嗡地一声,感觉天地都塌陷了。   孟卿九,皇帝!   “其实朕早就知道孟首辅的来历了,当日莲月长公主蒙冤的事情,虽说是皇室秘辛,不过却不能对历任储君隐瞒。我听说长公主是个性子烈的人,父皇那么对她,她必不肯罢休。所以今日局面……呵呵,朕无话可说。”   “可是末将有话要说!”   “大哥,你要做什么!”   我话音刚落,就被人猛地推开,居然是瑾儿,她的眼神决绝,傲慢,却带了一丝歉疚。   “瑾儿!”   我这才发现我正后方站着慕容恪,而随着我大哥一个手势,弓箭手早已万箭齐发。   瑾儿疯了,可是她即便疯了也不能放弃对慕容恪的爱,在我大哥下令乱箭射杀的时候,她义无反顾地挡在了慕容恪面前。   少年时的情分是人心底最弱的地方,他眼睁睁看着这个少女因为爱她而万劫不复,因为爱他而丧心病狂,最后因为爱她而豁出了性命。   这些,他要怎么还?   无数利箭刺入瑾儿身上,血腥弥漫了整个大殿。   “瑾儿!”   “容恪哥哥,其实我早就后悔了,我好后悔啊。   当年我以为我死了,可是醒来后却发现傅将军救了我。我以为我活了,可他却把我推入了地狱。   这些年我为了再次来到你身边,辗转效命了好多人,情话对我说得最好的是玳王,对我最真诚的是晋王。可是晋王却被害死了。   他像哥哥一样包容我,我却当他是工具,直到他被自己的亲生兄弟害死。容恪哥哥,晋王死前要我做个好人,可是我怎么会好,怎么好?   我的手上沾满了罪孽和鲜血,我以为我还有那么相信的爱情支撑,可是,呵呵,就连孟卿九都会利用傅瑶,你要我相信什么!”   “瑾儿,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孟卿九,孟卿九!   我哭干了眼泪,想不到结果竟是这个模样。   我们彼此爱着对方,却也防备着对方,我们本就该是天生的敌人,却被命运无情地作弄。   “不要选择我,不要留恋我,离开我,就算是最危险的地方也要去,就算是最险恶的局也要涉,我永远会在背后保护你。阿瑶,只要你离开我就好,这样,可以么?”   离开我,可以么?   原来他早就想好了结局,原来他早就看到了剧终。   他要我离开,我怎么可以腆着脸留下来。   比起那么多爱别离,我们早为彼此做了最好的选择。   我慢慢抹干脸上的泪水,试着去牵动嘴角,试着去尝试一个最好的离开方式。   可我没想到,就连离开,我大哥也早就为我安排好了。   他慢慢扶起我,满是不真实的疼惜。   “阿瑶,人最难面对自己所爱的人变成最丑陋的模样。我已经回不了头了,我早就没有了死的权利,我怎么能让我爱的人看到我如今丧心病狂的模样!阿瑶,有时候活着才是最痛苦的,阿瑶,阿瑶!”   可是我宁愿活着受苦啊!   “大哥,你要做什么……”   “阿瑶!”   “不要!”   一柄利剑刺入我的胸膛,我下意识地护住腹部,我怕那里万一有我和孟卿九最珍视的礼物。   我听到好多人在叫我,好多人冲过来扶我。   我已经没有力气看我大哥的神情了,掌心一片粘腻的温湿,脸上却有几滴冰凉的泪水。   我想起我十多年的人生来,我想起我不能说的秘密来,我想起第一次见孟卿九时他骑在高头大马上冲我笑,想起他再次相遇时不停地暧昧使坏,想起他无数次对我轻拥入怀,还想那个夜晚,想起我们不顾一切,彼此交融……   这就是我这些年走过的路,可是最后,我却要以继后、废皇太后的身份安葬在一个名义上的丈夫身边,也许千秋功名黑历史,也许被抹杀得一干二净。   我这些走得如此艰难,全是因为我爱上了一个命定的男人。   而那个男人,居然脑后有反骨,还天生是个天子命。   孟卿九,若有来生,我们会为你生一个孩子,逃之夭夭,离开所有的纷扰,去寻找只有我们一家三口的快乐。   可是那一天,真的要等来生了么。   ——————————————————————————————   五年后。   大胤覆灭后的第五年,民间都在传说,病歪歪的楚国新皇帝孟卿九没几天过了。   可于我而言,不过是睡饱了,张开眼就换了个天而已。   山里的桃花今年开得特别好,我琢磨着,可以摘些桃拿去集市卖,以此改善下伙食。   左思右想,这事儿徐得提前征得我家管事的同意,于是我麻溜地趴下了树,端着张板凳儿坐在了小管事儿对面。   咦,四岁的孩子怎么能把字写得这样丑!   “小夭,为什么你的字像狗爬一样啊?”   “因为我娘拉低了我的智商啊。”   ……   “小夭,为什么你脸上黑乎乎抹了一层灰啊?”   “因为我爹遗传给我的脸蛋太美啊,荒村野岭的,遇上人贩子怎么办。”   ……   切,哪有人贩子跑到大山里拐小孩子的。只有跑到山里来打猎的!   “小夭,你昨天居然猎到了一只兔子哎!你是怎么做到的!”   “阿瑶,你是十万个为什么么?你坐着别动,我要去煮饭喂饱你了。”   ……   小东西撇过头来,一脸“瞪谁谁怀孕”的神色。   我:“……”   管事儿的太厉害,我实在提不出摘桃儿的事儿了。   我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天可怜见,我居然拿我的女儿没辙。   看着她一蹦三尺高拐进了厨房,我确定她一时半刻出不来,这才放心地拿出了一早捂在怀里的牛肉干。   小夭做的饭,一向是拿来养猪的,我才不要委屈了自己呢,哼!   可等我嚼到第十口的时候,牛肉干突然被人毫不留情地抽走了。   “你这么吃法,确定还可以留下一半给小夭?”   我好心情地抬起头,看见眼前的人,一龇牙,打了个饱嗝儿。   熟悉的一袭白衫,满眼笑意,灿若天星。   好棒,大帅哥又来看我了!   “我说的是一小半嘛,小半也是半,一口也是小半呀,你的理解能力真不成。”   我不好意思地抹了抹嘴,把剩下的牛肉干藏到了身后。   “那你怎么在门口蹲着?你打发小夭去做饭,好歹也去后面看着点儿。万一磕着碰着可怎么好。”   “不碍事的,反正每次出事都有人把她捞出来,从她三岁当家以来,已经满一年了,风雨无阻!”   “你啊!”   他说着就蹲下身子来抱我,我巴不得揩点油,一把勾住了他的脖子,缩进了他怀里。   他让我叫他小九,没名没姓的,光靠一张好脸蛋儿,隔三差五就出现在我家门前,完美打消了我对这个世界的敌意。   自从我搬到这里来,这个小九已经持续接济了我五年了。   就连山脚的农夫都暗示我说,我可以考虑让他当小夭的便宜爹。   可是小夭太有想法了,她老觉得自己的爹是皇帝,轻易不能予人,我听闻她如此笃定的想法,也是醉了。   他爹怎么可能是皇帝,像我这种普通老百姓都知道,当今陛下登基五年,据说死了原配,现在连半个老婆都没有好么!   前朝皇帝倒是听说有个孩子的,可那是废帝,一点都不酷耶!   “九公子,你是从南山下上来的么?小夭爹的墓你帮我扫了吧?省得我再跑一趟啦。”   我朝他粲然一笑,一点都有没觉得我这么个二十出头小寡妇带着一个遗腹子是件可怜的事儿。   我姐妹阿沫告诉我,我怀着小夭的时候跌了一跤,睡了一长觉醒来后孩子便三岁了,然后在我沉睡的三年里,我夫君碰巧也跌了一跤,跌死了。   所以我死活不愿意峡山去给他扫墓,生怕我脚底不稳,跌到他那头去。   我当然不信她的鬼话,可我也懒得反驳。她们当我瞎呢,不认得胸口那个一寸长的刀疤哦!   然而方才口误,我不小心叫了个公子,把人叫得不开心了。   “叫我小九,阿瑶,我不是什么公子。”   我闷哼一声,见他今日尤为素淡,不免心下生疑。   “好吧,小九。那我问你,你是破产了么?怎么我觉得,额,你头顶的一圈儿光环熄灭了?”   “阿瑶,我破产了,所以我以后搬来和你,还有小夭一起住,好么?”   嗯?!   我立马警惕起来。   “那你还有银子么?我告诉你啊,人帅不能当饭吃的,我可是有底限的!”   开玩笑,我可是要养闺女的人!   可是下一秒,我居然无耻地屈服在了他的谄媚温柔乡中。   孟卿九张开双臂,猝不及防地拥我入怀,唇齿相扣间,他的掠夺近乎霸道到叫我不能呼吸。   我被他吻得天昏地暗,不知东西。   “傅瑶,你已经惩罚了我五年,继续罚我供你驱使一辈子,够不够?”   我心想,一辈子?当然不够了!   “我要一被子!”   【终】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